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軍車點燃車燈,兩道煞白的燈光扎破黑暗,揚長而去,將樑火飛遠遠甩在身後。
樑如玉拿過軍綠風衣,披在樑火飛肩上。
“爺爺,風大天黑,我們回去吧。”
拍了拍樑如玉擱在肩上的手,樑火飛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慢慢轉過身來。
凌如意雪亮的目光望着他,眼中殺氣瀰漫,炎夏夜的氣溫,似乎也被她拉低了幾度。
“樑將軍,就如此放過葉歡了嘛?”
樑火飛搖搖頭,自顧自的向前走去:“有他在,沒人能動得了葉歡。”
“一條腿踏入棺材的老骨頭,還真能保得住葉歡!”凌如意望着樑火飛的背影。
樑火飛轉過身來,半晌沒有開口,忽然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只要他另外一條腿沒踏入棺材,那他這把老骨頭就沒人可以輕視!”
凌如意皺起眉頭,冷目如電。對於樑火飛的話,她自然不服。
‘葉歡’特別調查科成立五年,凌如意擔任科長五年,她同時也盯了葉歡五年。五年時間內,凌如意吃飯睡覺喝水拉粑粑……都在想着葉歡。
當然,這種想,並不是男女戀人之間,那種刻骨銘心的想。而是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死。
五年時間吶,在葉歡這個夢魘般的名字陪伴下,凌如意度過了五年時間。生命能有幾個五年呢,更何況,還是二十幾歲,最光輝燦爛的五年。
五年時間,足以令葉歡成了凌如意的心魔。
葉歡不死,心魔難斬。
“你去查一查他的履歷,看你有沒有能力,從他手下動了葉歡。”
凌如意沒有吭聲,事實上,在短暫的時間內,她已經知道了一些張山河的情況。那是足以令她仰望的權勢,但是這,並不能令她放棄殺死葉歡的念頭。
見凌如意沒有說話,樑火飛自顧自的說道:“他一生未婚,門生故吏遍天下,你知道上面有幾位將軍,幾位要員是他的晚輩。你可知道,我們現在的領導,是他從戰場中,抱着救出來的。這是什麼情分……而且,班長從小是葉家的僕人,雖然姓不同,但卻一直將自己當葉家人看待,對於葉歡,他是當親孫子一般。”
凌如意啞然,內心震驚於這份履歷,有些事情,是她無論用什麼手段查,都查不出來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放棄,葉歡如一根釘子一般,紮在凌如意的肺腑,不將這根刺拔出來,凌如意終生難安。
“樑將軍,不殺葉歡,江湖難平!”
樑火飛默然,他心中明瞭,葉歡是江湖的旗幟,這杆旗砍不斷,就動不了其他江湖門派。而現在,這杆旗剛剛升起,砍斷尚容易,等到他真的茁壯起來,成爲下一個憐花大師,想要動他就難如登天了。
葉歡現在才25歲,誰知道他能活多久,修行者總是長命百歲的,難道再等一百年,再允許江湖存在一百年!
等到那時候,誰又知道,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想起張山河,樑火飛卻有些心灰意冷。他搖搖頭:“有他在,沒人能殺死葉歡。”
“不,還有一個人!”
“誰?”
“霸王。
”凌如意擡起頭,眼神明亮。
樑火飛收斂起目光,沒有開口,呆呆的站在那裡,陷入沉思之中。
樑如玉攙住了他,道:“爺爺,天黑了,我們先回去吧。”
樑火飛點點頭,在樑如玉的攙扶下,走進了汽車。
這是一輛改裝考斯特,上車之後,凌如意坐在樑火飛對面,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他身上。
樑火飛雖然目不能視,但依舊感覺到了這種目光。他緩緩合上雙目,頭靠在座位上,表情看似平靜,其實內心還在思索着這件事。
凌如意說的不錯,葉歡不除,江湖難平。可是,因爲張山河的意外出手,想要動用軍隊的力量清楚葉歡,已經絕對辦不到了。
那麼,有且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依靠霸王。
霸王曾經和葉歡約定,要在長城之巔一戰,到時候葉歡必定會赴約。
若是他死了,哪怕只是他敗了,那麼,就證明他這杆大旗沒有立起來。
到時候,即便因爲張山河的原因,動不了葉歡,也可以直接繞過他,分化瓦解其他江湖門派。
沒有一個出色的領導者,江湖羣雄各自爲戰,想要他們抱起團來,怕是不容易辦到。
如此看來,霸王和葉歡那一戰,恍惚成了破局的唯一機會。
樑火飛沉默了很久,內心其實一直在思考着這件事。
凌如意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並不知道他內心是什麼主意。
直到汽車駛入樑火飛在龍城的宅邸,從車上下來,樑火飛都沒有說話。
凌如意已經有些失望,內心深處涌起一種深沉的疲憊感。
“霸王和葉歡決戰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凌如意眼睛一亮:“就在七天後。”
“霸王能勝過葉歡嘛?”
