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
杭州。
“小姐貴姓?哦,潘小姐是嗎?久仰久仰!請潘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本相師鐵口推斷、算命無數,生平從來不打誑語,在這靈隱寺外、西湖岸邊,那是有口皆碑的!——哇,從你手中這籤格來看,此是一隻上上之籤啊!”
熙熙攘攘的蘇堤之上,行人如織,美景如畫,叫賣吆喝此起彼伏,情景好不熱鬧。一個身着青衫的黑麪小廝,戴着小帽,坐在算命桌前,極爲正經的拉着位年輕小姐的玉手,似模似樣的點頭推斷。
“上上之籤?”小姐驚喜道:“先生,能不能麻煩您說得再詳細一點?”
先生大剌剌點頭,極爲正經的望着她:“我觀小姐面如滿月、眸似春水,眉間隱有一股清新的空氣,彷彿這三月的西湖,春雨欲來,美不勝收啊!來來來,把你小手伸出來——哎呀,你這手心的脈絡,就仿似紅線凝聚、桃花盛開,正是喜事降臨之相!恭喜小姐,賀喜小姐,要不了幾日,你就會遇到一位中意的郎君啊!”
“噗嗤,”那西湖之中隔得不遠的一艘畫舫上,兩個嬌豔如仙的絕色少婦俏立船頭,彷彿剛剛出水的並蒂蓮花,聞言同時輕笑。
“師姐,你怎也不去管管他?叫他在那裡信口開河,又不知要拐騙幾家小姐?”右手邊一個少婦眉目如畫,顧盼間搖曳生姿。說不出地狐媚。她咯咯笑着,打量着身旁地師姐。
師姐臉頰暈紅。嗔道:“要管你去管,他是你的小弟弟,最聽你地話了!前幾日,不還帶你一道回微山湖泛舟來着?”
“師姐,你是在吃醋嗎?”嫵媚的女子笑得花枝亂顫。湊在她耳邊輕道:“他待你也不錯啊!前幾天回京的時候,還與你在那千絕峰上雙宿雙棲。更在那溫泉中歡愛甜蜜,天當被,地當牀,仙子姐姐好一番嬌媚模樣。也不怕凍着了身子,咯咯!”
仙子呀的一聲面紅耳赤,羞得急急低下頭去:“難怪他喜歡叫你狐狸精,你這樣子。便連他的魂魄也勾去了。我來問你。你每年都與他回苗寨。到底所爲何事?”
“我就喜歡勾他地魂!誰讓他是我的小弟弟呢!”狐狸精嫣然輕笑:“要說我帶他回苗寨,那也是早就約好地。癡癡的依蓮小阿妹,在苗家苦苦等了他那麼些年。可這個小弟弟卻裝聾作啞整三載,還是去年回家的時候我用了強。才叫那小阿妹心願得償!哼哼,結果倒好,小弟弟嚐到了甜頭,今年自己主動要回苗寨探親去了。這個氣死人的小壞蛋!”
“你啊。”仙子無奈搖頭:“這樣地寵着他。直把他慣成了個霸王!”
“慣他又如何?”狐狸精緩緩道:“師姐你想想,他連皇帝都不願意當,花花江山也不要。就喜歡這人間逍遙。那是何等的胸襟!便是再多幾個女子喜歡又如何?那是上天補償他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神秘的眨眨眼。嘻嘻笑道:“再說了。有徐長今送他地陽參,以小弟弟地身子骨。十輩子都用不完,你難道沒嘗過那厲害麼?咯咯,不瞞你說,我可受不了——師姐。咱們今夜一起與他試試吧!”
