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癱倒在雪地上,雙手無力垂落,兩眼泣血,整個人臉上沒有半點活人氣色。
哀莫大於心死,現在葉歡人雖活着,心卻死了。
“葉歡,葉歡……”
天樂不停呼喚着葉歡的姓名,但葉歡完全置若罔聞。此刻他已經瘋了。所謂發瘋,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的一切,都無法打動他。
天樂嘆了口氣,伸出手將葉歡背在身上。對於這一切,葉歡沒有半點反應,身子像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失去了自主行事的能力。
天樂揹着葉歡,深一腳淺一腳,向山外走去。白小生幾人也跟在他們身後,一同離去。
經過一路艱難的跋涉,衆人走出了雪山,在山外,大家彼此分開。現在,幾人的關係十分詭異,爲了內丹,衆人曾大打出手,不死不休。而當逃出生天之後,衆人卻覺得那所謂的生死之爭,似乎是幻夢一場,如今大夢初醒,感覺一切索然無味。
不過,在分別之時,衆人卻沒有說任何話,只是走向自己該去的地方。
天樂揹着葉歡和喬普拉一起返回天竺,一路之上,葉歡沒有說一句話,吃一口飯。他只是無力無力的杵在哪裡,或躺或立,一條命其實已經去了大半。
最後,無可奈何的天樂,給葉歡準備了一輛輪椅,一路都是天樂推着葉歡。
天樂不停的安慰葉歡,口中只是說:人命由天不由己,無論是誰,最後都有這一步。韓聽香只是走得早些,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還得活着。
天樂也可以說是有道高僧,自身也有諸多信徒。對於解人困惑,蠱惑人心的本事,他是有的。但這一次面對葉歡,他是無計可施,無論他說什麼,葉歡都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最後,天樂方纔看出來,現在葉歡是把自己的話過濾了。如今的葉歡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周遭的萬事萬物,都走不進他心裡。這世間若還有能令他有些許動容之物,怕只怕,就只有韓聽香三個字了。
情傷最是難醫,面對葉歡這種情況,天樂無奈的嘆口氣,心中明白,韓聽香若是死了,葉歡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這件事,究竟能不能走出去,還要看葉歡自己。
一路之上,頗竟坎坷,在七日後,三人方纔回到天竺。喬普拉心灰意冷,也沒有再回寺廟,隨便找個地方,浪跡天涯去了。
而葉歡和天樂的第一件事,卻是去往醫院,看韓聽香的情況。走了這麼多時日,韓聽香是生是死還不曉得。現在最令葉歡牽心的就是韓聽香,也就是到了這一天,葉歡才一改以往的消沉,臉上多了一縷活泛。
“快,推我上去!”
葉歡說了離開雪山後的第一句話,天樂無奈的撇撇嘴,推着葉歡上樓。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來到病房,但是推開門的一剎那,二人卻都愣住了。
只見病房內已經是人去牀空,一個人影都沒有。
葉歡爲韓聽香安排的,乃是高級病房,24小時有專業護工。現在回來之後,沒見到韓聽香,葉歡胸口宛若受了重重一錘。
“韓聽香……沒了!”
哇呀叫了一聲,涎水流出,兩眼發直,失去了所有計較。
天樂倒是還鎮定些,畢竟,他心中雖然希望韓聽香活着,但韓聽香和他也沒太多關係。事不關己,則不會心亂。
他忙找來醫院的醫生,詢問韓聽香的情況,醫院方面只是說韓聽香走了,至於去哪兒了,爲什麼走,卻是無人知道。
真正帶來消息的人是蘇爾碧。
就在葉歡和天樂一頭霧水的時候,蘇爾碧出現在醫院,見到二人後,蘇爾碧把情況告訴了葉歡。
張白鳳臨走之前,給葉歡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說:葉歡走後,韓聽香的情況持續惡化,張白鳳聯繫不上葉歡,這裡的醫療環境又差,因此,張白鳳自作主張帶着韓聽香回國了,落腳之處是金陵沈家。葉歡若是回來,可以去沈天仙處找他。
臨別之前,葉歡把情況告訴了蘇爾碧,囑咐她每天來醫院看看,等葉歡回來後,把情況告訴葉歡。
聽到這個消息,葉歡心裡鬆了口氣,但緊張的心卻又提了起來。
時間越久,韓聽香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差。本來,靠着陳鯉的仙人內丹,還能救韓聽香一命。然而,現在陳鯉和唐喜兒已經被埋在地下,這世上唯一救韓聽香的法子,也已經消失。
