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縫一件衣裳多少錢?”他順口問着。
穆慧看他蹲的地方,就有點不樂意了,這跟聽牆根一樣,剛剛平的氣又上升了,“您能別蹲我們家牆根底下嗎?”
“哦!”他看看四周,覺得也是,現在穆慧又不在裡頭,他蹲這兒是有點搞笑。於是,他就坐到了穆慧家門口的門檻上了。這離穆慧近點,也算是有個地方坐着。
穆慧又無語了,對於特別聽話的老實人,她還真的沒法子,可是她還不能轉身走,只能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快做。
“你還沒說呢,你做一件衣裳賺多少錢。”他又問了一次。
“我一般不給他們做,我只是幫着畫裁剪的圖樣,然後裁剪一件五文,一般我前半個月就是幫着裁剪,由他們分到各家去做,後半個月,我沒事就自己接幾件,打發時間。”穆慧還是專心的縫製的。
這會成衣鋪子其實也是流水線,真的拿佈讓人自己裁剪,自己做,其實真的效率不高,而且衣裳的大小也不會一致。這裡是京城近鎮,人流量非常大,成衣鋪的生意也是極好的。
穆慧沒來之前,人家也是有人畫圖樣,有人專門裁剪,有一批像穆慧這樣的婦人,就做點來料加工的零活。當然,那些婦人工資是最低的,也就能給家裡添個油鹽錢。而專門畫圖樣和裁剪的,工資就高很多了。穆慧之前打聽好了,於是也接了裁剪的活,要知道,這會沒有機械設備,不可能一次就能裁個百八十件。她只能說自己手比較快,況且,她有十五孃的手藝,又有自己的腦子,於是她算是裁剪師傅裡做得又快又好的了。
再過兩月,店老闆就問她會不會製版了,就是畫衣服零件圖。之前很個裁剪師傅那兒,都有個標準版,用那個版來照着裁剪。所以製版的師傅價錢也就更好了。活也最輕。
這時,穆慧就特別感謝十五娘了,她畢竟是宮裡針線上人出身,製版那也是小菜一碟了,而且她是什麼樣式的衣裳都是會做的,於是她就開始製版了,這活也輕,就是每月開頭兩三天,制回版,底下自然有人用牛皮紙再照着裁剪了,分到各家照做,原版當然歸店裡。這樣,穆慧也就每月頭兩天製版,後幾天裁剪,下半個月,就接活回家自己做。
其實照說,她真的賺不少錢,誰讓她是有手藝的人,但是問題也在這兒,她進鎮時,實在有點慘,就算她真的賺到錢,人家還是不覺得她該過得好,可能中下層百姓就是這樣,若是看到別人一下子過得好了,於是各種不滿意。所以之前就算穆慧並不缺那點吃肉的錢,但是面對流言,她只能妥協的原由。
“夠吃飯嗎?”這是花屠戶最關心的。
“當然。”穆慧有點不樂意了,就好像他沒來之前,自己真把孩子們給餓着了一般,他沒來之前,自己也是至少一週給寶貝兒子們做一頓小排的,每天一人一顆蛋,一杯羊奶。同一區裡,真比她這麼捨得給孩子們吃的娘,還真不多好不。
“哦,我今天去問了,大寶要去念書還早,先生說,要啓蒙,還要再等一年,不過若是他想去玩,可以跟着玩玩。我覺得吧,小孩該唸書,還是得唸書。不過先讓他們去學堂裡玩玩,以後再去,就不會害怕了,你說呢?”
穆慧擡頭了,這是啥意思?他帶着自己兒子去學堂找先生?這個對嗎?
“放心,放心,本來說,束脩每月五十文,書本自備。不過先生人挺好的,說每年送點臘肉就成了。紙筆什麼的,我跟文具店的掌櫃也說好了,讓我去後頭拿些次品,小孩子們不用太好的。書是問題,不過你別急,買書是太貴了,不合算,我讓人去找,總能找到的。”他絮叨着。
“你上午沒去做生意?”
“做了啊,學堂的先生娘子,文具店的掌櫃娘子都來買肉了,我送他們大骨了。說了,我們大寶、二寶、小寶唸書,這都是小事。”花屠戶得意洋洋。
“是我的大寶,二寶和小寶!”穆慧真心的想死了,這位要不要把自己的名聲敗壞到這一步?是不是說,從明天起,在鎮上的衆人眼中,他們就成一家人了?
“安了,當然是你的大寶二寶和小寶。”花屠戶還是沒意識到自己哪錯了。
穆慧真的想說,人有時不能太熱心,太過熱心,對別人來說不僅是負擔,可能還有害,但是這話怎麼說?若是對着平常人,她也許就直接說了,但是對着這二貨,明顯智商欠費的情況下,說了,就是傷人了。
“你要不去歇會?”她無力的再低頭做事,主要是她真心的覺得跟這位聊不下去了,她那種有火又發不出來的憋屈,實在不足以用語言來形容了。
“歇什麼,我還要去買酒呢!有豬蹄吃,當然要喝點酒,對了,你會做酒嗎?”
“我會做醬油。”穆慧黑着臉。
“哦,那我去買酒了。”花屠戶覺得好像穆慧又生氣了,拍拍屁股準備起來,結果撞門框上了,誰讓他坐門檻上,而這是房子的門框較低,平時他進出屋子,都會下意識人低頭,而今天,他是坐在門檻上,一站起,自然會被撞到後腦殼的。
“還沒喝就醉了!”穆慧覺得自己爽多了。
“我酒量好着呢!”花屠戶憤憤的出去了,真心的覺得這個女人有脾氣實在太壞了。
PS:景德鎮人真的很實在,比如說,早點鋪,什麼都有得賣,有小罐湯,有湯粉,餃子粑,拌粉,稀飯,鹹菜,包子……然後,我們點了一份餃子粑,一份稀飯鹹菜,一份拌粉。一共九塊錢。比如去小超市,有零頭的,他們會自動自覺的把小數點後面的忽略掉。去飯館也是,會把零頭抹了,直接給整。雖說其實也沒多少,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覺得這是個很親民的小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