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兒離開了溫如玉的房間,緩緩向山上走去。
唐喜兒的丈夫溫九齡早喪,唐喜兒對自己的丈夫,也談不上什麼感情。現在她唯一的寄託,就是自己的兒子。
以母親對兒子的心意,唐喜兒是願意爲兒子做任何事情的。
的確,即便溫如玉在江湖上的風評不錯,老字號溫家,也不是小門小戶,但是拿溫如玉和張白鳳相提並論,終究是有些侮辱張白鳳的。
但是,女人總要是嫁人的。無論她是不是張白鳳,總要嫁給一個男人。難道說,其他男人就真比自己兒子強。
這一點,唐喜兒比溫如玉想得明白。
唐喜兒向山頂的茅山大殿走去,夜都黑得深沉了,可是大殿內的紛亂爭吵還未結束。
唐喜兒默默走入,一聲不吭的坐下,沒有驚動任何人。
大殿之內,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爭論得不可開交,可是關於眼下的事情,卻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諸位安靜一下,諸位安靜一下……”
方俠飛連道了數聲,這才把大殿亂嚷嚷的聲音壓下去,所有人的視線最終落到他身上。
方俠飛深吸一口氣,道:“諸位,事情已經這樣了。周天星象陣終究還是要破的,大家不會把地盤讓給盤龍,也不會讓盤龍如此打大家的臉。”
“方組長,難道懂得如何破陣?”張洞庭皺起眉頭。
方俠飛道:“我自然不懂得破陣,但是,未必我就沒有破陣的法子。
”
面對這句明顯自相矛盾的話,張洞庭沒有開口,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方俠飛,因爲他知道,方俠飛必然是會說下去的。
“周天大陣雖然厲害,陣法一道在江湖上沒落,大家也沒有破陣的法子。但這並不說明,真就不能破陣。取巧的法子不行,我們還可以選擇暴力破陣!”
“暴力破陣?”張洞庭皺起眉頭,所有人也都望着方俠飛。張洞庭道:“方組長,此話何解?”
方俠飛道:“如果一個人不能破陣,我們就用十個人,十個人不行,我們就用一百人……反正,江湖人是多的,我們就……”方俠飛大手一揮:“……推過去!”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低頭尋思着方俠飛的話。事實上,方俠飛說的也未必不是一個辦法,但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就好比說,你想打開一道鎖,用了無數辦法,都找不到合適的鑰匙。最後直接拎起一柄鐵錘,把門砸了個稀巴爛。
門都爛了,也就無所謂鑰匙不鑰匙了。
張洞庭尷尬道:“方組長是怎麼想的?”
方俠飛道:“我的打算是,在茅山頂上,舉行一次考覈,選出一批高手,去雀兒島破陣。我想的人數是……一千人!”
“一千人?”張洞庭張大嘴巴,半晌合不攏,最後咬着牙道:“方組長,你不覺得,這種行爲,有些太丟人了嘛?”
“丟人?”方俠飛搖搖頭,長嘆口氣道:“我們現在還頗丟人嘛,我們現在,還有人可以丟嘛?”
“這……”張洞庭無語了。
的確,盤龍擺陣已經有數月之久,眼看就要過年了,可是周天大陣依舊無法可破。現在,周天大陣在雀兒島上,每多擺陣一天,衆人臉上就差不多等於捱上一耳光。
方俠飛說的不錯,的確,到現在,整個江湖已經沒有多少面子了。
張洞庭嘆口氣,道:“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的話,就按方組長說得做吧。我們會在茅山舉行一次比武,選出實力高深的一千人。這一次,整個江湖遇到了大難,我想,任何一個門派,都不要藏私了。”
在說妥這件事後,衆人一一散去,每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畢竟,暴力破陣的法子或許可行,但的確有些太丟人了。
所有人都散去了,張洞庭長嘆一口氣,若不是茅山李應虛雲遊天下,不知下落,自己也犯不着這麼爲難。
“張掌門……”
一聲輕喚響起,張洞庭一怔,發覺唐喜兒還在大殿內,沒有離去。
張洞庭穩了穩心神,又打起精神,他開口道:“溫夫人是有事嘛?”
唐喜兒靦腆的笑笑,道:“的確有些事,想要煩擾張掌門,只是這個時候,這些話好像不合適開口。”
張洞庭笑笑,道:“有話溫夫人直說無妨。”
唐喜兒略微沉吟一番,表現的有幾分窘迫,道:“我是想向張掌門提親的?”
