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林氏罵得這麼難聽,李家貴的臉,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別提多難看了。
把手上的書往院門上一摔,就仰着脖子,嗆上林氏了。
成親三、四年也沒生出娃來,本就是他的心病一塊。平時最煩的就是別人當他面前提起這檔子事了。
偏偏,自家老孃還揭他的短!
李家貴沒見到剛纔孫氏撞倒林氏的那一幕,他只知道,自家老孃在罵他媳婦兒,咒他生不出娃來!
“不是,三兒啊,呵呵,娘沒說你,娘是在說你媳婦兒呢。”
剛纔還在繃着臉臭罵孫氏的林氏,這回一看到三兒子李家貴回來了,氣勢立馬弱了不止一個檔次。
嘴一咧,立刻就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臉。
李家貴是李家唯一的一個讀書人,幾年前還考上了童生。
林氏還指望他能考上秀才、舉人,進士,以後當上大官,光宗耀祖呢。
到時候,她可就是官老爺的孃親了,說不定還能得到當朝皇帝的敕封,混個品階,當個官家老夫人,享享福呢。
所以,林氏對李家貴,格外的寵溺。
“說兒媳婦不能生,還不就是在說俺?”對於林氏的示好,李家貴卻冷着臉不領情。
李家貴是個護短的人,最容不得別人說他的不好。尤其是生孩子這事兒。
說他媳婦不能生,難道就不是在笑到他也不行?
李家貴就覺得林氏的話,特別的刺耳。
“嚇,家貴,你可別胡思亂想,娘不是這個意思。”見李家貴反應這麼激烈,林氏可嚇了一跳。
也顧不得撒潑了,一骨碌的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身上的灰塵都來不及拍打拍打,就急急向李家貴賠笑着解釋起來。
她的兒子,她清楚。最受不得言語譏諷,要是受了某人的刺激,他會冷着眼記一輩子的。
這要是他認爲自己這個親孃是在笑話他不能生,他肯定就會嫉恨她。
到時候,就是老三真的當了官,只怕也會不理自己的。
那以後,還咋享福嘞?
“哼!”儘管林氏解釋的殷勤,可李家貴還是覺得很生氣。
讀書人的寬袍長袖子一甩,瞧也不瞧林氏的狼狽樣子一眼,揹着手就自顧自的回自己屋裡去了。
臨進門的時候,還特意把房門咣噹一摔,把林氏死死擋在門外了。
“你,你這個崽兒——”林氏站在李家貴身後,尷尬的愣了半天。
李家貴進屋好半天了,她才覺得自己被李家貴氣得不輕,只好舉着手,恨恨的指了指三房的房門,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最後,只好一聲嘆息了,搖着頭算了。
又呆了一下,看見自己買回來的東西撒了一院子,不由得心疼起來。只好彎下腰去,撅着嘴撿那些被孫氏撞翻了的東西。
撿着撿着,就彎腰撿到晴孃家門口。
“嚇,晴娘你能下地了?”猛的,林氏擡眼就看見晴娘搭在地上的一雙大白腿。
可是,還沒等晴娘來得及回答,林氏又鼓着眼睛朝她發作了起來。
“臭丫頭!腿都好了,看到奶摔倒了,咋不知道來扶一下?”
額?
聞言,晴娘很有些無語。
林氏和孫氏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她的腿還沒好全,孫氏就逼着她爬着去砍柴。
而林氏,就想讓她去扶她。
“奶,我還站不起來,咋扶你啊?”晴娘耐着性子回答。
“哼,站起不來?站不起來你不會爬——”
一看見晴娘,林氏就想到了她失去的幾十兩細絲銀子。又加上剛受了三房的氣。
頓時就覺得這氣不打一處來,調高了嗓門就對晴娘嚷嚷起來。
她纔不管晴娘有理沒理呢。
可是,剛責備出了半句話,猛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住了嘴。
晴孃的腿,開始都爛成那個樣子了?
怎麼才幾天的功夫,就好了?
還能下地了?
莫非?
林氏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往晴娘屋內瞥,那裡有木氏爲李大郎新立的神主牌位。
就見那神主牌位,在陽光照耀下,“李大郎”三個字,是異常的清晰可見。
整個牌位還被明亮的光線籠罩着,閃爍流離着神秘的點點光暈。
嚇,差點啊!
