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午四五點鐘,距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
葉歡和宋凰音坐在馬路牙子上,葉歡買了一份報紙,撕開半張鋪在宋凰音身下。
宋凰音心中微微有些觸動,本來她是不會在大馬路上蹲坐的,但見葉歡給自己鋪上報紙,也就坐了下來。
兩人並肩而坐,葉歡望着前方出神,宋凰音忍不住去打量葉歡的側臉。丹鳳眼,月牙眉,一笑有些勾人。
此刻宋凰音心中對葉歡很是好奇,覺得整個人身上充滿了謎團。你越走進他,瞭解的不是越清晰,反而越來越迷惑。
本來覺得他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但他可以隨口說出一連串的經典著作,而且每一本都有自己的見解。他可以一擲千金的用錢把人的尊嚴堅持砸碎,但卻也可以和自己坐在大馬路上,看着車來車往的人流嘆氣。
這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喂,剛纔王政好像很怕你?”
“喔,那會兒我在四中讀過書,他那時候還不是教導主任,只是一個普通老師。”
“怎麼你打過他?”如果葉歡真打過王政,才讓王政如此懼怕,宋凰音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龍城第一惡少的名頭不是白來的。
葉歡道:“那次我上課看花花公子,被他發現了,還點名批評我,我心中有氣,就叫了幾個人,準備教訓他一頓。”
“後來呢,你把他打了?”
“本來是想打的,但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捱揍。”
“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得罪什麼學生,合夥揍他吧。他爲人挺差的,得罪不少人。”葉歡道:“我去了一看,七八個人揍得他想豬頭一樣。我一想,這不成啊,你們要把他打成重傷,我不好動手。所以就上去把那幫人趕跑了。”
葉歡繼續道:“我的本意是把那幫人趕跑,自己動手打王政,但他誤會了,還以爲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站起來對我一頓感謝,說我是他教過的最好的學生。搞得我挺無奈的,也不好再打他了,最後還把我送到醫院。”
“呵呵。”宋凰音笑了,沒想到事情是這麼回事。
葉歡道:“從那以後,他便不再多管我了,有什麼事,也幫我兜着。”
這是四月的下午,陽光很暖,空氣很好,葉歡和宋凰音坐在馬路邊,看着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人羣。校門口有兜售小食品的小販,再買一種叫棗米糕的東西。
棗米糕是龍城的特色小吃,紅棗去核,配上紅豆用糯米抱起來,類似糉子,但卻也不是。
宋凰音起身去買了兩塊,回來後遞給葉歡。
葉歡擺手拒絕,道:“甜的,我不喜歡吃。”
“別裝了,你都往那邊看好幾眼了,口水都流出來了。”
“有那麼明顯嘛?”葉歡訕訕的接過來,咬了一口,熱氣伴着香氣衝進口中,讓他忍不住長吟出聲。
葉歡一邊吃一邊道:“我從小不喜歡吃西餐,知道爲什麼嘛?我排斥生的蔬菜和油炸食品。比如黃瓜和胡蘿蔔,涼拌是可以吃的,但如果把它們炒我就舉得難受,大概是一種強迫症吧。而西餐的牛排和沙拉更是我的大忌。中餐我只喜歡吃不太油膩的東西,太油的吃不了。我上學的時候就喜歡吃學校門口的棗米糕,每天上學都買。”
“五年了。”葉歡嘆口氣道:“棗米糕還在,賣棗米糕那人卻換了。”
宋凰音看呆了,似乎不敢相信,這個在早上還一擲千金,將錢沒頭沒臉的砸過去的囂張大少。會和眼前這個蹲坐在馬路邊,一邊吃棗米糕一邊絮絮叨叨的人是同一位。
鈴聲響起,學生們從校園裡魚貫而出,葉歡和宋凰音忙站起來,衝到校門口。
陸瑤出來了,看到二人時愣了愣,卻也沒說話。
葉歡道:“陸老師,我是想請您去我的學校教書……”
“我不會去的。”陸瑤擺擺手,將葉歡落在身後。
葉歡跟着她後面,也不再說話,陸瑤做公交車回家,葉歡上了車,宋凰音跟在後面。
下午的公交車有些擁擠,車上有不少人。葉歡搶了一個座位,衝陸瑤道:“陸老師,您坐這裡。”
陸瑤也不拒絕,就在座位上坐下。葉歡吊着欄杆站在她面前,爲她護住擁擠的人羣。
宋凰音有些驚訝,那個在育才輔導中心連話都懶得說一句話的人,現在卻點頭哈腰,滿面堆笑。
她似乎有些理解了葉歡的話:用錢砸不通,我就想別的辦法,喜歡女人我就送女人,喜歡古董我就送古董,喜歡談理想我就和他談理想……不管怎樣,我想做的事情,不擇手段也要做到。
葉歡吊在陸瑤面前,道:“陸老師,您教過我,您還記得嘛?”
“我記得,你叫葉歡,有一次英語作文,你抄了一段茶花女原文。”
“您還記得,我以爲您不知道呢,那次您給我滿分。”
“抄的不錯,看來下過功夫,難爲你了。”
葉歡不過在龍城四中讀過半年書,逃學曠課算下來,在學校的天數能超過一個月就不錯。但陸瑤還能對五年前的一件小事有印象,足以證明這是一個怎樣的老師。
路過超市,陸瑤要去買菜做飯,葉歡也跟過去,他也不搶着付賬,只是陸瑤買的東西,都幫忙提過來。就跟在陸瑤後面,不斷的搭訕:“陸老師,您買這條魚,這魚燉湯好,沒有刺……”
陸瑤獨居在一個公寓樓中,將東西送到門口,還未說請,葉歡已經自顧自的走進去。
“陸老師,您歇會兒,我來做飯。”葉歡已經繫上了圍裙。
陸瑤也不拒絕,什麼都沒說,葉歡已經跑進廚房,剮鱗去皮,動作也麻利。宋凰音詫異的問:“做飯你也會?”
“略懂,略懂。”
葉歡在廚房中忙活,陸瑤和宋凰音坐在沙發上聊天,二人都在教育界吃飯,有的是話題要聊,也不怕冷場。
大概有一個小時,葉歡收拾飯菜端上來,分發碗碟,取筷子,儼然一家的男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