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臉殺王靜靜的侯在一處石窟洞口,內裡傳來的揭斯底裡的慘叫聲他卻充耳不聞,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這到底是第幾批被送進去的修士了,只因一旦想起來,就連他這個以殺人爲職業的殺道王者,都不經爲之膽寒。
符舒陽受傷了,而且是被同境至尊強者所傷,自然恢復起來是一件特別麻煩的事情,至少要是按照正常的修煉恢復,沒有個千八百年的,是完全沒希望的。但要是在平常的時候,再長的時間符舒陽也不會在乎,可問題卻是,虛界人還沒死絕,李賢這個修行精進迅猛的怪胎還活着。所以他不能耽擱,也不敢耽擱,而要恢復傷勢,除了靠天材地寶與自行調戲修煉之外,最快的莫過於強取豪奪,直接吞噬他人的本源生命了。
於是,作爲天罡界唯一的純正血脈遺民森羅殿,便充當起了爲符舒陽捕捉修士的任務,時間已經持續了一年之久,幾乎每天都會有數批修士被送進鬼臉殺王所駐守的石窟之內,鬼臉殺王從來沒敢進去過,內裡估計早已堆滿了屍骨,用屍山血海來形容怕都顯得有些不足。
身爲一個天位強者,其道心自然堅定異常,但如此毫無止境的虐殺,只要還有些許人性存在,估計也早已經受不了了,可符舒陽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識,實在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森羅殿的殺王總計五人,其中傳奇境強者三人,而這三人中,鬼臉殺王實力卻穩居首位,所以這樣長期駐守在符舒陽身邊的清閒位置才輪到了他頭上。只是此時此刻的鬼臉殺王,卻真想無腦的出去捕捉修士纔好,只因每天聽到那些從石窟之內傳來的絕望的嘶吼聲,痛哭聲,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甚至他這一年多以來,連睡覺都不敢,他一直都是處於修行狀態,只因一旦進入夢境,他總是會夢見那些已經被符舒陽吞噬掉的人們,伸出無數的雙手,想要將他一同拖下地獄。
夢境裡無法反抗,他只能無力的掙扎,直到夢醒,他討厭這樣的感覺,這難得就是所謂的罪惡感?可明明吃人的並不是自己呢。
對了,雖然自己並沒有做過任何事,但見死不救,便是最大的罪過。
他意識到自己的罪過,但一邊是無法反抗的符舒陽,一邊卻是天罡界的宿敵,他卻無法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在他心裡,其實最希望的事情便是,符舒陽作爲天罡界真正的老祖,堂堂正正的戰勝虛界戰勝李賢才好,那樣即便最後失敗的依然是天罡界,他也無怨無悔。可如此不理智的想法,或許也只能在他腦子裡閃過而已,至於跟符舒陽正面提出,說實話,他還沒那樣的勇氣。
懦弱,是的,他感覺自己懦弱,記得當初第一次遇見李賢時,毫無修爲的李賢卻能夠直面自己的威嚴,並以死明志,再看看現在的自己,他真有種無地自容之感。
忍耐着,等待着,期望着,終於在又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之後,符舒陽走出了洞窟。
“恭迎老祖出關。”鬼臉殺王當即一拜,即便他心裡有所不滿,但在面對着這個天罡界唯一希望的老人面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由於長期沒有見到陽光,符舒陽的臉上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而長期處於如同地獄一般的殺戮當中,更令他的眼睛變成了漆黑一片,他看起來的確已經不在像一個人,而更像是哪傳說中的魔鬼。
聞見鬼臉殺王的聲音,符舒陽淡淡的開口道:“並不是要出關呢,只不過這處洞窟已經實在裝不下屍體了,清理起來也麻煩,我想也沒人願意做這樣的事情,於是我打算再換一處地方。”
鬼臉殺王渾身一震,委婉道:“老祖的傷勢恢復的如何?”
符舒陽道:“馬馬虎虎,也就是一成的樣子。”
“所以老祖的意思是,這樣的連續吞噬,還要持續九年麼?”鬼臉殺王用不確定的口氣問道。
“放肆!”