這個安師妹,怎地什麼露骨地話都能說出口,寧仙子面紅心跳,臉頰火熱無比。再細想她的話,卻是大有道理。若小賊真的成了九五之尊,雖榮華富貴黃袍披身,作爲她地妻子,只怕只能終生留在皇宮了。那將失去多少的人間樂趣?再說,他生性逍遙,天生就是這種性子,若改了,就不是那個笨笨地小賊了。
如此一想,便心下釋然,望見那蘇堤上口燦蓮花的黑臉小賊,驀覺心中無限的溫暖。她微微一笑,回過身去,只見艙中掛着一副動人的畫卷。
畫地左邊是一個黑眉黑臉地男子,嬉皮笑臉、歡樂開顏,懷中摟着一個身披婚紗地絕麗女子。婚紗潔白似雪,更映得那女子肌膚晶瑩,容顏絕麗,她眉眼暈紅着,羞喜低頭,盈盈一水間的溫柔,彷彿融化了山川河流。
“小弟弟的畫技,當真是出神入化。”安師妹順着她眼光望去,頓時瞅見了這旖旎地畫卷,忍不住地嘖嘖輕嘆:“這婚紗漂亮之極!對了,師姐,我一直想問你。小弟弟給你畫這婚紗像地時候,你確定你是穿着衣裳地嗎?”
這是什麼話?寧仙子急急輕呸,羞惱白了她幾眼,嗔道:“你以爲都是你嗎?我可聽說了,有人穿上婚紗讓他畫像地時候,還沒畫到一半,那婚紗忽然自己脫落了,這畫卷的名稱倒也好聽,就叫做春光乍泄!”
“師姐,你說地是這個嗎?”安師妹嘻嘻一笑,緩緩揭開隨身攜帶的畫卷。
茫茫的草原天高地闊,在那正中仰臥着一個絕色豔麗的女子,潔白地婚紗隨風飄浮,晶瑩修長的玉腿裸露在外,點點春光若隱若現。婚紗的胸襟半解,露出雪白高挺的酥胸,那深深的溝壑,直把躺在他身邊的小弟弟的眼球都勾了下來。
仙子紅着臉笑道:“原來你都隨身帶着的!這畫倒也絕了,把你地性子和他的性子一絲不落的映入了畫中。”
安師妹眼神柔媚如水,輕道:“這樣不好嗎?我便是喜歡這樣的他!這名字也起的好,春光乍泄,嘻嘻,不知他腦子裡到底裝着多少東西,怎地什麼都能想出來?”
好一個春光乍泄!望住那眉目暈紅的安師妹,寧仙子嫣然輕笑,無聲打量着岸上那黑黑的小賊,心裡忽如陽光初升般溫暖!
“先生,你所言可是真?”聽相師吹得天花亂綴。蘇堤上地潘小姐羞澀低頭。緊張握住手中地籤條小聲道:“請問這幾日,具體是哪一天?”
“哦。
也許是明天,不過呢。更有可能就是今天,說不定先生眨眨眼,一本正經道。
“哼,你還不如直接說就是你呢!”旁邊站着的丫鬟一把搶回小姐的玉手:“小姐,這個登徒子騙人的。不要信他,我們快走!”
“這,這——”潘小姐猶猶豫豫的看了先生幾眼。不知如何是好。
“三哥。三哥,”一個青衣小廝急匆匆衝到先生身邊。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和人打起來了!”
“什麼?”三哥刷地站了起來。臉色大怒,氣勢洶洶:“打我兒子?活得不耐煩了!四德。叫上兄弟們,抄傢伙!”
他二人連算命攤子也不管了,火燒了屁股般打頭就走。那算命的相書掉落在了地上都沒有察覺到。
潘小姐急忙彎下身去,將那相書揀了起來。只見外皮上寫着“賴布衣神相三十六算法”幾個正氣大字,下注一行小字“真材實料,童叟無欺!內部秘傳。請勿外泄!”旁邊還畫着一個黑模黑臉的先生。閉目沉首。捏算有度,好一副仙風道骨模樣。
果然是修道之士!小姐心生仰慕。欣喜中急忙輕輕翻開這神奇的三十六算法。入了內。只覺眼前一亮,那首頁畫着許許多多顏色鮮豔的小人。摟抱在一起,翻滾嬉戲,有一男一女地、一男二女的,光鮮明亮,竟連衣服都未穿上。
“呀!”小姐面紅耳赤,嚇得急甩小手,那鮮豔的“賴布衣神相三十六算法”啪地掉落地上。
潘小姐酥胸急喘了半天,急忙摸摸發燙地臉頰,心裡還在噗噗亂跳。見左右無人注意自己,她心情稍微平抑了些,拿步正要離去,忽又想起了什麼,目光落在那“三十六算法”上,臉頰鮮紅一片。
她猶豫了半晌,偷偷打量了左右,竟似鬼使神差般的彎下腰去,一把將那小書抓在手裡,鼻尖香汗涔涔。
“小姐,你做什麼?”丫鬟奇道。
小姐啊了聲,臉頰火燒,急忙將那算法揣進懷裡:“沒什麼,沒什麼!我要回家學算術!金蓮,我們快走!”
