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當葉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呂仙之從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猙獰。
那一刻,呂仙之有些遲疑,似乎對葉歡有些畏怯。然而,他轉念一想,心思便立刻踏實下來。這牢房在地下五十米,周圍都是山石,葉歡只要不是穿山甲,他就離不開此地。
抿嘴一笑,呂仙之道:“葉先生果然是葉先生,到如此田地,竟還如此狂妄。可是葉先生……”
呂仙之略頓了頓,含笑道:“在這裡,狂妄是沒有用的。你現在已經是階下之囚,我想要殺你,不過在擡手之間,所以,我希望葉先生最好記住,屬於你的時代……結束了。”
葉歡心裡是有些鬱悶的,他不明白這呂仙之莫名其妙過來,究竟有什麼用意。自己和呂仙之從未見過面,不認識,自然就談不上有什麼仇恨。雙方相爭,也不過是腳步站得立場不同而已。比如自己和秦思琪,關係就很融洽嘛。
“無聊。”葉歡嘴裡嘟囔了。
而葉歡這樣的表現,自然被呂仙之解讀做不屑和無視。當然,葉歡心裡也真是如此想的,他眼高於頂,這世上能令他擱在眼中的人並不多。而這種行爲對呂仙之來說,就是徹徹底底的侮辱。
呂仙之的自尊心,要比普通人重上很多。他在遭受到侮辱後,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積累了一天的憤怒終於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
“葉歡,你的時代結束了!”呂仙之猙獰道:“你一輩子都走不出這裡,江湖再沒有你的名字,無論你以前做過多少事,都會被人忘記,你……已經老了。”
葉歡心中更加鬱悶,他站起身,來到天窗下面,仰起頭看着呂仙之。
呂仙之居高臨下的看着葉歡,他享受這種感覺,自己的話終於刺激到了葉歡,終於令他覺得憤怒,終於……他也要和自己一樣,變得歇斯底里。
“無聊。”
葉歡嘴裡咕噥了一句,伸出手咔吧一聲,將天窗隔板擡了上去。
咔吧一聲響,呂仙之能看到的只有封閉的金屬板。他鬱悶的心情並沒有得到發泄,反而愈演愈烈,整個人已經完全崩潰。
而牢房內的葉歡,卻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聒噪的生意終於結束了,葉歡耳根清淨下來,不用再聽這亂七八糟的聲響。他很難理解呂仙之的心思,對於他的挑釁,也很難提起興趣。
獨自坐在牀邊,藉着頭頂昏黃的光線,翻看着手中的書。這是一本用英文寫成的科幻小說,葉歡已經翻過一遍,此刻實在沒什麼興趣。
只過了半個小時,葉歡就有些無聊了。周圍實在太過安靜,現在的葉歡,甚至有些懷念呂仙之。他如果在這裡搗搗亂,也是好的。
但這聲音終究不可能出現,所謂安靜,黑暗,冷清終於化作一種叫做孤獨的情緒。葉歡心裡明白,如果自己想不到辦法應對,情緒再沉淪入孤獨,這種孤獨會直接毀滅了自己。
不過,葉歡被關在這裡,就是要面對這孤獨,斷了自己的念想。他想了想,盤腿坐在牀上,思緒進入入定狀態。
修行者一旦入定,便會忽略時間的流逝。現在葉歡心思清明,煩躁的思緒涌上來,然後又如一杯水一般,思緒緩緩沉澱。
然後,一些文字浮現在葉歡腦海中。
修行者進入神通境之後,身體機能已經遠超常人,此刻的葉歡已經能做到過目不忘的程度。而他現在腦海中浮現的東西,來源於一本書——陳鯉筆記。
葉歡在崑崙山得到陳鯉筆記,曾經翻過一遍,上面的每個字都印入了葉歡腦海。
其實,現在葉歡潛意識裡對修行已經有種抗拒,不會再如曾經一樣,費盡心思提高自己的境界。今天之所以會回憶起陳鯉筆記,是源於太無聊了。如果不找些事情應付的話,這孤獨還真不太好熬。
陳鯉筆記中,記錄了陳鯉一生修行所得。假如說,也是當世青天之下第一人,陳司晨是百年以來第一人,那麼陳鯉就可以被稱作千年以來第一人。
這筆記中的每一言,每一句拿出來對修行者來說,都是無價之寶。
即便對現在的葉歡而言,筆記中的內容還是有些深奧。筆記中記錄了很多,陳鯉關於生與死的思考,對大道的思索,世間鬼神的說法……
修行到最後,一定不是玄學,而是科學。對於世間萬物的觀察,融入自己的見地,一步一步,都是爲了更正確的認識世界。
從陳鯉這個千年第一強人眼中看到的世界自然是不同的。葉歡現在得到了這份筆記,對於他而言,一個嶄新的世界已經打開了大門。