誰知,符舒陽聞言立即眉頭一豎,加重語氣道:“難道你還要同情這些虛界之修不成?反正我們與他們戰鬥也要死人,被我吞噬掉同樣是死,爲何你就看不透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爲了你可憐的正義感,我們就要放棄大
好的優勢麼?你還知不知道我們誰纔是天罡界真正的主人,你還記不記得虛界殺死了我們多少同族,你還清不清楚,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麼,才活到現在的?”
鬼臉殺王沉默一陣,這才鄭重道:“老祖你能夠洞察每個人的想法,應該知道屬下並不是那個意思,還請老祖三思而行。殺人手段的確並沒有善惡之分,但如何殺人卻分善惡,我希望在最後這場戰鬥裡,代表着的是一個身爲被侵略者拼死反抗的正義之行。”
“正義?哈哈哈哈......”
符舒陽大笑起來,他那病態的臉龐卻因此變得扭曲,看起來更加可怕。他嘲弄道:“什麼是正義?什麼又是邪惡?難道一直以來龜縮不出保存實力的不是你們?難道提出大衍森羅印,令一代代虛界傳奇境強者犧牲的不是你們?在背後攪風攪雨,到了現在最後能夠收穫成果的時候,你來跟我說要正義,你是專門來逗我開心的麼?”
鬼臉殺王再次沉默,只是這一次,他已經找不出理由來狡辯,更覺得已經沒必要狡辯什麼了,只因符舒陽的話,每一句都說的那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自然堅定不可動搖。
“你也出去爲我捕捉修士吧,以現在我的實力,只要不是遇上李賢那個臭小子,便是絕對的安全。”
符舒陽吩咐道:“記住,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空想,不然我不介意,將你也化成我力量的一部分。”
“是。”
鬼臉殺王應聲並退下,獨留下符舒陽留在原地,突然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並“哇”的一聲吐出好大一口鮮血,像是吐出了胸中的鬱結之氣,他這才情緒平復了幾分。顯然融合駁雜的生命本源,即便身爲天位至尊的符舒陽,亦不好受。一個人的精神意志畢竟是有限的,但在同一個容器之內,卻要裝下數萬別人的意志,顯然是行不通的。於是便需要融合,這樣的融合,比起元力、生命本源什麼的實在難的太多,並且無法快速的完成,若是強行融合精神意志的話,只會適得其反,甚至走火入魔變成癡傻的瘋子。
“還差九處,屆時不但怨靈大陣成型,本體傷勢盡復。李賢,你沒有機會了!”
......
與此同時,讓宋雪舞的殘靈體與席夢的孩子融合之後的李賢,並沒有隨同宋雪舞等人一同離開,而是讓二女帶着席夢母子先行回慧院等候,而他自己則帶着當初窺見席夢胎兒的老人的傳音玉順利的與暗中與之有來往之修,取得了聯繫。
此時他正以無名老人的手下的身份,按時來到了約定地點,一處荒無人煙的墳場。只是來了近一刻鐘時間了,竟然還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接應,難道是因爲自己暴露了麼?
李賢本來也打算隨同宋雪舞一行回去的,但不巧在收取的無名老人的儲物戒指中的傳音玉,卻在那時候響起了,他順着那人的話頭說下去,當然並沒有暴露出無名老人已經身死的實事。於是,很輕易的便取得了聯繫地址。
無名老人已經是個傳奇境了,但貌似從聯繫者口中的語氣來開,竟然還並不是真正的頭目,如此龐大的組織,卻一直隱藏在暗中,實在令李賢都有些不寒而慄之感。想到當初莫名消失的符舒陽,或許正與此勢力有關,李賢就不得不去追查下去。要是能夠在符舒陽傷勢未恢復之前,將其找出來,自然是最好的結局,等其東山再起的時候,怕自己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而宋雪舞與梅逸,則是在瞭解了情況之後,自知實力不濟,到時候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爲李賢的拖累,所以即便她們真的不怕爲李賢而死,但也不能無腦的去送死,於是纔有了三女帶着一個孩子先行離開的事情。
李賢此時躺在衆多墳墓中間,卻並沒有因爲周圍陰森森的氣氛而噤若寒蟬,反而拍開泥封,瀟灑的獨自飲起酒來。
終於,隨着他前方的空間微動,一個帶着鬼臉面具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不是鬼臉殺王還會是誰?