小姐生恐多留一刻就被人識穿,主僕二人腳步匆匆,疾速消失在人羣裡。
船上那絕麗地師姐妹二人,相互望了一眼,忽然羞紅着臉,嗤嗤輕笑起來。
“世上之人,多是欺世盜名之輩!也唯有我那小賊,才能卑鄙下流的堂堂正正、昂然不懼,是下流人中的君子!”輕言道。
“嘻嘻,”安師妹嫵媚道:“師姐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對了,那可惡地小弟弟今夜要入你的房中,不如咱們三人一起來個真真正正地卑鄙下流,羨煞那些僞君子!”
“呸,”師姐急嗔出聲,惱怒的打她幾下,羞得臉頰通紅。
安師妹望着寧仙子咯咯嬌笑,柔美的嬌軀微微搖晃,彷彿最迷人地花枝。
先生與四德腳步匆匆,心急火燎的趕到西湖邊一處大宅前。尚未停穩,便聞前面一聲稚嫩地嬌呼:“爹——”
一個扎着羊角小辮、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歡喜着奔了過來,那紅撲撲的小臉鮮紅一片,便似個粉雕玉琢地洋娃娃。
先生急忙一把將她抱起來,在她小臉上親了口:“憶蓮寶貝,你二哥呢,他在和誰打架?贏了還是輸了?”
憶蓮眨巴眨巴了眼睛,脆脆道:“二哥不讓我告訴你!他說你只會拖他後腿!”
“什麼?這個小兔崽子——”被自己兒子鄙視了,先生頓時暴跳如雷,正要去尋他算賬,卻聞身後噗嗤輕笑:“你啊,也不知多大年紀了,卻怎還與自己地兒郎鬥氣?”
那說話地絕麗少婦,眉目如畫,裙帶飄飄,便如畫中的人兒一般,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
“青旋姨娘——”憶蓮欣喜地喚了聲,急切鑽入那少婦懷中。
先生大喜過望,一把拉着她手:“好老婆,你怎麼也來了?不就是兒子打架麼,他打不贏,還有他爹呢!保準不叫咱們兒子吃虧就是!”
肖小姐在憶蓮地小臉蛋上親了口,無奈望了自己夫君幾眼:“你啊。把錚兒一個人留在宮中,孤苦伶仃的。自己倒好,放着正事不做,跑來西湖邊陪暄兒打架!”
肖小姐說起兒子,眼圈便有些紅了。先生摟住她柔軟地腰肢,溫柔道:“有你和仙兒、芷晴她們輪流照顧錚兒,再加上徐大人、洛大人、李將軍輔佐,什麼事情辦不成?我留在宮中,也實在幫不了什麼忙啊!”
他地性子。肖小姐最是瞭解,唯有無奈嘆了聲,嬌嗔道:“仙兒和芷晴姐姐昨日還在責罵你。說你這爹當的最爲輕鬆。卻把她們累的夠嗆!哼,我不管!今年你去高麗度假地時候。一定要帶着我!”
“那當然了!”先生神秘的眨眼,在她臉上輕吻一下:“今年去高麗度假,就只有我們兩個。好不好,寶貝?”
肖小姐臉頰暈紅。心生歡喜,忽又想起了什麼,哼道:“你老實說。在高麗那邊,除了長今。你是不是還養了個小的?”
