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可不想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被人煮着吃了的大唐駙馬,所以他逃了,逃得很是狼狽。要不是甩出那幾塊麥餅吸引了大多數喪屍的注意力,他一點都不懷疑自己會成這些人的一頓美餐。
兩人氣喘吁吁的跑到了一條小河邊,喝些了水洗了一把臉,躺着半晌無語。
公子,請恕我直言。他們或許還記得有薛少帥這麼一個人。但是,他們恐怕再也不會爲你而戰了。吳銘說道,如今,他們軍心渙散鬥志消彌。想要重新聚攏這些潰兵,短時間內怕是不可能了。
薛紹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幻想過一百種重逢朔方軍將士的場景,但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情形不怨他們,是我的錯。是我拋棄了他們,是我離開得太久太久了。
公子,我們急需人手,更加需要一個立足的據點。吳銘說道,我曾記得,夏州都督府治下的河隴夏綏銀三州當中,公子在綏州的根基最爲牢固。當年你曾在那裡討伐白鐵餘,後又剷除鴻雲堡,百姓對你非常的擁護。刺史吳彥章,也是公子親手提拔一邊栽培。三州當中,也屬綏州人口最多較爲富庶,經過白鐵餘大力修繕的城池也最爲堅固。或許,我們可以轉道綏州以那裡做爲據點,東山再起。
東山再起薛紹不禁苦笑,怎麼聽起來,我就像是一個割地自治的亂世草頭王
吳銘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若能力挽這一道狂瀾,事後公子真要割地爲王,那也未嘗不可
扯遠了。薛紹拍了拍屁股站起來,說道,先等郭安回報軍情再說。綏州是一塊好據點,但現在是否已經淪陷都未嘗可知。我們先回去吧
天亮以後,幾名斥侯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一個薛紹的大熟人,李仙緣。
李仙緣見到薛紹就像是見了久別重逢的親爹,抱着他的腿就是一陣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啃着麥餅,讓衆人既傷感又好笑。
你這神棍,瘦是瘦了一點髒是髒了一點,但居然毫髮未傷薛紹看着他不禁好笑,跟我說說,你是怎麼逃命的
突厥的騎兵可上不了樹。李仙緣一邊啃着麥餅,一邊抖着腿,很有一點小人得志的神韻,說道,剛進賀蘭山我就覺得不對勁,山谷裡一股煞氣直衝雲霄。我對領兵的大將阿史那忠節進言,說前方可能有埋伏我軍不宜再做追擊。但他非但不相信我,還說我惑亂軍心要把我亂棍打走。小生一怒之下就爬到了一顆大樹上,一藏就是五天,再也沒敢下來
衆人聽了,是既好氣又好笑。
那你目睹了整個兵敗的過程薛紹問道。
李仙緣的表情陰沉了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把麥餅當作了仇人開始拼命的撕咬。
朔方軍究竟損傷多少薛紹再問道。
韋待價給了阿史那忠節五萬人馬,除了走在後面的一小撮部隊,大部分人都走進了賀蘭山這個大墳場。李仙緣重嘆了一聲,至少是,十去七八。
薛紹都顧不上傷感和憤怒了,沉聲問道:那沒有走進賀蘭山的,還有多少人
李仙緣身爲參贊軍機的行軍記室,這些信息他還是能夠掌握到的。回憶了半晌之後,他說道:薛楚玉和郭元振手下各有三四千人馬,一同守在豐州沒有參戰。獨孤諱之與沙吒忠義負責後勤,開戰之後韋待價讓獨孤諱之帶了五千人馬去守銀川軍屯,沙吒忠義則有五千人馬留守朔方軍鎮。韋待價自己坐鎮夏州都督府,他手邊一直都有三千拓羯騎兵這一算起來,賀蘭山慘敗之後,朔方軍大約還剩兩萬人馬沒有被打散。但是,他們全都分散在各處。
薛紹便尋思起來:沒有被打散的這幾部人馬當中,我唯一可以信賴和期待的,大概只有薛楚玉和郭元振的部隊了。但是他們遠在千里之外的豐州前沿,想要和他們取得聯繫都很難,匯師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再者以元珍的謀略水準來推測,既然他在賀蘭山設下了那麼大的圈套,就一定會有配套的軍事計劃去針對豐州。要想徹底的瓦解朔方軍並且攻佔河隴,眼下正是他的大好機會。那麼很有可能,現在薛楚玉和郭元振所在的豐州已經陷入了重圍苦戰之中,勝負難料生死未卜。
