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不敬並沒有令單凌楓惱怒,這個“一怒四方懼”的老人對這個人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耐心,甚至還有些尊敬。單凌楓依然耐心說道:“辛苦了,這個任務一定很艱難,不過我知道,什麼任務到你手中都會完成的。”
那人依然用一種冷淡得滲人的腔調說道:“不辱使命!”
聽到這四個字,單凌楓顯現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身子也突然失去了支撐,重重落在椅子裡,發呆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好幾年了啊,終於有消息了……”
單凌楓在做這些事時,來人仍然保持着那個姿勢,似乎連眼角都沒有動一下,難道世界上所有事都難以讓他動心嗎?
良久,單凌楓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着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欣慰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雖然這些年你音信皆無,但我什麼時候都沒有懷疑過你會回來向我報告淺佳的消息的!”說道這兒,單凌楓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他又恢復了那個掌人生殺予奪大權的梟雄的霸氣:“你帶人去,拿那小子人頭回來見我!”
但是,那人並沒有動,連衣角都沒有動一下。
單凌楓很奇怪,失聲問道:“怎麼?你難道不聽我的話了嗎?”
“不!”那人似乎搖了搖頭,說道:“我記得我投你麾下時說過,我不會去執行我完不成的任務!”
一字一句,把單凌楓的心打得好痛,“你完不成?你是說連你都敵不過那小子?”
“不是,並不是我敵不過他,而是敵不過他們兩個。”說到這兒,那人猛地擡起頭,兩眼迸出兩道寒光,狂野而又凌厲,盯着單凌楓的眼睛說道:“沒錯,我觀察過了,小姐可以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我無法找到破綻,想帶回小姐,武力是難以奏效了。”
“什麼?”單凌楓彷彿被什麼猛擊了一下,從椅子中跳起來,又雙手扶住桌子,用以支撐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幾要跌倒,許久才穩定住自己的心神。可是,奇怪的是,在單凌楓天人交戰的時候,那人一點過來扶一把的意思都沒有,僅僅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單凌楓。
單凌楓就像一個剛剛被打敗的的人,說道:“你說得對,如果武力可以解決,那麼多年前第七小組也不會全軍覆沒,只要淺佳不改變心思,我們永遠除不掉那小子!”說道這兒,單凌楓一拳猛擊在桌子上,滿臉的憤怒。
“是,只要小姐干預,我們難免投鼠忌器。”那人似乎對單凌楓的身體很有自信,竟然說出這樣一句插入單凌楓心中的話。
沒錯,聽到這句話的單凌楓,臉上的憤怒又平添了幾分悲傷。他緩緩坐回座位上,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沉着臉對那人說:“你還要再回去一趟……”
又是一個黃昏,只不過,這天的黃昏颳着不大不小的風,吹拂着鬼人的衣袂和髮絲,也催促着肖天趕快回家。
今天,單淺佳有幾件衣服要送到乾洗店去,所以由肖天先回家。在回家路上,肖天就一直在盯着手裡的肉菜。最近新學了幾道好菜,正好趁這機會給淺佳一個驚喜,肖天想道。
終於到了自家門口,當鑰匙插入鑰匙孔的一瞬間,殺手的敏感讓肖天覺得不大對勁,總覺得這個鑰匙孔被別人仔細觀察過,自己的家被別人進去過!
想到這兒,肖天猛地扭開門,以一種渾身戒備的狀態衝進屋內。
然而,屋內很是平靜。由於正是黃昏,屋內光線很暗,但已經足以讓肖天發現敵情了,但屋內除了應有的物品外,什麼都沒有。只有窗外的風透過尚未關嚴的窗戶溜進屋內,吹得窗簾“嘩嘩”作響。
但,肖天依然覺得有點不舒服,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每次周圍有高手的時候肖天總會有這種感覺,肖天把這個叫做殺手的直覺。
現在,就是這種直覺,驅使着肖天再一次仔細觀察着屋子裡,秦伯去世後他就搬到別墅旁邊的小房間裡,避免淺佳觸景生情。這房子裡只有簡單的一些傢俱。這些東西似乎都不會有隱藏人體的空間吧。
肖天把眼光移到了微微開啓的廚房門,難道?肖天知道,每次單淺佳收拾完餐具後,都會仔細關好門的,那這個門是怎麼打開的?
