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來,葉歡和金嬌嬌的相識已經有些時間。第一面,是在東瀛,金嬌嬌見了葉歡,葉歡沒見到金嬌嬌。
第二面,是在關中金家,金嬌嬌身着紅袍,長辮及腰,揮刀斷髮,此生不嫁。
第三面是在香江……
如此算來,這是二人第四次見面。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二人之間的糾葛,或許是許多人一輩子都有不了的。
從心中而言,葉歡對金嬌嬌是歉意多,愛意無。可是此時此刻,當金嬌嬌說出這番話時,葉歡才恍然一驚,好像此刻才真的認識金嬌嬌。
試想,天下女子,無論是花容月貌,還是無鹽之醜,二十幾歲年紀,想的都是找個男人,託付終身。
這世間,又有幾個女人,敢如金嬌嬌一樣,只問心意,愛便愛,恨便恨,不想託付男人,只問心中愛恨。
葉歡擡起頭,訝異的盯着金嬌嬌,心頭默默嘆了一聲:此女的氣魄,不輸張白鳳吶!
金嬌嬌嫁給自己也好,自己嫁給金嬌嬌也罷,可金嬌嬌背後的億萬財產不是假的。金嬌嬌說這話,是變相的要幫自己度過難關吶。
葉歡嘆口氣,心中有幾分感動。他開口道:“若我輸了呢?”
金嬌嬌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堂堂葉大少,說起來也是江湖上的人物字號,你若輸了,應該不會不認吧。”
“這個自然,我葉歡一口吐沫一顆釘,落地生根,言出必踐是江湖有了名的。”
“你在江湖上的信用,也就不必說了,我也是略有耳聞的。
我就是問你,這次輸了,你認還是不認!”
“認!”葉歡仰起頭,堅定道。
“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你若不認,平白讓我看低了你,往後你我也莫再見面了。”
不知爲何,一直畏怯見到金嬌嬌的葉歡,在聽到‘莫再見面’這四個字時,忽然覺得有些不捨。他晃了晃腦袋,開口道:“一定。只是我輸了,要做什麼呢?該不會,輸了就娶你吧?”
“呵!”金嬌嬌冷笑一聲:“你真當我是沒人要,上趕着要嫁給你嘛。當初金家招親,上門的可不止你一個。”
“是是。”葉歡訕訕。
金嬌嬌開口,雙目灼灼的盯着葉歡,葉歡被她盯得渾身發毛,怯怯道:“輸了到底怎麼着?”
“我要你給我斟水倒茶,屈膝洗腳!”金嬌嬌言辭鑿鑿道。
“呃……這……”葉歡一怔,金嬌嬌這句話,真如一計悶雷砸在自己頭頂。他想了又想,詫異道:“這話從何說起呢?”
金嬌嬌道:“當初在金家,你毀約拒婚,讓我淪爲整個江湖人的笑談。這件事,時至今日,仍然還有人不停提起。說我金嬌嬌沒人要了,上趕着要嫁給你。這件事,你不覺得心中有愧嘛。”
“說的是,說的是。”葉歡只好點點頭。
“上一次,在香江,我百般爲你周旋,想要爲你平息危險,我爲的是旁的嘛?還不就是爲了,就是爲了……”金嬌嬌冷哼一聲,接下來的話沒有繼續說。又開口道:“可是你呢,棄我於不顧,信口雌黃,大言不慚……這件事,難道你就不該想我低個頭嘛!”
“應該,應該。
”葉歡再次點頭。
金嬌嬌仰面望天,不去看葉歡的臉:“你欺我辱我多了,除了你,我沒在別人面前受過委屈。今日你若輸了,是不是該給我賠禮道歉,讓我出一口氣。”
葉歡訕訕的搖搖頭,無言以對。
金嬌嬌開口道:“好了,男子漢痛快些,賭不賭吧?”
葉歡狠狠的一咬牙,道:“金姑娘,請了。”
金嬌嬌伸出右手,十指潔白無瑕,捻起桌上的一顆骰子,略在空中停頓了一番,她手腕一翻,將骰子丟在賭桌上。
白色骰子滴溜溜的打轉,卻是把葉歡的目光牽了過去,這一枚骰子停穩,朝天的點數,會是幾呢?
