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秦思琪出現在葉歡所居的院落。
看着其遠遠走來,眉頭微皺,葉歡含笑唱到:“你說過三兩天來看我,一走就是半年多……”
秦思琪眉頭皺的更緊,冷哼一聲道:“葉先生當真是好雅興。”
“還好,還好。”葉歡笑道:“可是秦組長說過會常來看我,這多少日子了,卻是一直沒有音訊,可是讓我好等,真可謂是望穿秋水……”
秦思琪彎腰坐下,眼角斂着一絲怒氣,道:“葉先生當真是好算計,被困在此地,還能將消息傳出去。”
葉歡怔了怔,秦思琪這句話說得他一頭霧水。然而凌如意心中卻是咯噔一下,秦思琪既然說這話,那麼表示,自己想要說的話,已經藉着趙廚師之口,順利傳達了出去。
葉歡一頭霧水,尚不明白是怎麼會事,但他也真是狡黠,半點口風不露。呵呵笑了一陣,道:“秦組長這些日子,應該很忙吧?”
秦思琪眼角流露出一絲疲憊,她這些日子進行諸多計劃,方俠飛死後,西鳳樓的擔子已經擱在秦思琪肩上。無人分擔,也唯有到此地,她方纔可以鬆口氣,得一絲輕鬆。
“事情不好辦?”葉歡問道。
“不好辦。”秦思琪點點頭,心情是難以掩飾的沉重。
的確,西鳳樓籌劃良久,這一次厚積薄發,重拳出擊,以風捲殘雲之勢席捲了整個江湖。如葉歡,孫道一,司空手等高手都已被西鳳樓擒住,丟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
短短時間,江湖勢力損失大半。以秦思琪估計,再有半月時間,自己就可以將整個江湖勢力一網打盡,將這幫匪類從這片土地上斬草除根。
事情進行得太過順利,順利到西鳳樓的人馬已經開始安排慶功宴。
然而,也就是到這個時候,事情的發展與秦思琪的預料出現了一些偏差。
當整個江湖已經處於風聲鶴唳之中時,江湖門派展現了他們的韌性。接連幾次火拼,西鳳樓都吃了暗虧。
葉歡目光投向別處,隨意道了一句:“不行的,事情做不到的。”
秦思琪一激靈,眼睛看着葉歡,她心中明白,葉歡這句話所指之處是什麼。
“千年江湖,根基紮在這片土地的每一處角落。這世界上沒有千年的朝天,卻有千年的江湖,秦組長又沒有想過,這究竟是爲什麼?”
秦思琪擡眼,直勾勾盯着葉歡:“這一次事情,怕是要出乎葉先生預料了。西鳳樓爲這件事籌劃了幾十年,這一次出手制定了周密的計劃,而我們也取得了我們想要的成果,很快,很快……事情就會和我們想的一樣。”
葉歡笑笑,忽然道:“秦組長,你見過田裡的野草嘛?”
秦思琪皺起眉頭,道:“葉先生想說什麼?”
葉歡擡頭看着夜空,盯着漫天繁星,他口中隨意道:“秦組長如果見過田裡的野草,就應該明白我想說什麼。這世界兩千年之前,就已經有了莊稼,而有莊稼的那一天起,就有了野草。農夫耕作,要靠莊稼飽腹,他們只喜歡莊稼,不喜歡野草。然後兩千年下來,農夫都只想要莊稼,不想要野草,他們用鋤頭鋤,用鐮刀割,他們甚至在地裡灌熱水,到現在科技發達了,有各種各樣的除草劑,恨不得一天噴三遍……”
葉歡目光落在秦思琪臉上,道:“但到現在了,秦組長又見到過不長草的田嘛?”
葉歡搖搖頭,自顧自的回答道:“沒有的,科技再發達,田裡都是要長草,你用再高效的除草劑,田裡還是會長草,你把莊稼都殺死了,野草還是會長出來的。”
“這一次不一樣的!”秦思琪道。
“都這麼說,也都是這麼做的。”葉歡道:“兩千年下來,想要對江湖動手的,不是隻有西鳳樓一家。秦,漢,宋,元,明……他們發動的力量未必比西鳳樓小,計劃不可謂不周密,然而直到今日,江湖歷經風波,仍然還存在,甚至還活的不錯。”
“所謂廟堂之高,所謂江湖之遠。江湖草野,江湖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些野草終究會存在的,他們怎麼也會生長出來。”
“我不和你扯什麼有光明必有黑暗的道理。”葉歡身子擺正,道:“秦組長以爲把我擒住,把江湖的前輩高手抓住一批,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順風順水,然而,真正支撐住江湖千年根基的,並不是我們。而是那些籍籍無名的小人物。”
“對於我來說,這江湖存在不存在,沒什麼區別,我都是我的葉大少。但對於很多人來說,江湖就是他們的飯碗。你把這江湖斬草除根,他們連吃飯都困難。”葉歡道:“所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秦組長覺得,他們會答應嘛?”