肖天放心手裡的肉菜,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加強雙手的力量,緩緩向廚房走去。
說是緩緩,是真的緩緩,肖天每邁出一步都異常小心,唯恐有什麼閃失,等走到廚房門口,已經過了許久,但肖天並沒有絲毫鬆懈,因爲門後的挑戰更加艱難。
肖天擡起右手,輕輕推開了廚房門,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肖天已經全身繃緊,預想了八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那隻推門的右手也隱含着五種殺招。
然而,推開門後這一切預備都被無限的寂靜吞沒,廚房的窗戶開着,“呼呼”的風把肖天的衣角吹起,看來是風造成了這扇門的開啓。
這時,肖天聽到單淺佳的歌聲從外面傳來,肖天的一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肖天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肖天啊,肖天,你最近膽子越來越小了,真是一場虛驚……”
話音未落,就聽“嗖”的聲音,似乎是暗器破空之聲,肖天反應不可謂不迅速,猛得向前一撲,整個身子平平趴在地上,饒是如此,肖天還是感覺一物擦着頭皮而過。
等“嗡”的一聲,暗器打入牆壁之聲一傳來,肖天一躍而起,衝向窗戶,向外搜尋着,可這時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這時,開門聲傳來,單淺佳開門進來了,看到肖天一臉懊惱地從廚房出來,正驚奇要問,就看到肖天突然兩眼放光,疾步走向廚房對面的牆壁,伸手從牆上拔下一封信!
竟然能把一個信封打入牆壁,這是怎樣的手勁和功力呀,單淺佳好奇地走上前,問道:“這封信是誰釘在牆上的?信封裡寫了什麼呀?”
看完信的肖天彷彿沒有聽到單淺佳的話,眉頭緊鎖,還在思考着信的內容:
肖天先生,多謝這些日子以來對小女的照顧,單凌楓感激不盡,今後如有所求,只要力所能及,單某決不推辭。今小女離家多日,甚是想念,希望能允其回家,單凌楓不勝感激。若小女沒有歸家,天涯海角,無所不至,任何手段,無所不用。事關先生生死大聲,望先生好好考慮,及早打算,此單某最後誠意!
任何人接到這樣一封信都不會舒服,肖天也知道,這封信表面上雖然客氣,但字裡行間殺機四伏,單凌楓僅僅是因爲女兒的緣故客氣一下,並不代表會放過肖天。而且,這次又來了以爲高深末測的高手。
何去何從?
肖天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夠。他看看了屋子,或許,這平淡的日子又要打破了。
天涯海角,只有陪着你,我義無返顧。
天,下着濛濛小雨,像極了肖天和單淺佳的此時的心情。秦伯被肖天安置在他妻子墓的旁邊,他希望他們倆能夠在地底也做一對快樂的夫妻。墓的周圍開滿了叫做滿天星的白色的花,那裡有一泊湖,喚作潛龍湖,湖中有一嶼,喚作池佳嶼。彷彿就是命中註定,註定着兩人一輩子都會在一起,映着雨中天邊的晚霞,格外魅力。
這也是淺佳夢中最嚮往的畫面。可是,此時的秦伯的墓碑前,兩人無暇去欣賞這所謂的美景,無暇安逸。伴着濛濛的細雨,兩人就此向老人告了別,在墓前放上老人生前最愛的汾酒,又放上剛剛採回來的滿天星。
就因爲: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在單凌楓的不斷追查之下、肖天和單淺佳的身份還是暴露了、單凌楓給肖天下了最後的通牒:交出單淺佳、否則、單凌楓會不顧一切的用盡一切的手段、追殺肖天到天涯海角。所以,兩人可能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這讓兩人不得不告別此刻的安逸美好的生活,開始逃亡。兩人在秦伯墓前鞠了躬,告了別,在雨中靜立了許久,黑色的折傘下,兩人的臉上寫滿了不捨,也寫滿了無奈,也寫滿了對未知前途的迷茫。
整理好了行裝,各自帶好了自己的武器,用滿布銅鏽是鎖鎖上了別墅的門。
“也許,我們不會再回來了。”肖天點燃了口中的煙,深吸了一口,對單淺佳說道。
“天涯海角,只要陪着你,我願意。”單淺佳擡起頭,對肖天說,此時的她的眼神這般堅定。
風伴着細雨溼透了這漫漫黃昏的街道,兩人,開始了逃亡,這愛的逃亡,這沒有終點的逃亡,這充滿幸福與不測的逃亡。花兒流着淚,風兒伴着月,目送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漸漸離開了別墅,漸漸離開這漫野盛放的滿天星。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過了幾個日落黃昏,兩人來到了滿布黃沙的未知大陸,蔓延着滿眼無盡的荒涼。“肖天,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到了哪裡?”單淺佳吃力的張開她乾裂的嘴脣。“不知道,不會是傳說中的飛沙城吧!”肖天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充滿恐懼還有吃驚。“飛沙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單淺佳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