“沒有的事,絕對沒有的事!”先生急急發誓。
“真的?”肖青旋微笑望着他:“我怎聽說,那邊還有位美麗的奇人。每年都等着你去與她相會!而你也正好每年都要去一趟高麗!”
先生苦惱嘆了口氣:“人。確實有這麼一位!不過。我要是說我是去給她做三陪地,你信不信?”
“三陪?”肖小姐眉頭一揚。怒道:“她好大地膽子。竟讓我夫君爲她作陪!我這便擬旨,着高麗王即刻處死她——”
“慢來慢來。”夫君嚇得急忙攔住了她:“青
是那樣地,她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肖小姐狐疑地望了他半晌。才拉住他手,溫柔道:“林郎。她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那個。她是我地一位老朋友!說起來。我之所以能遇到你們。她是立了首功地!可是除了我,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朋友了。所以,她非常地寂寞。就提出了一個很合理的要求,希望我每年都能去陪她吃、陪她玩、陪她——咳。咳。陪她聊天!”
肖小姐想了半晌,眨眼笑道:“原來是這麼個三陪!那她要你陪她多久?”
“她說,等到有一天。我數清了她頭上地白髮。她就可以一腳把我蹬開了!”
肖小姐愣了半晌。噗嗤道:“你這朋友倒也有趣。直接說喜歡你不就行了?既然想要你陪着,她爲什麼不嫁給你!”
“那是不可能地!”先生長出口氣:“她說我蹂躪女性。犯地是重婚罪!沒有砍我地頭。就已經是便宜我了!”
“重婚罪?”出雲公主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大華哪條律法裡有這麼一條。只得搖頭微笑:“說我林郎蹂躪女子?那她怎還送上門來?這世上的女子啊,多是口是心非!我看她能忍到幾時?”
“是。是!”林郎忙不迭點頭,又是苦惱,又是歡喜。
二人正說着話。遠遠地堤上忽然奔來個窈窕地身影,急切喚道:“壞人,壞人——”
這稱呼夠特別地,林晚榮嚇了大跳,慌忙迎了上去:“慢點,慢點,我的二小姐唉,你是要嚇死我啊!”
他一把將玉霜抱進懷中,急急撫摸她小腹,倒將二小姐羞得俏臉通紅。
這些年過去,玉霜早已不復那個青澀地小丫頭,她髮髻高盤,嫵媚俏麗,便是一個如花少婦,幾可與大小姐比肩了。
肖青旋笑着拉過二小姐:“妹妹,你都有身子地人了,可千萬莫要魯莽!”
玉霜羞澀應了聲,拉住先生地手:“壞人,家裡來客人了,孃親、姐姐和凝兒姐姐正陪她聊天呢!”
“客人?”壞人想了會,臉色忽然大變:“你是說陶小姐?乖乖玉霜,你趕快回去,就說我不在,出長差了,去高麗、去突厥、去西洋,說我去哪兒了都行!就是別說我在家!”
二小姐嘻嘻一笑:“這個藉口,你已經用了四年了!人家陶姐姐說了,今日要是見不着你,就要在我們林家門外搭上一座草堂,常住不走了!”
“這。這——”壞人目瞪口呆。
“爹,你爲什麼要撒謊啊?”依偎在青旋懷中地小憶蓮。眨着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問道。
她爹老臉一紅。急忙撫着女兒地頭髮,小聲道:“我地小乖乖。不是爹撒謊。只是有些人。爹是不能見地!唉,你現在年紀還小。長大了就會明白地!”
聽他如此搪塞。二小姐哭笑不得。拉住出雲公主道:“姐姐,你說怎麼辦?”
肖青旋嘆了聲。還未說話,憶蓮忽然欣喜地指着前方:“爹。姨娘,你們快看。我娘來了!”
堤上行來一個匆匆地身影,美麗娟秀,溫婉可人。望着先生笑道:“大哥。有你地信!”
“我地信?”大哥奇了聲。眨了眨眼。卻不去接信。偷偷拉住那女子地手。小聲道:“巧巧寶貝。你跟大哥說實話。是不是陶小姐叫你送地?”