葉歡在牢房內,找到了打發時間的辦法,****沉下心思回憶陳鯉筆記,思考這上面的內容。
所謂修行不是照搬前人的經驗,而是根據前輩們走過的路,提出新的看法,摸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對於以前來說,這樣平心靜氣專注一件事的時間真的不多。但在這牢房中,沒有其他辦法打發時間,葉歡也只有藉此消遣了。
洞中無日月,山上已千年。
在葉歡閉關的這段時間內,外面也發生了很多事。
張白鳳等人一直在思考,想要找到辦法,把葉歡從西鳳樓救出。但經過那個雨日之後,葉歡就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衆人絞盡腦汁,也無法查到葉歡的下落。
最後,大家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葉歡可能再找不到了。甚至,已經有人隱隱猜測,葉歡已經被西鳳樓暗害,不在這世上。
當然,這個消息目前還只是猜測,大多數人心目中是不相信的。可是,葉歡現在無法出現,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得活着。
眼前的情況依舊不容喘息,西鳳樓加緊了對江湖門派的攻擊,大家必須先將葉歡的事情放在一邊,集中精神面對西鳳樓。
葉歡消失後,秦思琪終於騰出手來,集中全力針對這幫江湖匪類。
一開始,西鳳樓還只是對江湖上一些素有名望的人動手,試探江湖門派的反應。等葉歡被關起來後,西鳳樓的膽子越來越大,開始對江湖上一些小門小派動手。
事情順利得令人髮指,正好應了那句話,當他們抓別人的時候,我沒有說話,當他們抓我的時候,也沒有人爲我說話。
江湖門派各自爲戰,那些大門派高高在上,自以爲西鳳樓沒有膽量對他們動手。而一些小門派在西鳳樓面前,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掌門被抓,弟子背叛,親信子弟四散飄零,這種事層出不窮。
西鳳樓內部也是高手如雲,還有擁有匪夷所思能力的異人,再加上官家軍隊的幫助,在如此狀況下,江湖門派並沒有多少抵抗力。
在短短時間內,接連有江湖弟子被抓,審訊過後,丟入大牢。最後,擔心普通的監獄關不住他們,西鳳樓特地在西北建了一座牢房,專門關押這些江湖匪類。
戰鬥一場接着一場,殺戮一次接着一次,有人流血,有人被殺……一時之間,整個江湖風聲鶴唳。人人噤若寒蟬,生怕下一次發生危險的就是自己。
而在這種情況下,有個人的名字漸漸從暗處走出,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堪稱世人皆知。
這個人的名字是——西鳳樓,呂仙之。
呂仙之獨鬥江湖六大高手而不敗,這件事已經成全了他的名聲。其後,在針對江湖門派的行動中,他屢立奇功,一個個江湖成名許久的前輩敗在其手中,被他生擒活捉。
最後,大家已經達到聽見其名字便脊背發涼的地步。
一個惡人倒下了,便必有另一個惡人站起來。現在,大家提起呂仙之都說,葉歡倒下了,在後葉歡時代,江湖上下一個耀眼的人物,當是呂仙之。
而這個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不僅令所有人心生寒意。
隱龍寺天樂被抓,將要送進西北大牢。
一直以來,西鳳樓都是對一些小門小派的人動手,如隱龍寺,茅山這樣的門派,西鳳樓一直沒敢動手。大家本來以爲,西鳳樓這次動手,也只是剷除一些小花小草,他們也沒有膽量動搖江湖的支柱。
然而事實發展,並不是如此。西鳳樓這次可能狠了心,要將江湖門派斬草除根。而先是葉歡落到西鳳樓手中後下落不明,其後,又是天樂被抓。
以現在的情況判斷,西鳳樓可能是故意針對隱龍寺了。
道家茅山,佛門隱龍寺。這是江湖並肩相望的兩大門派,現在,西鳳樓對隱龍寺都敢動手,難道他們是想要將天捅個窟窿嘛!
當江湖危在旦夕的時候,大家恍然才明白,再繼續各自爲戰已經不行了,大家如果不想被西鳳樓都抓起來,就只有聯合起來,合力面對西鳳樓。
在陽關普照的這片土地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動,殺人者和被殺者都磨着自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