不同於葉歡的關注,金嬌嬌將目光挪到一旁,顯得漠不關心。葉歡的雙目緊緊的盯着桌上的骰子,呼吸也都緊張起來。
骰子的轉速越來越低,慢慢停穩,忽然在賭桌上一翻,紅心朝天。
葉歡一怔,詫異的盯着金嬌嬌。紅心朝天,那就是一點,這是最小的點數了。也就是說,葉歡無論丟出個什麼,他也差不多穩贏。
葉歡恍然大悟,金家世代都是開賭場的,金嬌嬌怕是從小就拿骰子當玩具。隨手拋出,她現在怕已經是想要幾點,就是幾點了。
她擲出個一點,是要故意輸給自己,然後,幫自己度過難關吶。
之所以如此費力相幫,是顧全自己那虛僞的尊嚴,葉歡默默抿起下脣,擡起頭,望着金嬌嬌。
金嬌嬌面不改色,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她擡起頭,伸出手道:“請吧。”
雖然面色不變,但是說出這二字時,還是免不了有一絲得意的味道。
葉歡默然,低頭想了半晌,才緩緩的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骰子。
將一顆骰子握在掌心,葉歡的拳頭僵固在空氣中,半晌不動。忽然,金嬌嬌的眼睛睜大,只見從葉歡的掌心中,嘩嘩飄落幾縷****。
葉歡忽然一揚手,將骰子丟在賭桌上,轉了三轉停住。金嬌嬌驚愕的看到,四方骰子上,已經沒有一顆點數,六個面已經完全被磨平。
金嬌嬌恍然明白,葉歡剛纔是用體內的真氣,將一顆骰子磨平,再丟出來,自然是沒有點數的。而沒有點數,自然就輸給了一點。
“我輸了。”葉歡隨意道出三個字,語氣卻像是一顆大石頭落地。
“你……”金嬌嬌騰地一聲站起,雙目噴火般的看着葉歡。
真真是沒有想到,葉歡用這種法子,也要故意輸給自己,不想贏了。
他這麼做,是好強,不想用自己的錢。還是因爲,他不想嫁給自己。
前者讓金嬌嬌好氣,後者,讓金嬌嬌好恨。如果兩者皆有,則是讓金嬌嬌又氣又恨。
她冷哼一聲,道:“好你個葉歡,你真也是厚的下臉皮來。你以爲輸了就沒事嘛!斟茶倒水,屈膝洗腳,你是賴還是不賴!”
葉歡剛纔只想着不受金嬌嬌的幫助,關於這一節,他確實沒仔細想。現在事情擺在面前,葉歡也不得不考慮。
斟茶倒水也就罷了。可說到屈膝洗腳……自己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大男人,怎爲金嬌嬌洗腳?那要是傳出去,以後也就別擡頭見人了。
金嬌嬌看着葉歡猶豫的模樣,冷哼一聲道:“怎麼了,你想不認嘛!剛纔言辭鑿鑿,說自己一口吐沫一口釘,落地生根的又是哪一個!”
“認!”葉歡也站起身,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可不許說出去。”
金嬌嬌看着他的無賴模樣,重重的冷哼一聲,衝葉歡道:“跟我來!”
金嬌嬌大步向門口走去,葉歡灰溜溜的跟在其身後,也是擡不起頭來。
大門外,金家的人都等待在雨中,那保護金嬌嬌的中年人,一見金嬌嬌出來,立刻往前邁了一步。
“大小姐,你沒事吧?”
“我和他在一起,能有什麼事?”金嬌嬌冷哼一聲,長出一口氣道:“雲伯,你不需跟着我了,讓他開車就行。”
這雲伯怔了怔,看了看趾高氣揚的金嬌嬌,又看了看低着頭不說話的葉歡,也搞不清楚二人的情形。只是覺得,自己的大小姐,似乎從來沒有如此激動過。
“是!”上面的事,不是自己該關心的。小姐的心情,也不是自己能猜測的,他只有低着頭,答應一聲。
金嬌嬌往前邁了三步,走到車邊,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葉歡,然後嫌棄般的道:“雲伯,你去給他買身衣服送到我房間內,要追好的。灰頭土臉,像什麼樣子!”
“是是。”雲伯連答應兩聲,突然又道:“大小姐,可這個時間,怕是所有的商場都關門了,想買衣服,有錢,也沒有地方買啊……”
“關門了不會砸開嘛,買不到不會搶嘛?”金嬌嬌冷哼一聲,道:“我金家的人,什麼時候知道奉公守法四個字了!”
雲伯渾身一激靈,這生死場裡闖了無數次的中年男人,此刻在金嬌嬌面前,忽然激起了一頭冷汗,他忙道:“是是,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雨還在下,細雨濛濛欲溼衣,葉歡穿着溼衣,上了黑色汽車,載着金嬌嬌向遠處駛去。黑色輪胎壓着水花,無聲無息,卻又有聲息。
葉歡開着車,視線總是不往前方看,目光若有若無的,卻是盯着後視鏡內,金嬌嬌的倩影。
車廂的空間極大,金嬌嬌坐在後排,翹着二郎腿,裙襬搭在膝蓋處,若有若無,露出豐潤緊緻的雪白腿肉。
纖細的小腿,似乎有着瑩潤光澤,筆直沒有半點贅肉,顯現的,都是年輕的活力。
葉歡臉皮有些發燒,畢竟時偷看,也不知道金嬌嬌注意到沒有,但願她沒有注意到,否則的話,死皮賴臉的不娶人家,又死皮賴臉的偷看人家,算怎麼會事。
“好看嘛?”
正在葉歡想入非非的時候,身後的金嬌嬌悠悠的吐出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