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是每個人類來到這個世界後發出的第一道聲音。無論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任何一個人的人生,都是從哭泣開始的。
或許是對這個萬惡人間的恐懼,或許是對生存的渴望,或許是因失去某種東西后產生的痛苦……所有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會報之一聲哭泣。
而哭泣是人類的共性,一定程度上,總也可以喚醒些什麼。
這道微弱,卻又響亮的聲音同時傳入了葉歡,陳鯉,唐喜兒耳中,他們恍然驚醒,看到那嬰兒從高空中墜落,向地面上落去。
空中凝聚佈滿殺意的劍,瞬間消失,在同一時間,三人化作殘虹飛奔向這個孩子。
假若這個孩子活着,今日的一起還有迴轉的餘地,但假如這個孩子死了,那麼,暴走的陳鯉和唐喜兒會摧毀整個世界。到時候,沒有人能阻攔他們,即便葉歡也不能。
不過,沒人知道末日將至,所有人剛剛擺脫束縛,此刻都鬆了口氣。
在距離荒島八公里外,海浪終於停止了翻騰,呂仙之也是鬆了口氣,他道:“開炮,開炮!”
蓄勢待發的聲波彈早已準備好,只等着這聲命令而發射。年輕的少校在通訊器中發出了命令。
“發射!”
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早已佈置好軍艦,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射。三倍音速,八公里……幾乎,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四枚聲波彈如期而至,在空中炸開。
每一枚炮彈覆蓋直徑是一公里,經過精確的計算後,完全覆蓋了東西南北四個區域,覆蓋範圍達到最大化。
超聲波震盪,與體內的臟器共鳴,稍弱者,會瞬間完成擊殺。
陳鯉,唐喜兒,葉歡都稱得上強人,但他們畢竟戰鬥太久了,每一次強有力的碰撞,都是對體能的巨大消耗,現在,二人以達到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耳邊嗡的一聲響,耳膜似乎在這一刻被震裂,內臟開始滲血,而葉歡牙關早已經滲出鮮血。幾乎同時,三人身子一跌,從高空直直墜落。
“葉歡!”張白鳳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喊,她現在同樣處於聲波的覆蓋範圍,只不過,她在於聲波彈的外圍,受到的衝擊沒有那麼嚴重。
而身處中心的葉歡,就沒有這樣的好遠了。聲波覆蓋範圍內,草木粉碎,山石化作齏粉。這種強大殺傷力武器,對於任何生命都是摧毀性的,一隻誤入的海鷗涉足,在瞬間化成一團血粉。
眼見葉歡處於中央,張白鳳如何能夠放心得下,她此刻腦袋也有些不清楚,竟然一頭向葉歡衝去。
葉歡此刻五臟疼痛如絞,這種聲波武器太過殘忍,就連葉歡都扛不住。葉歡都扛不住,更何況張白鳳,此刻張白鳳跑過來,豈不是自己送死嘛。
葉歡本來是要去救那被大風捲起的嬰兒,但兩相比較,自然是張白鳳更加重要。沒有任何猶豫,葉歡向張白鳳飛去,過程中他承受了多少痛苦,自然不必多說。最後葉歡來到張白鳳身邊,將其抱着,身子一縱,向聲波覆蓋區域外逃去。
以強大的毅力,葉歡和張白鳳逃出了聲波的覆蓋範圍,等到現在,二人都是驚魂未定。他們渾身浴血,血和血夾雜在一起,此刻二人就連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終於是活了下來,那一刻對葉歡的打擊是巨大的。修行者進入正法時代,科學也是進入正法時代,這種人類的高強度武器拿出來後,即便仙人都可以殺死。
葉歡和張白鳳能夠活下來,但陳鯉和唐喜兒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了。葉歡有葉歡的牽絆,陳鯉也有陳鯉的牽絆。葉歡的牽絆是張白鳳,救了張白鳳,葉歡也就定住了神。而陳鯉和唐喜兒的牽絆,就是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這個牽絆,卻可能殺死他們。
嬰兒墜落的區域正是聲波武器覆蓋的正中央,陳鯉和唐喜兒趕過去,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她。體內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入,以幫助她抵抗聲波攻擊。
然而,在經歷和葉歡的一場大戰之後,陳鯉和唐喜兒也是消耗嚴重,此刻不計代價的投入,卻讓他們變得更加脆弱。脆弱到,他們連聲波武器都扛不住。
他們身上的血肉被削下,內臟開始出血,各自體內的金丹因爲聲波的作用而粉碎。