巧巧將憶蓮抱進懷中。笑着道:“這是今日送到我們酒樓來地,指明由你親收。上面未有落款,我也不知是誰!”
送到酒樓去地?這是誰來?先生接過那信箋。便有一股淡淡地清香傳入鼻孔。急忙拆開那信封,略掃幾眼。臉色頓時一變。
“咦。好像是西洋字!”二小姐最是好奇,湊過去看了幾眼,忽然喜道:“我知道了。是香君!她又給壞人寫信了,嘻嘻!”
“不要瞎說!”壞人急忙對二小姐眨了眨眼。又偷偷打量肖小姐地臉色。
青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林郎。香君還給你寫過幾次信?”
“這個。這個。”夫君訕訕笑着:“我回去數一數!青旋,我和香君沒有什麼地,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嗎?”肖小姐淡淡道:“每次法蘭西人前來。小師妹都會捎來三個信封,我和師傅各一個。另一個是給誰地?”
“咳。咳,是給我地嗎?哎呀,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他急忙打哈哈。又偷偷拉住了青旋地手:“老婆。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和小師妹。真地什麼都沒發生,我以我地良心保證!”
肖青旋哼了聲。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香君信裡說什麼?你可不要欺負我看不懂西洋文!”
先生滿臉尷尬:“小師妹說。五年期限已至,她下個月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一定要教會我一句西洋文!”
“什麼西洋文?”肖小姐不解道。
“這個。這個——”先生吶吶兩句,不知該怎樣開口。
二小姐眨了眨眼,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愛老虎油!姐姐教過我地!”
愛老虎油地典故,在林家乃是衆口相傳地秘密。望着那垂頭認罪地夫君,肖青旋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默默拉緊他手:“你啊,你啊,家裡等着一個,西洋又要回來一個,這可怎生是好?”
先生也是陣陣頭疼,這兩件事情,絕非他本意,只是世事諸般變化,往往出乎人意料。莫非真如安姐姐所說,他放棄了世間權力地巔峰,上天便以另外一種形式來補償他?
他煩惱多多,心事重重,沒想到自在逍遙之時,竟也有這許多幸福地煩惱。
正爲難間,望見憶蓮動人地小臉,他猛然一驚,這纔想起
來:“四德,四德,暄兒在哪裡?”
他這一喊,幾位夫人才想起林家二郎正在和別人打架呢!諸人慌成一團,四德從堤邊草叢裡冒出來:“三哥,二少爺在那兒呢!”
幾人快步趕到岸邊,卻見前方綠柳茵茵,煙波浩淼,西湖風景美不勝收。
在那不遠的河岸處,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扭在一起翻滾廝打,全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巴,煞是好看。
那年紀大些的,生的和先生一樣的黑,臉頰塗滿了稀泥,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一看便知是個不好惹的主。他此時已穩穩佔了上風,將身下那幼些的小男孩狠狠壓住:“小子,你投不投降?”
下面那小孩被壓住了,看不清模樣。但見自己兒子佔了上風,先生頓時喜的眉毛都立起來了:“暄兒好樣的,打架就不能輸,這纔是你爹我的風範!”
“絕不投降!”被林暄壓住的那稚童,卻也硬氣的很,清脆地童音傳來。聽着隱有幾分熟悉。
“打輸了還不投降?”小林暄有些惱了:“看來我要使絕招了,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我這一式叫做龍抓手,乃是我爹的成名絕技!縱橫江湖十餘年,未曾有過一敗!”
玉霜和巧巧捂脣輕笑,肖小姐紅着臉白了自己夫郎一眼。先生滿頭大汗,忙道:“誤會,誤會,其實這一式叫做鷹抓手。暄兒這小子自己給它改了名字!”
林暄身下的小男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什麼龍抓手,分明就是鷹抓手,我爹早就跟我說過了!”
林暄大怒:“龍抓手是大名,鷹抓手是小名。遇上你喜歡的女人要用龍抓手,遇上喜歡你的女人就要用鷹抓手,這些,你爹都沒有教過你嗎?哼。你爹的學問,連我爹都不如!”
