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既說到這兒,也就說不下去了。”穆慧收回了剛剛溫和的笑臉,起身要送客了。
這回她是真生氣了,之前只是覺得吳士友人品差,但人家畢竟沒惹到她。她所做的,不過是怕他利用軍需之便,給自己老公下絆子罷了。說到私怨,他們之間還真沒有,所以她也不想真的撕破臉。可是明明她已經好言好語了,結果他竟然還脅迫上她了,這就不能忍了。
“花夫人,吳家不是你能瞧不起的。”吳士友還不忍了呢,直接拂袖而去。
吳夫人也氣,但此時她又覺得自己丈夫有些衝動了,剛剛穆慧的話,她其實也是聽進去了。她也覺得,有些事,穩妥一點爲好。可是現在丈夫走了,她畢竟是妻,於是只能對穆慧尷尬的一笑,起身告辭,匆匆的跟着出去了。
穆慧輕輕的一揚眉,看看這暖閣,“回頭找個風水師父來重新佈置一下,怎麼在這兒待客,就沒有順利的?”
“夫人,這好嗎?”福嫂纔不管風水問題呢,她剛剛一直跟在穆慧的身邊,外頭的事她也是知道一點的,當然,她更不可能知道這事是與穆慧有關的。她現在只是覺得,夫人此時得罪根深蒂固的吳家,是不智之舉。
就算吳士友現在只有五品了,但吳士友此時卻代表着吳氏家族。要知道,之前的理親王對吳氏家族都是禮遇有加的,她有點擔心主子,真的與一個百年的氏族爲敵,得不償失。
“他以爲自己真的能代表吳家嗎?”穆慧冷冷的笑了。
第二天,吳老先生就來找穆慧了,意思很明白。他不能再教大寶他們了。族裡要求他回族學教書。
穆慧看着吳老先生,想了下,“這是先生的意思。還是族中的意思。”
“夫人真是,當初族長讓在下來此坐館。便有說起,若公子天賦尚可,可招去吳氏族學唸書,想來,族長之意,在下是族學之中借於花將軍的。”吳老先生溫聲說道。
穆慧明白了吳老先生的意思,他一口一個族長,意思也就明白了。他是由吳士友‘借’出的,於是吳士友自然可以收回。看來,吳士友並沒有聽進自己的話,而且,他真的以爲自己能代表吳氏家族了。
此時,穆慧真心的覺得吳士友有夠幼稚。不過沒關係,她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還不如一腳把這位踩到腳底,再不讓他有翻身之機纔是正理,真的讓他將來有機會。藉着吳氏家族,再來咬自己一口,她也就該鄙視死自己了。
“將軍不在家。我一弱女子倒一時也沒了主意。看來只能去敲登聞鼓,求聖人做主了。”穆慧假笑了一下,偷看了吳老先生一眼,他垂頭不語,穆慧瞭然,起身讓人把吉祥三寶送進宮中,她自己坐車就去了宮門前的登聞鼓前,也不要阿福幫她敲,自己雙手拿着大鼓錘子。使勁的敲着大鼓。
也不是誰都能敲登聞鼓的,那是告御狀用的。當然了,真的敲了。苦主一般也都落不着什麼好。一般這登聞鼓是設來告御狀的,什麼人要告御狀?就是那求告無門,走投無路之人。
封建王朝,民告官,不管狀紙遞上去沒,先得挨幾十板子,然後開始說話。等告下來了,惡人繩之於法,而苦主發配三千里。有這樣嚴苛的律法,誰沒事敲這個玩。
而像穆慧這樣,身上帶着誥命的主,來敲登聞鼓,反正本朝建立起來,還真一例都沒有,她都正三品了,什麼事,酒桌上都能擺得平,用着着來告御狀?她敲鼓時,邊上的守衛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般來說,登聞鼓其實一般、二般的人還真近不了鼓身,他們拉也把告狀的拉開,沒得讓他們破壞安寧和諧的氛圍。
但今天穆慧穿的是她三品淑人的大狀出來的,人家還真不敢攔,心裡還怨,您都正三品了,進宮找皇后哭去啊,敲什麼登聞鼓啊!不是讓大家都難受嗎?守衛表示自己壓力有點大。
而這會朝會還沒結束,宏陽帝和大臣們正議事呢!邊關傳來消息,援軍已經到了地方,花鎮全面接管邊關的防務。雖說是八百里加急,算日子,這位應該幾天前就擺好陣式,等着對手上場了。宏陽帝本人還是有點擔心的,花鎮有點不太靠譜,他有點擔憂他會怎麼打這一仗。正議着呢,結果被外頭的大鼓聲還嚇着了。沒法子,那鼓宏陽帝登基這些年,一次都沒響過。而他搜搜記憶,好像就沒有這方面的記錄,能不被嚇着嗎?