“我就猜到會是你,手下的拿下殺星倒是警覺的緊,不然在此與你相會,還真成了死亡約會了。”
李賢坐直了身體,
望着那個看不到表情的鬼臉,搖頭嘆息道:“我卻想不到會是你,更想不到森羅殿之內,竟然還有傳奇境。讓我瞧瞧啊....恩,殺王大人您早已是傳奇境了吧?”
鬼臉殺王笑道:“請不用胡亂猜測了,在你面前的殺王,雖然的確實力不錯,但卻是個實打實的聖境巔峰。”他的確不用擔心自己被識破,只因他的確實力只是聖境而已,因爲符舒陽給他下了禁制,這是現在的李賢絕對察覺不到的。
李賢道:“胡亂猜測麼?那你怎麼解釋那老頭的事情?又怎麼解釋時至今日,居然還有森羅殿的人與其聯繫?不要告訴我,這些,你們森羅殿都不知情。”
鬼臉殺王無奈道:“說實話,我們的確毫不知情,那是早已被森羅殿除名的一位殺王,當時離開的時候也只是個聖境強者而已,卻不想多年之後竟然已經步入傳奇境。而且更巧的是,這老頭居然在森羅殿裡暗中聯繫到了自己的隔代血親,於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要不是這次被你撞見,我們也一直被矇在鼓裡。”
李賢疑惑道:“剛纔不是你說,屬下機警,所以才發現的我嗎?難道通風報信的,竟然還另有其人?”
“是一同執行任務的另一人揭發的,而那個老頭的血親,已經在我來之前,被處理掉了,所以才晚到了些時候。李大院長,對在下的解釋,可還滿意?”鬼臉殺王耐着性子說道,說實話,他都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如此低聲下氣的與李賢對話,簡直就像是個嫌犯在面對官老爺一樣。
李賢兀自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大口酒水,這才緩緩道:“一切的謊言都變的能夠說通了,但那句“人抓了多少”又是怎麼回事?一個隔代血親,哪裡有資格說出如此理直氣壯的話,抓人又是爲了什麼呢?”
他打了個酒嗝,繼續道:“讓我來說說我的想法吧。救走符舒陽的是你們,抓人充當血食爲符舒陽療傷的也是你們,與無名老頭聯繫的還是你們。當時與我聯繫的人卻不是什麼無名老頭的隔代血親,而是你們中與其實力地位平起平坐的另一位殺王,只不過中途發現異常,正好將情況告訴了你。如此看來,你在森羅殿的地位同樣不低,所以我才猜測你也是個傳奇境,只是不知用了什麼高明的方法故意隱藏了而已。至於具體的隱藏修爲的秘術,相信活過久遠的符舒陽,自然有辦法讓我也看不出,所以剛纔的你,特別的自信。爲什麼你們一定要幫助符舒陽這樣的大魔頭呢?自然是因爲當年留下的天罡界人定然不止一個符舒陽,而是一部分人,他們聚集到一起,成爲了混跡於虛界修士之中的僞天罡界人。可笑的是他們本來纔是真正的天罡界的主人呢,但那又如何呢?早已是過去了的事情,難道僞天罡界與虛界的自相殘殺,死了那麼多的虛界人,這仇還沒有抵消?真不希望是你們呢,可是這天罡界,真的有從來都不曾顯露過的龐大勢力嗎?沒有的,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像你們這樣,一直都暴露在人前的大勢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其實都不安全呀。”
“李院長,你喝醉了。”鬼臉殺王冷靜道。
李賢盯着鬼臉殺王的眼睛良久,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道:“也許...我是真的醉了。我不相信我自己的猜測,只因我更相信我的眼睛,我相信當年我看到的那個放過我的鬼臉殺王,雖然有些仗勢欺人、趁人之危,但卻不失爲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我相信人的本性是難變的,所以我眼裡的鬼臉殺王,這麼多年來也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因此,你說的解釋我就接受,我說出的猜測,請也只當是一頓酒後胡話,忘了吧。”說着,他起身朝着遠處走去,只是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只此一次,下一次戰場見吧。
鬼臉殺王握緊拳頭,卻終於還是沒有叫住李賢,良久他才吶吶自語道:“眼見爲實,耳聽爲虛,老話的確是這麼說的呢,可是眼睛有時候也會欺騙自己的。老祖說的對,森羅殿已經回不了頭了,我身爲森羅殿當代殿主,更是沒有退路可言。就讓我們在最後的戰場上,一決勝負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