燕京一切如常。
這一次不知道是日本使團沾了淮安公主的光,還是淮安公主借了日本使團的光,或者二者互相沾光,反正燕京的儀式搞得很隆重。
中國式的隆重,有一個特點,就是人一定特別多,場面一定特別大。比如今天,整個燕京參與儀式的人一共有近十萬人,其中燕雲衛駐守在燕京城的三萬五千人以及緊急動員的軍戶就佔了八萬,各級官員、小吏、衙役、等行政人員佔了大約兩萬,燕京南城門到大帥府之間的主道堵得是水泄不通。
林玉妍也還罷了,第一次見識這麼大場面的日本使團嚇了一大跳,眼見得主道兩邊全是盔明甲亮、槍戟如林的燕雲衛,怕不有十萬人(軍戶暫時發了盔甲和武器),當時就被震住了。這年頭日本人在魏人眼裡原本就是鄉巴佬,日本這時的軍事實力也是弱得可憐,兩個“藩鎮”進行戰爭,雙方總兵力超過1000人的,那就算是大戰了。就算天皇現在手下最牛氣的兩位,源義朝和平清盛這種武士集團大首腦,手裡也頂多有個三四萬兵,而且那武器裝備跟眼前的雲家軍一比,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軍隊。
秋宮清子內親王對她馬車外的一名日本武將說了幾句什麼,那日本武將湊到雲衛離身邊,用漢語問道:“尊敬的雲將軍,你們北疆總督麾下的軍力實在太強大了……這樣的軍隊,不知道北疆總督殿下一共有多少?”
北疆總督什麼時候變成殿下了?雲衛離心裡鄙視了一下日本鄉巴佬,不過又想到似乎殿下聽起來還不錯,不跟這鄉巴佬計較了。
他自然不會對這日本武將有多少尊敬,只是保持着基本禮貌,道:“隨時能上戰場的,有二十五萬,如果要打大仗,大帥可以在一個月內徵集這樣的軍隊六七十萬,加起來的話,可能有百萬大軍吧。”
那日本武士駭得半死,一句日語就飆了出來:“納尼?!”(什麼?)看着雲衛離立即皺起的眉頭,他才醒悟過來,連忙一個大鞠躬,道:“啊,對不起,對不起,恕我失禮!閣下的話,讓鄙人太震驚了……雖然可能冒昧,但鄙人還是想再次確認一下:您是說如果總督大人願意的話,他將可以在一個月內擁有如眼前這樣威武雄壯的百萬大軍?”
雲衛離這話自然是誇大了的,不光人數誇大了一些,關鍵是他故意沒說這百萬大軍的給養雲家是不是供應得了。他沒說,日本武將自然不知道,反正在日本人眼裡,大魏是富甲天下的,養得起百萬大軍似乎也不稀奇。所以他傲然點頭:“我們北疆總督府的軍事實力,在整個大魏天下都是首屈一指,若論兵力,只有皇帝陛下能超過我們,而若論戰力……嘿嘿,好像還真沒有誰敢說要跟咱們雲家軍比比。”
果然那日本武將當時就信了,他雖然“鄉巴佬”,卻也知道雲家乃是抵擋遼國的主力,想想看,傾大遼帝國全國之力也不能把這雲家如何,雲家的軍力有多威武,那還用說麼?日本人天生的崇拜強者,所以雲衛離立即陷入連綿不絕地恭維中去了。
雲錚與林玉妍見過雲嵐自然還有一番禮節,不必多言;之後雲嵐便在雲錚的陪同下接見了以秋宮清子內親王爲代表的日本使團,在會見中,雲錚穿針引線,將上回與秋宮清子約定的事宜一一像雲嵐說明,雲嵐其實還有些弄不清雲錚的真實目的,千里迢迢跑去日本講學?萬一遇到颶風怎麼辦?再說,在那小島國上面要一塊封地做什麼?咱們自己的地盤怕也不比那什麼天皇小,還用得着要他的地?
但云錚一個勁地偷偷示意,讓雲嵐覺得裡頭大概有什麼內幕,想了想,便原則上同意了這些事先敲定的事情。
秋宮清子滿意而去之後,雲嵐便問起此事,雲錚也不隱瞞,把自己瞭解的情況和計劃說了一說。雲嵐雖說打仗厲害,但顯然對經濟學並不瞭解——這時代也沒人瞭解。他聽雲錚說石見銀山有很大的產量之後,忍不住問:“錚兒,這銀山的事情你是聽誰說的?別是那些道聽途說和神鬼陰陽的東西吧?”