秦思琪聽着葉歡的話,沉思良久。事實上,她從未從這個角度考慮過這件事。葉歡的話,讓她從一個新的角度考慮這件事。
沉吟半晌,秦思琪擡頭道:“事情到這一步,葉先生已經沒有說這話的必要。西鳳樓究竟能不能做到,且先走走看吧。等到那時候,我會再來看葉先生,聽聽葉先生那個時候說什麼。”
葉歡笑笑,不發一言。
秦思琪站起身,眉梢眼角浮現着怒意。她想要開口,卻沒有再說什麼,冷哼一聲,邁步離開。
秦思琪走後,加緊了對葉歡的看守。曾經的廚師,看守完全都看不見了。新來的人24小時巡邏在院落周圍。他們表情嚴肅,雙眼沉穩老練,一看便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葉歡和凌如意回到房間,看着牀上正襟危坐的凌如意,葉歡嘆口氣,道:“聊聊吧,你都做了什麼?”
凌如意撇撇嘴,方纔將自己揹着葉歡所做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件事葉歡還真是半點也不知情,聽罷凌如意的述說之後,他表情也有些無奈。
“現在……”葉歡躺在牀上,長長的嘆了口氣:“……外面怕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你不開心?”凌如意問。
“開不開心,你都已經做了,事情既然坐下來,那我們就等着吧,看外面會不會想出什麼辦法。”
說到這裡,葉歡嘴角抿起,浮現一絲微笑。
事實上,葉歡心裡一直沒有拿定主意,不知道這一次,自己要不要重新出山。理性上,葉歡是能再出山的,但潛意識裡,葉歡也願意出山,攪一攪這場風雨。
然而,凌如意所作的事情,也替葉歡做出了決定,把葉歡推到了臺前。葉歡現在就算告訴秦思琪,自己願意在這裡老實待着,不想攪進去,秦思琪也半點不會相信。
事情既然做出了決定,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且想想辦法,離開這裡也就罷了。
在當天夜裡,就有高手夜探此地,想要將葉歡救出。過程中,他們和西鳳樓交手,沒有進到院落裡。
一連三天,天天有人過來,葉歡睡着的時候,總是能聽到外面砰砰的打聲。爲了防備江湖屢次三番的騷擾,西鳳樓調過來一對荷槍實彈的戰士。一旦再發現江湖子弟,他們立刻擊斃。
然後,這幫江湖人也知道事情沒多少機會,臨走前衝着院子裡大喊一句:“葉先生,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葉歡被吵醒,無奈的搖搖頭,翻個身抱住凌如意,繼續呼呼大睡。
葉歡猜得不錯,現在整個江湖,已經完全亂成一鍋粥。
江湖上的前輩高手,但凡和葉歡有些交情的,都擠在百草門,商量着救出葉歡的辦法。
然而大家其實沒有太多辦法,連探三天,已經集結了太多高手,卻突破不了西鳳樓的防禦。
“現在,葉先生被困在西鳳樓手中,據說他手上戴着電子鐐銬,一旦離開院落,就會爆炸。”姜紫藍道。
“那只有想辦法取到電子鐐銬的鑰匙,不然的話,就算葉先生敢出來,我們也不敢讓其出來。”姜一刀道:“有人知道鑰匙在哪裡嘛?”
“在秦思琪手中,除了秦思琪外,沒人能打開鐐銬。”龍溟道了一聲:“這件事不好辦到。”
秦思琪不管走到哪裡,都有高手保護,而且,她本身是一位異人。異人是一個變數,真動起手來,誰也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勝過她。
事情到了此處,進入一個死衚衕,大家降服不了秦思琪,就無法救葉歡出來,然而,大家如果能降服秦思琪,也就沒有什麼必要救出葉歡了。
衆人議論紛紛,卻是誰也拿不出一個確切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來報:“茅山張白鳳來了。”
衆人一怔,隨即眸子裡浮現一絲喜色,姜一刀立刻道:“快快有請。”
大家一起邁出房間,接住了張白鳳,姜一刀把眼下的情況說了,開口問道:“張姑娘,事情已經到這一步,關鍵時刻,還要您拿個主意。”
“葉歡是爲什麼被關進來的?”張白鳳頓了頓,開口道:“我們便和他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