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錚之所以叫住轉身欲走的龍公子,是因爲他剛纔一來就注意到此人的特別。他剛纔出現的時候,司馬瑋和武平一看就知道是不認識自己的,但跟他們對峙而立的龍公子見到他之後卻一點也沒有探詢的意味,倒似乎早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一般。若是在北方,認識他的人倒確實有不少,可在這江南之地,這人認識自己卻仍然沒有一絲上前見禮的意思,可見身份有些特別。待他趁自己跟司馬瑋和武平說話之時轉身欲走,早已經注意到他的雲錚自然就出聲讓他留步了。
但龍公子聽了雲錚的話,卻絲毫沒有留步的意思,背對着雲錚高聲笑道:“小可還有要事要辦,雲都指貴人事忙,小可還是不打擾的好……他日再會吧!”說着,展開輕功,縱身一躍,身後的女子也隨着他展開輕功往前奔去,速度極快。
雲錚皺了皺眉,心中閃過一絲疑慮,這人輕功極好也就罷了,怎的身法看起來竟似乎跟自己有些相似?他心中留個份心思,又想此人動作如此迅捷,輕功怕不在自己之下,現在打定主意要跑路,自己只怕也抓他不回來,只好任他去了。
龍公子這沒頭沒腦地轉身閃人,倒是讓司馬瑋和武平心中驚訝萬分,要知道雲錚地位雖高,可畢竟只是邊鎮世子,在這朝廷的腹心之地是沒有什麼根基的,而金鱗山莊在這南方一帶卻是根深葉茂,何至於看見雲錚竟然掉頭便走?
但龍公子這一走,卻讓蕭芷瓊蹙了蹙眉,心中多了一分謹慎,這龍公子是個聰明人啊,只怕自己剛纔的意圖已經被他看出一些來了。
蕭芷瓊一轉頭,見雲錚正若有所思,嫣然一笑:“是不是想知道他的底細?”
雲錚也轉過頭,看着蕭芷瓊的笑靨,微微一笑:“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我?”
“確認一下嘛。”蕭芷瓊眨了眨眼:“我可以告訴你他的身份……”
原以爲雲錚聽了這話定然順勢問起,不料雲錚卻笑着擺擺手:“無非就是青龍教的某個高層吧,憑他剛纔這手輕功,地位低不了。”
蕭芷瓊氣道:“你能不能別這麼聰明?”
雲錚大笑:“不是我聰明,只是實在太好猜罷了。”
蕭芷瓊哼了一聲,掃了白衣衛一眼,忽然輕聲笑道:“眼下你身邊這麼多護衛,怎麼不把我抓起來?抓個郡主,還是狼堡內都統,應該有點功勞吧?”
雲錚先是一怔,然後曬然一笑:“我抓你做什麼?要立功我自然能在戰場上去立,抓你……嘿嘿!”
蕭芷瓊美目一瞪,柳眉倒豎:“怎麼,抓我很丟你的身份麼?”
雲錚笑得越發暢快:“你再厲害,總是女子,我若是趁這種時候抓你,天下之人肯定不屑者居多,不過你也不用惱,這是當今現狀,並且不是你我所能改變的。”
蕭芷瓊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道:“聽說你遇刺了一回,然後就開始帶護衛了?”
雲錚也不否認,點頭道:“現在有不少人對我的腦袋有興趣,不過我還得留着這玩意吃飯,不能給他們,所以就只好帶護衛了。”
蕭芷瓊又看了他,忽然道:“你帶這麼多人,我們豈不是不方便單獨談談了?”
雲錚雖然知道蕭芷瓊所謂的單獨談談只不過是真正的“談談”,但居然還是忍不住心中跳了兩跳,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微微一笑:“無妨,我的人可以隨時留下,我只帶兩人便是。”
蕭芷瓊這才笑得開心了起來:“我還以爲你要藉故推脫呢。”
雲錚若有所指地一笑:“賣那舞相邀,我怎麼捨得推脫?”
