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管委會,少不得幾個副手們,又是積極過來一番寒喧,雖然沒有人說出安慰或是表示痛心疾首的樣子,但是言語間的恭維和祝賀之意,張裡還是聽出來了,官場上就是這樣,一沾上被組織上調查或是雙規談話等敏感事件,自然而然的人們就會從貶意處入手去想入非非,好在張裡安然無癢的歸來,這對當事人來說無疑是件喜事,但調查這類本身並不是什麼光彩之事,所以大家也都忌諱着不談。
充分理解大家的想法,張裡也少不得面帶歡笑,與衆人一一說話,這次出事的本身,並沒有管委會什麼關係,內中涉及的也是與商家關係一塊,可以說現在管委會這幫人,總體上還是相處不錯的,沒有極力與自己暗中制肘之輩,除了張裡平日裡與人爲善外,這當然也歸究於他自己身後市委的強硬關係之因。
同是問候表善意,但是管委會的氛圍就是沒有城關那邊的濃,城關那邊衆人是真心問切,團結性強,而管委會這邊,多少要遜色些,到底是自己一力打造的班子,城關那邊就是貼心些,張裡準確地感受了一些區別,既是官場,人與人之間肯定有遠近之分,既有遠近,那也就會形成相應的所謂圈子的說法!
這是一種現實生活中的實際現狀,並不是人有意而爲之的,後來張裡自己也想過,這可能也如事物發展規律般,是一種自然現象吧!
晚上照例子是大家聚餐,管委會各個部門領導頭頭,一衆人等團坐一堂,說是聚餐,其實就是爲一把手平安歸來接風洗塵,也可叫壓驚祝賀酒,反正內中意思頗多,這些官場上混的人都是心中有數。
老同學規劃局局長董大海見到張裡也很是高興,隨着衆人上前與張裡打招呼,但是眼神中的真摯情感,張裡還是能感受到的。
“聽說你在黨校遇到胡文舉了?”酒過三巡,董大海端杯過來敬領導桌,趁機與張裡閒聊了句。
“是啊,他倒好,一開始自己有房間,後來搬過來跟我搭伴了!”張裡也笑道,伸手拉過旁邊的椅子,接道:“坐吧!”
這個細微的動作是很有意義的,在座的諸人都看在心裡,董局與一把手的同窗之友關係,在一衆人的心中是早就清楚,原以爲這個董局從此搭上條順風船,但是除了一開始組建管委會時,二人走得較近,後來也沒有發現有什麼過於親密之意,遂也就沒有人注意了。
張裡也是無意之舉,經歷一些事情後,人總會變得隨和淡然,這個動作也是下意識行爲,但是落到董大海的眼裡那可就不一樣了!
早期他到開發區就任,也想着能與張裡打好關係,但是後來在規劃上面,他內心有愧,私自做了些不該做的事,但是張裡並沒有像官場上其他人那般,對這種事情嚴查,相反的並不挑明,但是二人間的關係也變得有些冷淡,好像與其人並沒有什麼區別,這讓董局心裡是暗自後悔不已!
他本想兩邊討好,同佔兩條線,但是官場上的人從來都不太喜歡牆頭草,在中間搖擺不定的人,永遠不會得到最大益處,無論誰佔了上風,都不會把一個立場不堅定的人劃歸親密之列!
明白過來的董局,也一直儘量在找機會修復這條通天大道,今天張裡的一個動作,讓他心裡激動不已!
張裡也知道這位昔日同窗私下與一衆同□□系較多,自己可不比他們,現在是位高權重,沒有那麼的時間來經營自己的友情,所以董局提到胡文舉之事,他並不奇怪。而且這次自己很突兀地出現在黨校,胡文舉說不定早就私下打聽了!
