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朱祁鈺看到了抱着朱見深的朱祁鎮笑眯眯地出現在了那拱門處時,心裡邊沉積已久的一口濁氣徐徐吐出,彷彿那積澱的沉痾也好了大半一般。
雙手用力,從那臥榻之上站起了身來,可是想了想之後,朱祁鈺還是有些猶豫地斜靠回了那臥榻上閉上了眼睛。漸漸地,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孩子們的嬉鬧聲還有大人的談笑聲也已然傳了過來。
這時候,朱祁鈺才似有所覺的睜開了眼睛,轉頭望向聲音的來處,正好看着那剛剛把朱見濟放在了石板小徑上的朱祁鎮。一時之間,兄弟二人互相打量着對方,這一刻,只有那幾個懵懂的孩子在那朱見深的引領之下大步向前,來到了距離那朱祁鈺的臥榻數步之遙,齊齊行禮:“侄兒見過叔父。”
朱祁鈺不由得有些錯愕,旋及下意識地微微欠身言道:“不敢當太子之禮。”?? 極品明君402
“父皇有言,來見叔父,只述家事,那我自然只是叔父的侄兒,這一禮,您應該受。”那朱見深笑着答道,仍舊一禮拜下,這番話,讓朱祁鈺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朱祁鎮緩步地走進了亭內,打量着那一時之間作聲不得的弟弟朱祁鈺,不禁有些唏噓。“一別兩年,再見你,倒是比當時看起來氣『色』好多了,不復當初的頹廢。”
“兄長此來,有何見教?”朱祁鈺擡起了頭來,看着這位個高自己半個腦袋,身形魁梧結實的兄長,也不禁有些恍惚,彷彿這一刻,又回到了過去,自己還只是那個單純的郕王,而兄長,還是那位『性』格溫和的皇帝。
那時候,兩家也亦常常來往,雖然多是自己進宮拜訪,但是朱祁鎮也會帶着錢一娘過來探望自己,還有自己的母親吳妃。
可惜啊,就因爲土木堡之變,兄弟之情被盡被那赤『裸』『裸』的慾望給掩蓋住,被權利的渴望把理智完全地吞沒了,而最終自己的下場,不能說是好,可是,遠遠比起歷朝歷代,兄弟爭位的結局而言,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想想那漢朝時期的漢景帝時期慄太子的下場,再想一想唐朝之時李世民兄弟刀兵相見,最終那李建成、李元吉身首異處,再想一想前宋那趙匡胤和趙光義兄弟二人,那至今仍舊讓人議論紛紛的“燭影斧聲”。
再想一想那當朝的曾祖父朱棣和那建文帝叔侄爭位的結局,再看看自己,雖然被禁足於府內,可是衣食仍舊照親王例供給,府中的一應下人,仍舊是過去的那些老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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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不嫌麻煩,也可以到城外去走走,只不過,那近百名侍衛,絕對是一個不拉的要死盯着自己。
可這些,都至少證明了一件事情,朱祁鎮說到做到,而對自己這個弟弟的回報,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所以,當再一次看到了朱祁鎮站在自己的跟前的時候,朱祁鈺的眼裡邊,再也沒了過去的怨毒和恨意,有的,只是對於過往的遺憾,甚至是有些負罪感。
“爲兄這一次過來,想看看你,還有看看我的侄兒,另外,還有一件要事與你商量,你我畢竟是親兄弟,這件事情,交給其他人來做,我着實不放心。”朱祁鎮轉過了頭朝着那錢一娘輕點了點。
錢一娘心領神會地拉着那汪氏,帶着孩子們也一塊朝着另外一邊的空地行去,而留下來的,只有朱祁鎮和身後的兩名心腹臣下:李賢和衛銘童。
“哦?”朱祁鈺聽到了朱祁鎮這話,心裡邊不禁一酸,兩眼微微發熱起來,趕緊側頭望向了那碧綠『色』的潭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才轉回了頭來,望向那坐在自己對面的兄長。
這個時候,已然有府中的下人端來了茶點,朱祁鎮毫不客氣地拿起了一塊,大口地嚼了起來,看到了那朱祁鈺目瞪口呆的瞪着自己,朱祁鎮不禁笑了笑,含含糊糊地道:“今日的事情太多了,午飯還沒來得及吃,所以啊,爲兄我可就不客氣了。”
聽到了朱祁鎮的解釋,朱祁鈺不禁『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雖然很快就斂去,但是心態也不再如最初一般戒備。
“對了,這些日子的邸報你都看了沒?還有那兩份我特地讓他們給你送來的,一份《大明週報》一份《京師日報》。”朱祁鎮把那朱祁鈺的神『色』變化都盡收於眼底,繼續吃着那桌上的糕點,飲了一口茶水之後,擡起頭來笑問道。
“嗯,都看過了。”朱祁鈺坐到了朱祁鎮的對面,仔細地打量着這位自土木堡之變之後,連人也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的兄長,一面沉聲言道。“過去,我不服氣,總覺得,我們弟兄二人,誰都有資格當這個大明天子,誰都能夠把大明治理得很好。我甚至自信,在我的手裡,大明會變得吏治清明。”
聽到了這話,站在那朱祁鎮身後邊的李賢與衛銘童都不由得勃然『色』變,這些話,實在是太過大逆不道了。可那朱祁鎮就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似的,擡起了手揮了揮,頭也不回地道:“你們先退下,我們弟兄說些私話。”
李賢欲要開口,但是更深知朱祁鎮秉『性』的衛銘童扯了扯李賢的衣袖,衝他搖了搖頭,李賢只能悻悻地隨着衛銘童也退到了亭外。?? 極品明君402
“那郕王也實在太大膽了。”出了亭之後,李賢忍不住低聲報怨道。
“那郕王再如何,如今終究是陛下當政,況且陛下向來大量,不會計較這等口舌之利。”衛銘童看了一眼亭內的景況之後,不由得笑道。
聽到了衛銘童之言,李賢不禁點了點頭輕嘆道:“是啊,此事,怕也唯有郕王來做個表率才行。”
“……可我終究沒有想到,你所做的,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更是讓我自愧不如。”朱祁鈺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脣,聲音透着一股子疑『惑』:“你所作所爲,其中有許多,我就算是閱遍史書也聞所未聞,那些手段,怕是朝中的諸臣也根本就沒辦法想得到。”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去想罷了。”填飽了肚子的朱祁鎮擡起了頭來,看着朱祁鈺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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