雲錚呵呵一笑:“父帥放心,這個事情我心裡有數,反正我是先要了地,等那邊建設得好了纔會過去,有沒有銀子,到時候就知道。大不了沒銀子我就只去一次嘛,又沒多大損失,就當遊覽天下了……呃,遊覽海外了。”
雲嵐點點頭:“嗯,那就好。”
雲錚笑了起來:“父帥,兒子此次回燕京,有兩件東西要獻與父帥。”
雲嵐有些驚訝,雲錚這還是第一次有東西要送給他呢。“哦?什麼稀罕寶貝,還值得一個獻字?”雲嵐沒有收集東西的嗜好,所以雖然有些意外,倒也不甚重視。
雲錚拍拍手,外面雲衛離和寧鵬軒立即擡了一樣東西進來,那東西頗大,橫豎都有丈餘,扁平不甚厚,其上蒙着一層黑色的布蓋,看上去頗爲神秘。
雲嵐也好奇起來:“這是什麼?”心裡琢磨:難道是一副大字畫?錚兒今年忽然成了“文豪”,難道收集了一副誰誰誰的真跡給我送來了?可這東西送給我……
雲錚呵呵一笑,揮揮手,寧鵬軒拉住那黑布的一角,用力一掀。
雲嵐楞了不到兩個呼吸,忽然眼睛裡精芒一閃:“北疆山河沙盤!”(沙盤漢朝就有,不過很粗糙,現在是雲錚的精品版出現了。)
說是北疆,其實不止。這是一個以燕京爲中心的高精密度沙盤,不光是地勢的起伏高低與實物接近,就連燕京城的外廓也都清晰可見。佔地不僅有北疆,還有遼國南部。
哪怕雲嵐這麼沉穩的人,也立即激動起來,圍着沙盤左看右看了許久,雲錚臨時充當解說員,替雲嵐解釋了沙盤的構成和其在軍事以及各個行業上的重要意義。並且,雲錚在其中引入了一個重要觀念:經緯線。
而久經戰陣的天下第一名將對經緯線的讚美與肯定讓雲錚十分高興。心中鬆了口氣,總算自己做的不是無用功啊。
雲嵐站在那個標出了“北疆南遼”的沙盤之前俯首細查,不住感慨:“好東西,好東西,北疆南遼的沙盤?要是能把我大魏十六省沙盤皆盡做出來該多好……”
雲錚咳嗽一聲:“父帥,這沙盤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幸好北疆和南遼的地形我們十分熟悉,這沙盤才做得出來,但就這個沙盤,就已經是孩兒調用了百餘繪圖高手,一州一府,一縣一地的進行實地測繪,纔有今日之成績,若把我大魏十六省皆盡繪製完畢,怕是非十年之功不可。”
雲嵐點點頭,笑了起來:“是爲父一時心急了,此北疆南遼沙盤也就是我們雲家能做做,若是做其他諸省,估計難度就大了不止十倍啊,再者說來,傳出去也不好。”
在古代,擁有天下地圖,是可以被認爲謀反的,越詳細的地圖越有可能被當作謀反的證據。所以三國時期那位張鬆同志給劉備老兄獻個西蜀山川圖都是很大的功勞,理由就在這裡。
雲錚偷偷看了雲嵐一眼,見他臉上除了高興之外,並沒有太多表情,便道:“其他諸省的地形,孩兒已經派出了人去實地考察,但成效定然比這一副沙盤要慢很多了。”
“嗯,無妨,多多加派人力物力。全面鋪開,此物宜早不宜遲,于軍中乃有大用爾。至於保密之事,錚兒自己看着辦。”雲嵐微笑起來道。
“父帥,兒子還有一物呈上,此物于軍中也有大用。”在懷裡揣了好些天的單筒望遠鏡終被雲錚獻了出來。
“哦?這是何物。”雲嵐好奇地看着這根一頭大一小頭可以伸縮,兩頭還安有水晶片的鐵管。
“此物名喚千里鏡,雖是誇張之言,然其可讓使用者清晰地看清目力所不及能之地。”雲錚挑挑眉頭,輕笑道。
“噢?還有這等事情?”雲嵐興趣大增,兩手擺弄着長管子,卻不知道如此使用。
“父帥,您該這樣拿着,然後對準門外望向對面遠處……”在雲錚的指導下,雲大帥第一次使用了千里鏡,剛放到眼前,“啊?!”叫一聲,拿開千里鏡,又叫了一聲,很訝然的表情,如同看到了母豬上樹一般,雲衛離和寧鵬軒也沒見過這玩意,在一邊看見不動如山的雲山帥如此表現,心裡好奇心大起,不知道雲嵐到底看到了什麼神奇的鬼玩意。