“這……”凌如意默然:“這個我也不清楚。”
深吸一口氣,樑火飛揮揮手:“讓霸王在京城見我。”
自從霸王和葉歡訂下賭約之後,他幾乎已經是閉門不出,除了操練自己,就是操練自己的弟子。
心中的怨氣,怒氣全部都傾斜在柳河杏等人身上,柳河杏等人被霸王折磨得苦不堪言。
而霸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幾乎有十八個小時都在修煉,剩餘的幾個小時時間,都是用打坐來恢復體力。
三百斤重的鐵球,炎熱的烈日下,他舞動如飛,便是汗流浹背,也沒有片刻休息。
每當柳河杏看到這一幕時,都會搖頭苦想,思考自己拜這樣一個非人的怪物是不是錯誤。
而即便知道樑火飛要見他的消息時,霸王也沒有答應,而只是說:“沒空。”
無可奈何,堂堂樑火飛還得親自來到訓練基地見他。
樑火飛,凌如意還有樑如玉出現在基地,看到在炎炎的烈日下,霸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接受弟子的圍攻。
柳河杏等人拿着木棍,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霸王身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撒了一地。
看到這一幕,凌如意和樑如玉不免心驚膽戰。大家不知道自己見到的是一個人,還是一頭猛虎。
良久,良久,霸王才停止了修煉,一步一步向三人走來。
“樑將軍。”
樑火飛含笑點點頭:“霸王還真是用功,只是我不知道,這個法子,有什麼用?”
霸王道:“破而後立,不破不立。不斷的擊打,可以刺激體內經脈,而傷口破開又癒合的過程,也可以強大自身恢復力。”
“不錯,不錯。”樑火飛含笑點點頭,其實也聽不太懂,只是隨口附和而已。他開口道:“辦法不錯,只是太過辛苦了些,普通人怕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
何止普通人受不了,就連柳河杏等不停毆打霸王的人都快撐不住了。
霸王搖搖頭,道:“心誠則靈,這句話對人對事都是一樣。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一身功夫給的。既然它給了我這一切,那我就不能對不起它。”
這句話出口,令樑火飛,凌如意和樑如玉都是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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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關於修行者的事情,他們三個都不太懂。但是,他們依舊感受到霸王說這句話時,流露出的強悍。不是身體上的強悍,乃是精神上的強悍。
霸王天生神力,論天賦,即便和葉歡相比,怕是也不遑多讓。可支撐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不僅僅是天賦,還有日復一日的努力。
與天賦相比,這種對自己痛下殺手的努力,更值得佩服。
“更何況……”霸王搖搖頭,臉上出現一絲黯然:“更何況,這次我的對手是葉歡。”
霸王曾經七次挑戰憐花大師,堪稱百敗百戰之將,所以,他並不至於害怕葉歡,但是,他也不能輕視葉歡。
曾與葉歡短暫交手,讓自己明白了對方的強大,一個二十五歲的修行天才,出世以來,未嘗一敗。
對上這樣的對手,霸王怎麼敢掉以輕心。他心中明白,今天自己碰上的,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強的對手。爲了這一戰,自己賭上了一切,贏了,自己將會美人在抱,輸了,自己將失去擁有的一切。
“喔,對了,這次面對葉歡,你有多大把握?”樑火飛問道。
“談什麼把握……”霸王苦笑一聲:“盡力而爲罷了。”
樑火飛搖搖頭,一字一頓道:“不,這一次,你許勝不許敗!”
軍中老將,殺人無數,即便此刻在他面前的是霸王,也感覺心驚膽戰。
“是!”霸王重重的低下頭,心中其實比誰都渴望勝利。在低頭思索的剎那,那個擁有致命魅力的女人又一次出現在腦海中。
只要自己勝了,便可以和那個女人長相廝守,而若是自己敗了,也將會永遠沒有擁抱她的機會。
霸王心中明白得很,與葉歡這樣的對手交手,很多時候,敗了就等於死。
“很好,很好。”樑火飛笑笑,道:“到那一日,我會親自觀戰,見證你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