如果說在世上真沒有什麼救韓聽香的法子,葉歡也不會如此難過。可是偏偏是有的,唯一的問題是,葉歡做不到。
不是沒有法子,是你做不到。
這種無力感,深深的刺激着葉歡,令他充滿內疚。
天樂道:“葉歡,我們還是抓緊回國吧,看看韓聽香情況如何,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是人想的。”
趁着葉歡有些精神,天樂趕忙勸道:“葉歡,這世上也並不是沒有法子,你不是從陳鯉那裡得到一本書嘛,或許書上有救他的法子。”
一句話點醒了葉歡,葉歡如夢方醒。在地下陵墓中,葉歡得到了記錄陳鯉一生心得的筆記。陳鯉是千年之前的第一強人,他留下的一言一語都是瑰寶,說不得他的筆記之中便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
葉歡聽到這話,趕忙在身上找,找了半晌,一無所獲,他焦急道:“我的書呢,我的書……”
天樂白了他一眼,將那本陳鯉筆記遞到葉歡面前。葉歡一路渾渾噩噩,身上的陳鯉筆記也被天樂取下來保管。
現在重新見到這本書,葉歡急忙奪過來,開始翻閱。
天樂勸道:“咱們先回國,書在路上你慢慢看。”
葉歡現在已經沉浸書中,對於天樂的話根本沒聽見。此時的葉歡已然明白,想要救火韓聽香,憑凡人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唯一能起死回生的只要依靠仙人之力。
陸地仙人……
葉歡在這世上見過的陸地仙人,也就三位。一個陳司晨,一個唐喜兒,一個陳鯉。陳司晨剛剛突破陸地仙人,便被葉歡糾集衆人之力將其擊落,而唐喜兒,陳鯉,現在還在地下埋着呢,估計也活不了。
唯一的辦法,也就是葉歡成爲陸地仙人。
旁人能做到的事情,沒理由葉歡做不到。葉歡骨子裡的傲骨又發揮作用,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陸地仙人。
可世間事,欲速則不達,當葉歡咬牙切齒靠着陳鯉筆記突破陸地仙人時,他的境界不僅沒有半點進步,反而愈發停滯。
他心中急的要命,可越是這樣,越是沒有半點機會。良久,葉歡恍然明白一個事實,他是根本不可能突破陸地仙人的。
在沉浸入這種情緒後,葉歡的心情愈發低落,心思,也漸漸沉入原先半瘋癲的狀態。
韓聽香,可能救不活了。
一路之上,每每想起這一點的時候,葉歡心臟就像被插進一把刀子一般,一直流血。
與此同時,金陵沈家。
張白鳳是在七天前回來的,落腳點選擇在了沈天仙的山莊。
韓聽香的情況依舊不死不活,在江湖上發了英雄令,只是說能救好韓聽香,必有重謝。可是七天過去了,一個敢揭榜的人都沒有。也請了不少名醫過來看過,無論西醫中西,現代的還是傳統的,結果都是一樣,大家看過韓聽香之後,都說:人已經死了,除非大羅金仙不能救活。
沈天仙和張白鳳的心情都有些低沉,看着韓聽香日復一日的變差,二人心中都明白,韓聽香若是死了,葉歡也好不了。
這一日,張白鳳尋到沈天仙,看着張白鳳心事重重的模樣,沈天仙道:“張姑娘,有什麼事?”
張白鳳低垂着頭,道:“現在我心裡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要與你商量商量。
”
這一下,沈天仙大感奇怪,張白鳳風風火火,天下之大任往來,究竟什麼事,能令她拿不定主意呢。
“有什麼事,張姑娘儘管說,我不說替你拿主意,只是我們兩人商量一下。”
張白鳳擡頭,口中道:“我在想,不如,我們殺了韓聽香。”
“什麼!”
啪嗒一聲,沈天仙手中的茶碗落地,摔了個紛紛碎,她大驚失色,開口道:“張……張姑娘,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張白鳳搖搖頭,口中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韓聽香是葉歡心中肉,韓聽香若是死了,葉歡也絕活不成。”
“那你爲何還……”
“但現在的韓聽香的情況,是個誰都看得出來,人世間已經留不住她了。遲早都死,不如干脆利落,等葉歡回來之後,見不到韓聽香,卻也未必會有多傷心。真如果他眼睜睜看着韓聽香去世,怕只怕,他一顆心承受不住。”
沈天仙啞然,她現在才明白,爲何江湖上說張白鳳目下無塵,非是凡人呢,卻原來,她的所思所想,還真的和常人不同吶。
“可韓聽香自己死……與被我們殺死,這兩件事性質是不同的。”
“性質不同,結果卻是一樣,這惡人不如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