血化作雨紛紛而下,頭髮被削斷,體內綻放出一道道白色光芒,這白色光芒融匯在一起,如此璀璨,又那樣蒼白。
所有人都看着這一幕,大家驚魂未定,以忐忑的眼神望着空中的璀璨白光。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一個事實:當世最強的兩個人,或許是一個人……就要死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葉歡向前跨步,想要衝過去,張白鳳拉住了他,輕輕搖搖頭:“沒救了。”
葉歡望着那如日如星的光芒,輕輕嘆息了一聲:“他們……應該死在我手中的。”
葉歡說這句話,並不是他不服什麼,想要爭取什麼。而是陳鯉作爲千年前的第一強人,千年之後同樣是第一強人……他這種人,那是真正的百戰不敗,就算葉歡,最後也是以落敗而告終。如這樣的強人,就算死,也該死在修行者手中。
而現在,他們卻是死在聲波武器的攻擊之下,他這一生轟轟烈烈,最後臨死前,算是沾上了污點。
葉歡一怔,此刻渾身沾滿鮮血的他,恍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陳鯉死了,自己在這世上沒有同類了。
這個星球有數十億生靈,而在數十億生靈中,只剩下自己一個異類,比異人還特殊的異類。
突然,張白鳳看到了極其難以置信的一幕,一直安靜的葉歡突然抱住腦袋,哇哇痛哭不止,口中來回反覆,一直說着一句話。
“大道至孤,大道至孤……”
大道至孤,你活着,我要殺了你,你死了,我難受。
眼淚如瀑布一般流下,葉歡悽絕的聲音迴盪在這片空間,那或許是世間最傷心的聲音,包含着絕望,疼痛,以及最刻骨的寂寞。
人的一生以哭聲開始,最後,又將以別人的眼淚結束。
某種程度上,陳鯉和唐喜兒死的不冤,因爲他們死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有人爲他們流淚。
總算是值得的。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血雨之中,一團白光飛出。
葉歡一怔,眼眶中的眼淚凝固住:那是,陳喜……
終於,在陳鯉和唐喜兒付出生命保護下,陳喜並沒有死,二人用自己生命最後的力氣,把陳喜送出了聲波武器的攻擊範圍。
葉歡恍然想起,自己曾答應陳鯉的話。他答應在陳鯉死後,保護陳喜。
雖然是生死之敵,但也是生死之交。葉歡一輩子無誠信,但這一次,他不想失約。
“到得意島等我!”
葉歡重傷之軀,撂下一句話後,身子原地縱起,向陳喜被拋出去的方向追去。
葉歡的速度很快,但他畢竟身受重傷,雖然體內的力量在恢復着他的身體,可無形中依舊拖慢了他的速度。
眼睛看到陳鯉落入了海水中,隨着海波向遠方飄去。葉歡腳尖點水,在波浪翻滾的大海中如履平地。他視線不停搜尋着周圍,想要找到陳喜的蹤影。這一追,便是十幾裡距離,然而波浪翻騰,依舊尋不着陳喜。
“葉先生,請留步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呂仙之白衣飄飄,身子立在海水中,攔在了葉歡面前。
此刻葉歡是重傷的狀態,這一點呂仙之看得出來,自己想要殺他,只能是現在,不然的話,呂仙之也不敢出現在葉歡面前。
今日便是今日,今日自己要殺葉歡,以成全自己在這世間的無雙名聲。
“葉先生,該是我們的戰鬥了!今日,我便親手,送葉先生入這黃泉。”
聲音落地,呂仙之便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最強狀態。四條水龍從大海波濤之中鑽出,卷在一起,衝擊向葉歡。
對於葉歡,他不敢有絲毫大意,這是關乎呂仙之一生的一戰。成了,揚名天下,輸了,便真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可葉歡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在呂仙之身上浪費時間,陳鯉可以作爲他的對手,呂仙之可不配。現在葉歡心裡牽掛的,就是陳喜的蹤跡。
此刻一條巨龍撲來,葉歡皺起眉頭,極其不耐煩的揮出一圈。
一拳,也僅僅是一拳,那龍首被敲碎,身子化作水花撲通通進入大海中,即便呂仙之也被這一拳波及,身子重重的落入水中。
呂仙之很強,張白鳳,龍溟,天樂,張白魚,朱赤木,白小生六人聯手,也制不住他。即便是天樂和張白魚,也會被他生擒。但同時,呂仙之又很弱,想要擊敗他,一拳,一拳也就夠了。
呂仙之很識趣,在落水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縱身向後逃去,撒丫子狂奔。
葉歡真有殺了他的心,若非他阻攔,自己說不定就能找到陳喜。不過現在,還是找陳喜要緊,葉歡實在沒有時間耽擱在呂仙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