“提親?”張洞庭皺皺眉頭,試探着問:“溫夫人,是溫家有什麼女子要說給犬子白魚嘛?的確,白魚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是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不是。
”唐喜兒搖搖頭:“這門親不是衝貴公子提的?”
“那是……”張洞庭皺起眉頭,心道:‘不是衝白魚,那是衝誰,難道是衝自己?’
張洞庭上下打量唐喜兒一眼,年紀四十出頭,唐喜兒依舊是歲月不老風韻猶存。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灰色風衣,玲瓏身材,還有幾分味道。
張洞庭下意識捋了捋頭髮,自己的確是年紀大了些,但明明的,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莫非這唐喜兒是暗中注意自己,趁着夜深人靜無人,要向自己挑明心意?
張洞庭年紀不小,但賊心不死,想到此節,心中不免飄飄然起來。
可是,唐喜兒也不該這麼莽撞,總要醞釀一下,才能開口啊。搞得現在,一點情緒都沒有。
唐喜兒這個時候開口道:“實不相瞞,這親是我兒子如玉,向貴千金張白鳳提的。”
“白鳳!”張洞庭愣住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可以想象唐喜兒衝張白魚提親,甚至能夠想到自己身上。可他萬萬沒想到,親事卻是衝張白鳳提……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張洞庭內心覺得,溫如玉根本不配!
的確,張洞庭心裡對葉歡沒什麼好感,還把他提到自家茅山弟子必殺名單的首位。可是,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葉歡雖然性情卑劣些,性格也無恥些。但他作爲自己的女婿,還真就是符合張洞庭心意的。
而自己女兒,自然也不是一般人,除了葉歡,還真就沒誰配得上。
至於溫如玉嘛……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溫夫人,還真是,還真是……會開玩笑吶!”半晌,張洞庭口中也就只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不是開玩笑,實在是如玉對貴千金動了真心,想要試一試的……”
“但白鳳和葉歡早有婚約,現在不好談這個事情吧。”
“葉歡已經退出江湖,三請葉歡都請不動他,恐怕在他心裡,這件事也就罷了。”
“罷了嘛?”張洞庭不這麼認爲,在他心裡,早已經將葉歡當做自己女婿。
但是,想到此節,張洞庭忽然心中一動,神態變得安然起來。
“溫夫人不用着急,雖然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現在時代畢竟不同了。大家也要聽聽孩子們的意見。這樣吧,我去問一問白鳳的意見,這件事先放一放也不急。”
“煩擾張掌門了,我在等張掌門的回話。”
說罷,唐喜兒站起身,窈窕身姿,搖擺着去了。
望着唐喜兒的身影,張洞庭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心道:這唐喜兒也真是莫名其妙,要向自己女兒提親,白鳳會答應纔怪。你想我提親多好呀,雖然我不會答應,但多個情人也是不錯的。
搖搖腦袋,收回起伏的思緒。張洞庭明白,張白鳳哪裡根本不可能應承,不過張洞庭心裡,卻有別的打算。
站起身,張洞庭大踏步的向外面去了,心中已經打定主意。
夜已深沉,茅山山崖之上,張白鳳依舊盤腿坐在石頭上,注視着面前其實已經融入黑暗中的雲霧。
“白鳳……”張洞庭喚了一聲,出現在張白鳳身邊。
張白鳳聽到父親的聲音,也沒有回頭,冷冰冰道了一聲:“你來幹什麼?”
從聲音中,張洞庭聽不到張白鳳對自己的半點尊重,不過從小到大,張白鳳一直對自己這麼說話,張洞庭也不覺得有什麼。
“白鳳,我找你,是因爲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那就不必說了。”
張白鳳一句話,噎得張洞庭差點沒有摔個跟頭,他半晌纔回過神來,尷尬道:“我覺得我還是說了吧。”
張白鳳冷哼一聲,也無言語。
張洞庭在其身後道:“是這樣的,唐喜兒剛纔找我,想,想向你提親,讓你嫁給她兒子溫如玉?”
“溫如玉!”張白鳳連不屑都不願意表現了,只是覺得可笑。
“我也覺得很可笑,這根本就是開玩笑嘛?溫如玉怎麼配得上的女兒,更況且,你不是和葉歡早有婚約嘛?現在怎麼能提這件事。可是她說了,男婚女嫁,本是常情,而且溫如玉真是鐵了心,他說這次茅山大比武,他要拔得頭籌,以此爲禮,向你提親!”
“這孩子也是太執着,不過也貴乎一片真心,相比之下,某些人就……”
“你不必說了。”張白鳳忽然站起來,冷冷道:“我答應了!”
“什麼,你答應了!”張洞庭張大嘴巴,半晌沒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