這時李仙緣又說道:我估計,聽聞賀蘭山慘敗之後,韋待價肯定會放棄夏州都督府,帶着他的妻妾兒女和三千拓羯一起跑到朔方縣去。那裡是朔方軍的大本營,城池堅固利於防守,還有沙吒忠義的五千人馬駐守。八千人,他或許還能守上一守。還有可能,他會把獨孤諱之從銀川軍屯召回來,匯合一處增加兵力。
薛紹頓時聲音一沉,銀川軍屯是河隴糧倉三軍後勤保障,豈能輕易放棄
李仙緣苦笑不已,少帥,韋待價要是有你這樣的眼界和謀略,那也不會招致慘敗啊這幾年他的日子實在是過得太好了,日子一好過人就會變得貪生怕死。他總是懷疑會有人要暗殺他,於是他以裁汰軍中老弱爲由,挪用朔方軍的軍費另行招募了三千胡人組成一支拓羯騎兵部隊,日夜帶在身邊保護自己。就連和小妾行房之時,他屋裡屋外也至少得有三十幾個人嚴密護衛。現在打了敗仗,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兵馬都帶在身邊保護自己,哪裡還會管什麼銀川軍屯
這時,虞紅葉急語道:公子,萬萬不能讓突厥人佔了銀川軍屯那裡留存的錢財糧草布匹還有鐵器等物,至少可以組建起一隻三十萬的大軍,並能養活他們三年有餘
衆人一同吸了一口涼氣
虞紅葉從來都不插言薛紹的軍政之事,但是眼下沒人比她更加了解銀川軍屯,因爲那裡曾是紅葉商會的根基之所在。韋待價上臺之後使盡了渾身的解數要把虞紅葉從銀川擠走。迫於無奈,虞紅葉只好藉助於劉幽求等人的幫助,私下裡悄悄的把一部分商會的財富和物資轉移了出來。這纔有了延昌縣的大倉庫。
薛紹問道:李仙緣,至從我走後,獨孤諱之和沙吒忠義就完全的倒向了韋待價,是嗎
李仙緣輕嘆了一聲,可以說是吧
那三千拓羯呢薛紹問道,他們戰鬥力如何忠誠度又是如何
他們看上去是挺驍悍的,但是自組建之日起,他們就沒有真正打過仗。戰鬥力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這一夥來自於西域和漠北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胡人騎兵,只認錢不認人,這是肯定的李仙緣說道。
薛紹轉頭看向虞紅葉,虞姑娘,這倉庫裡的錢財,足夠收買三千拓羯嗎
虞紅葉微微一笑,三萬,都沒問題
此時,洛陽。
黨金毗和郭大封一同前來求見武則天,把薛紹留下的那口箱子,交給了她。
這是薛紹留給本宮的
是。
武則天再又看向黨金毗和郭大封,二位將軍,手是怎麼回事
回太后,訓練的時候不小心爲刀劍所傷。二將平靜的答道。
武則天沒再多問,打開了盒子。
裡面放着一面紫金魚符,還有一封書信。武則天將書信打開,是薛紹的自請辭去夏官尚書和檢校右衛大將軍的,辭職信。
武則天一言不發的,平靜的,將書信撒成了碎片,撒在了黨金毗和郭大封二將的面前。
黨金毗和郭大封愕然呆立。
二位將軍,爲何不攔住薛紹武則天問道。
末將無能,攔他不住。
武則天面無表情,於是你們各自斷指爲誓,想要追隨他而去
黨郭二將同時跪倒在地,但是一言不發。
起來吧,不怪你們。武則天淡淡的道,薛紹留下了紫金魚符和辭職表文,並且沒有帶走洛水大營的一兵一卒,他的用意,本宮完全明白。
二將仍是跪着,一言不發。
武則天輕嘆了一聲,親自走上前來一一將黨金毗和郭大封扶起,輕聲道:二位將軍忠勇有嘉,一直都是本宮深爲倚賴的京都長城。薛紹沒有把你們和洛水大宮一同帶走,就是希望你們能夠繼續保衛京城。可是現在突厥人都已經打到了幷州,本宮有意想要拜二位將軍爲正副行軍總管,率洛水大軍前去救援幷州。你們意下如何
郭大封連忙抱拳奏道:太后明鑑,臣與黨金毗只可爲將不足掛帥。還請太后另擇大將爲帥,我兄弟二人願意誠心輔佐
武則天微然一笑,那王昱如何
黨金毗與郭大封頓時大驚,再次跪倒在地,太后,萬萬不可
這下倒是換作武則天驚奇了,二將,爲何如此
臣不敢欺瞞太后郭大封急道,薛駙馬臨走之時千叮萬囑,切不可用武家子侄和王昱掛帥。若太后有此意向,我二人必須竭力勸諫
就連這些,他都預料到了武則天深呼吸,慢慢的坐了下來。心裡百感夾雜,真是說不出一個滋味來。
郭大封猛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說錯了話現在,太后肯定比以前更加的懷疑和忌憚薛紹了啊
那薛紹有沒有說過,
郭大封再也不敢亂說話了,一個勁的搖頭。黨金毗自知嘴笨,至從進了御書房就沒有張過嘴,於是也跟着一個勁的搖頭。
武則天不得由苦笑了一聲,連他們,都信不過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