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一幕在鍾鋼鐵的腦海裡閃現着。鍾東山從小就一直跟着大哥,大哥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就是大哥的跟屁蟲,兄弟倆經常一起去掏家雀,一起去河裡捉魚,一起到生產隊的田地裡撿拾麥穗,有一次,兄弟倆被看青的人捉住了,看青的人揮舞着手中的鐵杴要打,鍾東山趴在哥哥的身上,護着哥哥,嘴裡喊着:“別打我哥,別打我哥。”長大了,兄弟倆有了各自的生活,但是,兄弟倆一直在一起,一起打拼,一起創業,不管是鍾氏鋼管廠,還是海灣鋼鐵集團,裡邊都有鍾東山的汗水和心血。鍾鋼鐵原本打算,等弟di老了,就把海灣鋼鐵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送給弟弟,這是弟di應該的到的。可是,現在,鍾鋼鐵的這個心願已經永遠無法兌現了。
鍾鋼鐵悲痛欲絕,聲淚俱下。
兩天以前,鍾東山還和哥哥有說有笑的,轉眼間他我們就陰陽兩隔,生死兩茫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這麼惡毒,讓兩輛動車組相撞的?誰的責任?誰是兇手?是恐怖襲擊,還是責任事故?是天災,還是人禍?鍾東山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了,鍾鋼鐵要爲弟di要個說法!
鍾鋼鐵質問在場的事故處理小組的人員:“事故責任查清楚了沒有?”
工作人員說,初步確定是因爲雷雨大霧天氣,導致動車智能系統出現故障,調度中心和動車組的聯繫出現中斷,從而導致兩列動車組相撞,但確切原因還需要專家調查後才能確定。
鍾鋼鐵憤怒的喊道:“我要讓他們償命!”
工作人員向鍾鋼鐵保證,一定要儘快的查出事故責任,給死傷者一個交待,也給社會一個交待!他們讓鍾鋼鐵先回去,等事故責任確定之後,他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他的。他們還要求鍾鋼鐵保持克制,希望在這個悲痛的時刻,大家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共度難關。
工作人員之所以要求鍾鋼鐵保持克制,是因爲就在這座大樓下邊,正聚集着有一些傷亡者的親屬,他們對於事故領導小組的一些做法非常不滿意,要求儘快查出事故的責任,嚴懲責任者,給傷亡者一個交待,並且要求提高撫卹標準。
鍾鋼鐵對撫卹標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事故責任的認定,要有人來承擔這個責任,給弟di一個交待!
透過窗戶,鍾鋼鐵看見院子裡,有一大羣人,將什麼人圍在了中間,被圍在中間的人,估計是政府官員,有人帶頭呼喊口號,什麼“我們要真相”,什麼“不能草菅人命”,什麼“讓管事的出來說話”等等,口號聲一陣高過一陣。人羣越聚越多,整個醫院的大院子裡成了黑壓壓的一片了。
過了一會,人羣中忽然閃開了一條通道,幾個幹部模樣的人走進了人羣中間,事後得知,那幾個人是鐵道部門的高級主管領導。
面對情緒越來越激動的死傷者家屬,鐵道主管領導只好親自出面,向大家鞠躬道歉,說國家已經成立了事故聯合調查小組,對事
故的責任進行全面的調查,不管是誰的責任,將一查到底,嚴厲追究,絕不姑息,同時,提高死傷者的撫卹標準。如果同意,明天就可以簽訂賠償協議,領取撫卹金,大家可以先回去,等待調查結果,因爲調查是需要時間的,短則十幾天,長則幾十天,時間不好確定。
那些死傷者家屬經過商討之後,覺得目的已經達到了,就同意了鐵道部門的意見。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了下來。
第二天,鍾鋼鐵在賠償協議書上簽字之後,事故處理小組交給他一個骨灰盒,說裡邊是鍾東山的骨灰。
幾天前,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轉瞬間,卻變成了一盒骨灰,這真是讓人無法接受。鍾鋼鐵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尖刀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疼疼難忍。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他覺得一切都是在做噩夢。
鍾鋼鐵將東山的骨灰盒緊緊的抱在懷裡,悲痛欲絕,失聲痛苦。他幾度昏厥。多虧有叢大海在身邊,否則,鍾鋼鐵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下來。
悲痛,並沒有讓鍾鋼鐵失去理智。一個更大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是否應該把弟di遇難的消息告訴母親?