幾位夫人同時瞪視,先生嚇的臉都白了,急急擺手道:“冤枉啊。我從沒教過這些,暄兒自學成才的!”
那被壓着的小男孩頓時怒了:“胡說,我爹比你爹強一萬倍!”
“是嗎?”林暄哈哈大笑:“那好。小子。報上你地名號。讓我看看你爹是誰?”
“你先報!”小男孩的聲音更大了。
“好!”暄兒嘿嘿道:“說起來不是嚇唬你,我爹是林三。我大哥是皇上,我是林暄。你要惹怒了我,我們三人一起打你!”
“哼,那有什麼了不起?”身下的小男孩盎然不懼,大聲回道:“我的草原名字叫做伽伽林,大華名字就叫做林伽,我娘是金刀可汗,我爹,我爹也是林三!”
林暄眨了眨眼,驀然放聲大笑:“你爹也是林三?笑死人了,天底下還沒見過跟我打架搶爹地呢!”
林伽?巧巧、玉霜、肖青旋同時大驚。
先生腦中熱血上涌,刷的衝上去,將壓在上面的林暄抱下來,只見那下面的小男孩緊咬着牙,握緊雙拳,面容倔強,一副不服輸地模樣。
“伽兒,你,你怎麼來了?”先生驚喜交加,一把抱起那幼小的林伽,吧吧親個不停。
“爹!”林伽興奮的抱着他脖子:“我可找到你了!”
小林暄睜大了眼睛,驀然抱住他腿:“三哥,你弄錯了,我纔是你兒子啊!他是誰?”
“他叫林伽,是你弟弟。”先生極爲嚴肅的板着臉:“暄兒,你怎麼能欺負弟弟呢?我教過你多少次了,一定要謙和忍讓、以德服人,不能隨便動拳頭!”
你教過我地可不是這些!林暄聽得欣喜不已,拉住林伽的手嘻嘻笑道:“我說呢,難怪打架這麼厲害,原來是我弟弟!這下你爹和我爹的學問,總算一樣了!林伽,你真厲害,再過兩年就趕上我了!”
林暄隨了他爹,性子極是討喜,與誰都合得來,小林伽聽得高興,急忙拉住了哥哥地手:“二哥,你也很厲害,出手從來都不講套路!”
講套路可不是我林某人地風格!先生哈哈大笑着抱緊兒子,那邊青旋已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欣喜道:“林郎,這就是伽兒?”
她這些年來,全心照顧繼承皇位的趙錚,未曾去過草原,對這小林伽,還是頭一次見。見這小傢伙生地雙目炯炯、虎頭虎腦,與林郎模樣已有九分相似,頓時歡喜不已。
“你是青旋姨娘?”
“好,好!”肖小姐撫摸着他的小腦袋,煞是喜愛。又對身邊的林暄道:“暄兒,記住了,以後可不能欺負伽兒!”
林暄大剌剌點頭,一手拉住憶蓮,一手拉住林伽:“孃親,你放心好了,除了我爹稍微有些難辦,其他人,誰也欺負不了我們!”
連兒子都知道你不好惹,肖小姐笑着望了夫君幾眼。
我這兒子,真是繼承了他老子的衣鉢啊,先生哈哈大笑,親了暄兒的小臉幾下,又拉着林伽的小手道:“伽兒,你怎麼來了?上上個月我去草原,你不是剛騎上汗血馬,鬧的正歡嗎?”
“是娘派我來的!”林伽昂首挺胸道。
“什麼?”先生聽得大驚:“你娘派你來?你纔多大年紀,怎麼能走這麼遠的路?你娘真該打屁股——”
“誰該打屁股?!”一個甜美的女子聲音,驀然在他背後響起。
先生身子一顫,緩緩轉過身來,面前的女子亦喜亦嗔,雙眸水般溫柔,含淚輕笑凝望着他:“窩老攻——”
望見她鬢角那兩朵潔白的梅花,林晚榮驚喜之中雙眸溼潤,緊緊握住她的手,萬千柔情涌上心頭。(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