蕭芷瓊心裡一跳,面色卻裝得很自然,笑着道:“既然如此,賣那舞,隨我來吧。”
雲錚實際上對這位善變的郡主還是有些防備的,不過眼下是在蘇州,他倒還真不覺得她能對自己設下什麼圈套。便轉過頭,對寧鵬軒道:“鵬軒,你讓這位司馬堂主去忙他的吧,你和衛離兩個跟着我,其他人先回聽水山莊。”
雲衛離雖然覺得把白衣衛放回去不太好,但他習慣於聽令,也就沒說什麼多話,去吩咐白衣衛去了。寧鵬軒則將司馬瑋叫到一邊叮囑了幾句,又略問了一下武平手下捕快傷亡的問題,然後將他們兩個打發走人。
蕭芷瓊眨眨眼,笑道:“賣那舞,還騎在馬上做什麼,來我車上吧。”
幾天前,有一對唐姓母女在蘇州觀前街臨街買了處小院落,開了個胭脂店。小店開張後,前堂事務都由唐夫人打點,女兒蘭香幫她打下手,買賣雖不大,到也能維持。
蘭香年方二八,正是豆蔻花期,雖然幫母親忙些店面上的事情,不過唐夫人儘量不讓她在人前拋頭露面。只因蘭香天生麗質,杏眼桃腮,明眸皓齒,舉手投足間,裙袂飄然,靈韻閃動,出落得十分水靈,自然是那左鄰右舍的庸脂俗粉所不能比。蘭香雖較少露面,但幾天下來,一來二去的,消息還是傳遍了前街後巷,大家都知道了這家胭脂鋪裡藏着個小美人兒。
這天下午,唐夫人一人正在照料生意,店門外五六個家丁擁着一位公子走了進來。這公子三十上下年紀,着一領團花繡袍,手搖畫扇,儒冠嵌玉,生得還算端正,邁着八字步進店後,一雙眼睛溜溜的四處亂轉。唐夫人含笑迎過去,問他要什麼,他初時不言語,只把雙賊眼櫃前櫃後的亂找,被問得急了,纔不耐煩的說要一兩上好的香粉。唐夫人趕緊稱了出來,包給他,他拿起來嗅了嗅,一把丟在櫃上。
“這種貨色怎配拿給本公子,換些個好的!”
他說着,大喇喇的從懷裡摸出個十兩的銀錠,丟在櫃子上。唐夫人收了那包香粉,又重新包了一包,陪着笑遞過去。他拿起來又嗅了嗅,丟在櫃檯上,用扇柄敲着櫃案嚷:“怎個越發差了,若是櫃上沒有,你去裡面找找。”
唐氏無奈,走進裡間。說來也巧,此時正好蘭香回來,那公子一見,立刻酥了半邊,眯起眼睛,堆下笑來。
“姑娘,你這裡可有上好的香粉,拿一包來。”
蘭香走進去,拿了一包,隔着案臺遞過去,那公子伸出手去接,卻一下子抓住了蘭香粉嫩的小手,蘭香用力抽,卻抽不動,連氣帶羞,滿臉通紅。那公子一手抓着蘭香的手,又伸出另一隻手去上面摸了摸,淫笑道:“這一包着實是香,多少銀子,十兩夠不夠?”
就在這時,唐氏包了包香粉,從裡間出來,見了這情形,不由大怒,衝過去就推搡那公子。
“你幹什麼?光天化日的,還有王法麼!”
那公子鬆開手,罵道:“你這老虔婆,哪裡有毆打客人的道理!”回手也是一搡,把唐氏推倒在地上。
說來也是這公子點子背,剛好這一幕被雙雙進門來的一對年輕男女看見,兩人身後還跟着兩名身負長劍的公子(咳,雲衛離眼下身份不低,穿着在外人看來也是很不錯的)。這自然是雲錚、蕭芷瓊和寧鵬軒、雲衛離四人。
雲錚一見這情景,面色就有些不豫。寧鵬軒看出表哥的不悅,立即一步跨上去,不容分說,一拳打在那買香粉的公子的下巴上,將他掀了個跟頭,用只腳把他踏住,那公子殺豬般叫喊。寧鵬軒越發看不起這人,擡起腳來,騰的一腳,將這公子憑空踢起,卷出門去。那些家丁被這一幕驚得呆了,待回過神來,趕緊跑過去,自地上扶起那公子一看,臉也磕破了,眼眶烏青。衆人架着他,連忙跑了。蘭香自地上扶起母親看時,已自跌的不輕,匆匆謝過雲錚等人一聲,便先將母親攙入後面將息。
雲錚之所以來這裡,其實原本只是答應陪着蕭芷瓊閒逛,碰巧走到這兒,蕭芷瓊聽見裡頭的爭吵,這才非要進來看看的。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蘇州的治安雖然跟雲錚沒有關係,但當着“外國人”的面,自己的國度上上出了這種事,雲錚怎麼說也還是有些鬱悶的,當下就有些不痛快,給雲衛離道:“那位夫人受了傷,咱們留點銀子再走吧。”
不料這話才說出來,蕭芷瓊卻不同意了:“剛纔那人敢來這裡生事,又有那麼多家丁跟着,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現在人被我們打傷,但這個賬只怕還是記在這胭脂店的店家身上的,我們這一走,人家再尋釁上門怎麼辦?”
雲錚一方面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道理,一方面又有些不以爲然,想女人就是同情心氾濫,這種事情天下間多了去了,怎麼管得過來?這個念頭一起,心裡卻又一驚:我什麼時候這麼麻木了?
不過他心裡雖然想得多,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跟心裡想的完全不同:“賣那舞說得有道理,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在這裡多等一會,看看情況……衛離,你小心一點跟着他們,看看他們去哪,得到消息速速回報。”
病了,有點嚴重,喉嚨裡頭不知道是乾燥還是怎麼,一整天跟裡面起火了似的。鼻子的老毛病也上來了,一直堵住,呼吸都不痛快了,要是不滴藥水,就得張着嘴呼吸,真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