林氏像猛然醒悟了似的,連忙的往後退了幾步遠。
“哼,臭丫頭,今天便宜你!”林氏陰着臉放了幾句狠話,這纔不甘心的拎着東西離開了。
林氏這是怕了?
晴娘看了眼,桌子上供奉的李大郎牌位,不由得搖了搖頭。
林氏他們都走了,院子裡再次安靜起來。正午的太陽光線又足,又暖和。
晴娘就忍不住扶了牆,慢慢挪到門口去,坐下。借了正午的陽光,曬曬她的雙腿,打算補補鈣。
院子裡的光線暖洋洋的,曬了一會兒,晴娘舒坦得閉了眼睛直想睡覺,朦朧中,就聽得隔壁院子裡傳來了一陣說笑腳步聲。
隔壁的王嫂子回來了,那和她同去的孃親,也該回來了吧?
“晴娘,娘回來了。你看,娘給你買什麼好東西了?”正想着,李家的大門一開,木氏笑吟吟的拎着一兜東西趕回來了。
“娘,噓噓——”見木氏說話這麼大聲,沒有顧忌,晴娘睜開眼睛,忙把中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隨後,又指了指林氏和孫氏的房間,示意給木氏看。
“哦。”木氏見到晴孃的動作,頓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是怎麼回事,忙縮了下身子,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放輕了腳步,貓着腰往晴娘這邊走。
她今天真是太高興了,都忘了家裡面,還有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
不過,木氏的動作終究是晚了些。林氏的尖耳朵早聽到了動靜,哐噹一聲,就打開了房門。
“木氏,你上鎮上了?有錢買東西了?拿來俺看!”
林氏像是個鐵塔門神似的,掐着腰虎視眈眈的就盯在木氏身上。
“娘,俺,俺也沒買啥,這都是賒來的。”見到林氏,木氏小腿頓時打了個轉,只好硬着頭皮結結巴巴的解釋着。
這是晴娘和木氏一早商量好的口吻,就是爲防止林氏發現晴娘會賺錢了。
“拿來俺看!”林氏不信,甩着胳膊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扯過木氏的包裹來,就毫不客氣的亂翻了起來。
那樣子,就像是翻她自己的東西一樣,隨意。
可是,林氏翻找了半天,除了繡花的繡線,繡布,繡針外,還是繡花的東西。
最後,林氏也沒找到她相中的東西,想象中的銀兩銅錢,更是沒有一個。
沒耐心了,就把包裹一摔。
“賒這些東西來幹啥?”林氏瞥了木氏一眼,有些看不上她似的問道。
“晴娘想學繡花——”在林氏的強橫氣場籠罩下,木氏低着頭,揪着衣角,弱弱的解釋着。
“嚇,就她那笨手笨腳的,還想學繡花?”
林氏像是聽得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咧着嘴吧,朝晴娘就是嘲笑的一揚下巴。
林氏可是記得,晴孃的手腳又粗又笨,不是布料把給縫成了一團死疙瘩,就是硬手硬腳的,連鋼針也給掰斷了。
就這樣的手腳,還想學精細的繡花手藝?
“其實晴娘她,她——”木氏覺得林氏的話好過分。
晴娘怎麼了?
自家寶貝閨女繡的花,可是比青山村大多數婦人都繡得好的呢。
木氏就諾着嘴,白赤着臉,急急的想解釋些什麼,給晴娘正名。
“娘——”聞言,晴娘趕緊向木氏使個眼色,不讓她說話說露餡了。
林氏認爲她手笨,不會做針線活,那是好事啊。省得她知道晴娘繡花手藝不錯,就來佔便宜。
“……”見狀,木氏只好閉嘴了。
林氏又翻了兩下,終見無利可圖,就又罵了木氏幾句,怪她竟賒些沒用的東西。
後來又說,賒來的這些東西錢,一定要木氏自己還,別想沾李家一文錢便宜。
最好,又千告誡,萬警告的,不許木氏她們藏私房錢,這才趾高氣揚的走了。
不過,離開前,還是貪心的順走了一塊細布織工的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