母親一生受的苦難太多了,這些年,好不容易過上了幾天的好日子,她盼啊盼啊,終於盼到了孫子,現在,她正滿懷喜悅的心情,陪着孫子在海西讀書。這個時侯,如果她得知她的最心疼的小兒子沒了,她一定會痛不如生的,白髮人送黑髮人,人生之痛,莫過如此了。鍾鋼鐵擔心她老人家難以承受如此重大的打擊,他不想看到母親痛不如生的樣子。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鍾鋼鐵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將三弟遇難的消息隱瞞下來,就像隱瞞海神廟裡的老啞巴的事情那樣,永遠不告訴母親,讓母親度過一個快樂的晚年。
鍾東山臨出發的時候,曾經給母親打電話告別,說他要出國一趟,時間可能要很長。鍾鋼鐵打算就以鍾東山出國在外,業務繁忙抽不出時間回國爲理由,哄騙母親。
爲了母親的健康,鍾鋼鐵只能撒謊。
鍾鋼鐵請求有關方面,在公佈死難者名單的時候,不要使用鍾東山的真實名字,用一個化名就行。有關方面同意了這個要求。鍾鋼鐵還特別囑咐叢大海和司機,一定不要將東山遇難的消息透露出去半個字!
然後,鍾鋼鐵帶着鍾東山的骨灰,秘密的返回海灣。
第一四五章:密葬
回到海灣,鍾鋼鐵並沒有直接趕回臥佛山俱樂部,而是找了一家賓館,悄悄的住下,將鍾東山的骨灰盒放在賓館房間裡的桌子上。他讓叢大海打電話把江河叫過來,將鍾東山遇難的噩耗告訴了江河,並要江河嚴守秘密。
江河一聽,抱着鍾東山的骨灰盒大哭了一場。
江河哭了一會,用手抹了抹眼淚,問鍾鋼鐵:“老闆,你打算怎麼安葬三老闆?”
鍾鋼鐵滿臉悲痛的說:“我找你過來,就是和
你商量這件事的。”
江河說:“這事還得老闆拿主意。有什麼要求,你儘管吩咐就是。”
鍾鋼鐵想了想,說:“反正不能埋在我們鍾氏家族的林地裡,如果那樣的話,他遇難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來的。”
“那埋在那兒呢?”江河問。
這時候,鍾鋼鐵忽然想起來,鍾東山前幾天曾經託夢給自己,說:“我要去鳳凰山,我喜歡鳳凰山。住在鳳凰山,我就可以天天看着鋼鐵廠了。”鍾鋼鐵暗暗思忖:小文葬在鳳凰山,老啞巴也葬在鳳凰山,三弟也要埋在鳳凰山,難道這是上蒼的安排嗎?罷罷罷,就遵從東山的遺願吧,把他埋在鳳凰山,這樣,東山就可以天天看着鋼鐵廠了。
鍾鋼鐵對江河說:“這樣吧,你去特鋼廠對面的鳳凰山坡看看,找塊好地方,把東山就葬在那兒吧,這樣也好讓他天天看着他的特鋼廠。”又囑咐說:“你和司機夜裡去,誰也不要告訴,一定要注意保密。”
江河答應一聲,便帶着鍾鋼鐵的司機,趁着夜色,去了鳳凰山。
很快,江河就從鳳凰山破打來電話請示說:“我看了看,在小文的墳墓和老啞巴墳墓之間,有一塊空隙地,正對着特鋼廠,很不錯的,不行就將就這裡?”
鍾鋼鐵想了想,說:“行吧,你們把墓挖好了,我這就和大海過去。”
鍾鋼鐵把鍾東山的骨灰盒放進一個大提包裡,叢大海要幫着提,鍾鋼鐵不讓,說:“我最後再揹他一次吧。他小時候,就喜歡讓我揹着。”話未說完,已是淚流滿面。叢大海也陪着落淚。
被霧霾籠罩着的月亮斜掛在西天,暗淡無光。
轎車到了鳳凰山下停下來。叢大海下了車,找一根木棍,以防毒蛇,在前邊開路,鍾鋼鐵懷裡抱着鍾東山的骨灰盒,跟在叢大海後邊,踏着隱隱的光色,深一腳,淺一腳的爬上了山。
江河和司機把鍾鋼鐵迎到墓地。
鍾鋼鐵站在墓旁,向山下望了望。山下,鋼鐵廠被霧霾裹着,燈火朦朧,煙霧騰騰,一片繁忙。鍾鋼鐵怔怔的看了一會,把目光收回來,查看了一下鍾東山的墓穴。左邊是小文的墓,右邊是老啞巴的墓。
江河輕聲說:“有小文陪着三老闆,三老闆不會寂寞。”
鍾鋼鐵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只是一個勁的流眼淚。他抱着弟di的骨灰盒,遲遲不願放下。
“時間不早了,還是讓三老闆入土爲安吧。”江河哽咽着說。
鍾鋼鐵慢慢的將鍾東山的骨灰盒放進了墓穴裡。然後,抓一把土,撒在骨灰盒上,哭着說:“東山,我的好三弟,爲了咱母親,我不能大操大辦,只能偷偷的把你葬在這裡,你能諒解我吧?你也是個孝子,我相信你一定會理解大哥的苦心的。等母親百年之後,我再給你補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江河帶領叢大海和司機,揮鏟掘土,很快,一座新墳便堆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