“衛離,你速速朝前去,看看那處是否有人在走動,若是有,即刻替本帥帶過來。”雲嵐嘴脣有些哆嗦:“記住了,瞧清楚此人是不是左臉鬢角處有顆黑痣。”
“是,大帥。”雲衛離顯然不太理解雲嵐的命令到底是讓他去抓人還是讓他去看別人左臉的黑痣,不過還是聽從了吩咐領人而去。雲嵐還在一個勁地拿着千里鏡瞧:“咦,他們過去了,噢,到地方了……哎,你們找錯人了,嗯,還好,還知道讓人把臉扭過來,對了!就是他,就是他……”雲嵐捧着個鐵管站在門口自言自語,大帥的風範和形像都顧不得了,院子裡被大帥的聲音驚動的侍女家丁則一臉莫明其妙地瞪着自家大帥。
寧鵬軒湊了過來:“風哥,這東西看上去很神奇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雲錚呵呵一笑:“你還記得上次在淮安的時候,我在我們商行旁邊那個店子裡買的水晶鎮紙嗎?”
寧鵬軒也笑了:“記得啊。”他心裡好笑,當時雲錚看見雕成了猛獸形態的玻璃體激動得手都抖了,一個勁地說“玻璃啊,我CAO,這是玻璃啊,哪個鳥人穿越了,居然會做玻璃?!”之後跟着他去的幾人莫名其妙地告訴他:這個是水晶鎮紙。
然後雲少帥二話不說,極其財大氣粗的把那家店全部的水晶存活包了圈帶回去,據說第二天畫了幾張莫名其妙的圖紙,交給了幾個工匠……
寧鵬軒心中一怔,難道這千里鏡跟那水晶有關係?
“大帥,人已帶到,此人果然左臉近鬢角處有顆大黑痣。”雲衛離很有氣勢的拱手爲禮,然後指着屁股後頭跟來的一個家丁道。
“哦?”雲嵐顧不得理會周圍人的眼光了,幾大步竄到那名跪伏在地上哆嗦的家丁跟前:“擡起頭來,讓本帥瞧瞧。”
那家丁只是個低級家丁,平日裡哪裡有跟大帥交談的機會,這時候他還蒙着,不知道怎麼就被少帥的親信給提了過來,而且居然是大帥親自審問,他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自問好像也沒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啊,怎麼會這樣呢?
一臉驚懼地擡起頭來,那家丁頓時嚇哭了:“大帥,我……我什麼都沒幹啊……”
這一擡頭,果然,左臉挨近鬢角處有個黑痣……
“沒幹就好,你嚇去吧!”雲嵐懶得解釋,一句話打發了他。立即轉過頭:“錚兒過來,跟爲父說說,這千里鏡是如何做出來的?”雲嵐的動作十分敏捷,瞬間出現在雲錚跟前,目光大亮,雲錚第一次看到他的喉結在上下鼓動,寧鵬軒抓到機會,立即拿着千里鏡瞧,嘴裡嘖嘖稱奇,並且很快得出了結論,此物於行軍偵敵之時極有大用。寧鵬軒都能知道,雲嵐自然更加清楚不過,所以纔會這般急切。
雲錚呵呵一笑,老老實實告訴父帥,其實這千里鏡其實就是使用了拿來作奢侈品的水晶雕琢而成,工藝並不複雜。
“你是說這千里鏡就是倆塊水晶片加根鐵管子?”雲嵐驚訝得睜圓了眼,不敢相信那些比不上玉石值錢的事物竟然有此大用。
“確實如此。”雲錚用力地點點頭。
雲嵐看了看雲錚,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好!錚兒這次獻給爲父的兩樣禮物,乃是爲父這麼多年來收到的最好的禮物,爲父收下了!我兒啊,總算是真的長大了。”
長沙變天,感冒發燒了,頭疼得很,欠一千字,先睡了,病好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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