大臣們也嚇到了,有人敲登聞鼓,萬一真的來個六月飛霜,這快過年了,老爺子還怎麼過年?順便,大家又開始擔心,別是自己這塊出了問題,官當到他們這一步的,沒幾個心裡沒事的。
“啥事?”宏陽帝再震驚,也只能放下手上的事,擡頭看外頭。
守衛不敢說穆慧,只能跟邊上的阿福打聽,總算弄清楚了,人家更難受了,您至於嗎?爲個西席,您來敲登聞鼓?!
不過敲都敲了,他們還得趕緊進去報一聲,省得上頭問了,沒人答。
所以宏陽帝問時,外頭的小蘇拉已經接了報,也是一臉苦像的進來回話,還得扯着嗓子說,因爲外頭還在拼命的敲。
“出去個人,讓他別敲了,朕聽見了。”宏陽帝也快瘋了,當了這些年皇帝,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鼓聲這麼吵。當然了,平日祭祀也有鑼鼓聲的,不過那個有節奏,有韻律,現在這位亂敲,敲得人心浮氣燥,就想打人。
終於鼓聲停了,宏陽帝和大臣們一塊鬆了一口氣,宏陽帝這纔看向了那個蘇拉,“外頭何事?”
“三品將軍花鎮的夫人狀告翰林院學士吳士友大人奪她家西席,前來找陛下評理。”蘇拉想哭啊,這位小蘇拉也是見過穆慧的,自然知道,這位在帝后那兒是說得上話的,爲個西席,她敲登聞鼓,您真不把皇上當幹部啊。
“你說什麼?”宏陽帝也以爲自己聽錯了。
“回稟陛下,花將軍之養子,由吳翰林家的族叔教導。吳翰林說先生是借於花家的,於是要收回。而花家認爲,自己是行了拜師之禮,束脩齊全,沒有借人一說。花夫人覺得吳翰林這是欺侮花將軍在外領軍,家中無人。於是憤而告之!”蘇拉趴地上,指甲摳着磚縫,咬着牙把事說明白了。說完了,他都要流淚了,心道,‘這點事,您真不用敲鼓,哪怕跟雜家說一聲,雜家都能替您辦得妥妥啊!’
“陛下,想來花夫人也不懂規矩,要不,老臣去勸勸,爲花夫人再選個先生。這事看在花將軍在外禦敵,就算了吧。”柳奕大人出列,他不認識穆慧,但心裡還是覺得這是個無知的婦人罷了。但想想,花鎮領軍在外,把他夫人逼得太緊,恐寒了將士之心,決定溫和的把這事處理了就算了,他一點也沒多想。
大臣們一聽是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都鬆了一口氣,基本上,只要同他們無關,他們也樂於看看風向,然後把稀泥和過去。
“正是這樣,正是這樣,一介女流,哪裡懂這些。”大家輕鬆的笑道。
宏陽帝沉臉不說話,這雖說是小事,但也分人,若是一般的三品大員的夫人來告這個,他一定要訓斥當家人的治家不嚴,夫妻兩一塊重重的罰一下。
但是來告的是端木家的,這就有意思了。端木家的是知道自己不耐煩吳家了,這是幫自己扯由頭嗎?不過用這個由頭,自己反而被動了,真是不能太高看女人啊。
不過,沉吟了一下。一個在宮中四年就爬到了六品女官的位置,縱是有子夜的功勞,她自己也絕非等閒之輩。還越過了重重的封鎖,自己把小皇子帶出去了。他看過理親王查出來的那個密道的信息,存在了上百年的地道,一個完全不知道的人,自己五天就破解,然後出去了。這腦子能是一般人嗎?
家裡還是內務府出身,她能不知道登聞鼓不是隨便能敲的嗎?還只是爲了西席這麼點小事。所以她敢來敲,顯就是真的有話想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了。
“朝庭法度,她既敢敲,就得承擔。宣!”宏陽帝黑着臉。
大家收回了笑臉,大家一塊擔心起來。現在大家突然想到,這位花夫人還有一個身份,太子教習。這位宮中女官出身,實打實的天子近臣。她既敢敲,說不定是老爺子教的,大家收起了輕視之心,不經意的站直了身子,一塊覺得後背有點涼。
穆慧穿着三品大妝跪在了大殿之上,恭敬的跪在了御階之前。
“端木氏,爲何敲登聞鼓,你可知罪?”宏陽帝黑着臉斥到,不管怎麼樣,裝也得裝得自己是公正無私的。
“臣婦知罪,不過臣婦並非爲一已之私而怒敲登聞鼓,實是憤恨有如此人品卑劣之人,玷污讀書人之名。”穆慧倒是說得擲地有聲了。()
ps:昨天寫到一五六,今天睡了一天,準備寫一五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