“老胡還好吧?”董大海也順勢坐下,親熱地問道。
“還好,基本上還是老樣子,黑黑的,不胖不瘦!”張裡也哈哈笑着道。
“唉,老胡也夠不容易的!”董大海以人比己,嘆道:“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張裡笑笑,端起杯喝了口茶,並沒有接過話題,這位老同學話裡有話。
董大海見狀,知趣的也不再提,轉口道:“噢,對了,上次他們來電話,說我們畢業快十年了,想約個時間要聚一聚!”
“哦?”張裡一聽,也是很有興趣,道:“什麼時間啊?”
“暫時還沒定呢,不過他們說想聽聽你的意見!”董大海連忙道。
張裡一愣,說:“聽我意見?什麼意思?”
董大海有些討好狀道:“他們說了,我們一期的,現在屬你的職位最高,混得最好,自然要向領導看齊了!他們的時間都隨意,怕你這邊到時有事忙不開,一定要請你到場的!”
張裡一聽,心情有些複雜,自己在校時既不是班幹部,也不是學生會幹部,這種昔日同窗敘舊聚會,只能由那些班長什麼的出面組織,自己算哪門子事?但是這些同學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自己是混得好,工作忙,大家可能在社會上歷練久了,都學會了現實,能親自再與現在的自己再攀敘一番,看來也是人之常情啊!
唉!張裡心下默嘆一聲,人都是現實的,沒辦法,他完全能想得出,如果現在自己不是如今現狀,恐怕這次聚會就不會來個什麼徵求的說法了!他們看上的,也只是自己的職位!也許這感情一詞,只是特定時期特定環境下的產物,世界上也許根本沒有所謂的純潔友情之說!
人情薄如紙,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居鬧市無人問!
董大海說完後,本以張裡會興高采烈的得意,但是張裡卻有些沉思狀,他心裡也有些隱隱提了起來,怕張裡藉口忙,推脫這次聚會!
這次聚會不少同學都表達了想見識這位十年時間就成爲縣官的老同窗,其中的喻義自是不言而喻,更有的同學直接和他開玩笑,說你老董在着張主任手下,整天朝夕相處,憑着過去的交情,早晚也會飛黃騰達的,到時可別忘了提雋下我們!
董大海聽後,只有心中暗暗苦笑,他們哪知道自己前段時間自以爲是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面對這些說法,他又不好開口解釋,只好厚着臉一一打着哈哈!
張裡沉吟了回,才慢慢道:“這樣吧,老董,你跟他們說,時間上我聽安排,隨便什麼時候都行!我一定到場!”
“好好好,我會盡快通知他們的!”董大海一見張裡應允,連忙高興着道。
“老董,誰組織的呀?”張裡漫不經心地又問了句。
“噢,是以前的老班長徐長兵!”董大海答道,想想又道:“對了,還有主席,他們幾個人搞了個籌備組!”
張裡心下一愣,對方所說主席,其實就是在黨校的同窗胡文舉!
他有些狐疑,什麼意思啊?在黨校時什麼也沒說,這會自己到家了,卻要董大海來說,這搞什麼?
於是他接道:“什麼時候想的主意啊?”
“噢,最早是老班長提出來的,後來主席也加入進來,你知道的,他也是後任班長嘛!另外再加上在清安的幾個同學,就組成了籌劃小組!”董大海答道。
聽話音,好像有段時間了,怎麼會一語也沒提呢?
張裡心下奇怪,面上笑着隨口道:“老董啊,是誰想的要來問我啊?”說完他還拿起杯子和對方碰也下,淺淺地啜了口。
董大海連忙把杯中酒乾掉,笑道:“還有誰啊,還不是主席!他昨天打來電話,說你回來了,聚會的事,他一下子忘了,沒想起來說,叫我跟你提一下!”
“噢——”張裡點點頭,這下他心下明白了,這個老同學看來挺會玩深沉啊!在黨校時隻字不提,現在卻叫老董來提,其做法深有含義啊!也許這位老同學內心並不如他面上表現的那樣認命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