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騎馬虞紅葉乘車,二人到了西市街口就將分道揚鑣。
虞紅葉下了車來立於旁道拱手拜道:紅葉拜別薛公子。夜路坎坷,公子不如小心慢行。
薛紹笑了笑,虞姑娘,你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虞紅葉眨了眨眼睛,紅葉爲何生氣
我剛纔不是說,要把你獻給小老頭兒薛紹笑道。
虞紅葉婉爾一笑,公子多慮了,紅葉還沒有那麼小器。
看來你倒是不介意啊薛紹摸了摸下巴,調侃的笑道,依我看,薛克構還是稍稍的老了一點。我這一款的不錯,青春正盛十分般配
公子就莫要再拿紅葉來說笑了。虞紅葉不以爲意的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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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紹笑呵呵的道:今天有勞虞姑娘了,改日再行謝過。
公子,請。虞紅葉拱手拜道。
虞姑娘,請。薛紹拱手回了一禮,拍馬奔去。
虞紅葉微微擰眉深看了薛紹的背影幾眼,嘴角兒輕輕一揚露出一抹意味複雜的微笑,頜首笑了一笑,翩然登車而去。
臨近府第,薛紹遠遠看到月奴站在門外踮着腳尖朝路口盼望,看到馬匹她就歡快的迎了上來。彷彿薛紹是離家多年遠行萬里,好不容易纔回了家一趟。
薛紹心中不由得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暖意回家的感覺,被人期盼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公子,你回來了月奴滿面春風的迎上來,接過薛紹的馬繮,薛克構沒有像昨日那酸儒一樣的爲難公子吧
沒有,他是個很慈祥也很可愛的小老頭兒。薛紹笑了一笑,那兩個酒鬼醒了沒有
醒了。月奴叫廚子給他們安頓了飯菜,他們吃完之後正坐在前庭的花圃間閒聊呢月奴答道。
薛紹踏進了大門,入眼就看到李仙緣和姚元崇坐在前庭的花圃石桌邊,正談笑生歡。
二位好雅興啊,居然還在花前月下。薛紹笑着走了過去。
李仙緣這個老油條不以爲意的嘿嘿直笑。
姚元崇連忙站起了身來,對薛紹拱手長拜,元崇醉酒無狀,叨擾失禮,還忘薛公子恕罪
姚兄不必客氣,請坐。薛紹笑呵呵的坐在了石桌邊,自己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說道,方纔二位聊的什麼,好像很開心很投機
無非是些風花雪月之事罷了。李仙緣笑道,我二人同是羨慕薛兄豔福無邊。
你這樣的貨色,活該一輩子把九品官做到頭。薛紹沒好氣的指謫了他一通,轉頭又對姚元崇說道,薛某久聞姚兄文武全才,爲何不圖個出身,謀個官職呢請恕薛某直言,走馬章臺醉臥花叢雖然快意,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男人大丈夫,還是要有所建樹的。
姚兄看到沒,小生說得沒錯吧李仙緣笑道,鼎鼎大名的藍田公子,當真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姚元崇笑了一笑,拱手欠身道:薛兄所言即是。其實,姚某不是沒想過圖個功名出身。但是,現如今的朝堂之上官場之中,怕是沒有姚某的立錐之地。
怎麼說薛紹好奇的問道。
姚元崇略微笑了一笑,因爲臉上還有青腫,因此笑容顯得頗爲古怪,他說道:其中頗有緣由。有些話,姚某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薛紹哪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裡四面開敞的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於是他站起了身來,天寒夜露,就請二位到我書房來敘話吧
好
三人來到薛紹的書房裡分賓主坐下,月奴重新添置了新茶然後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姚元崇說道:姚某不才,也曾讀了一些詩書,練了一些武藝。如今而立之年仍是一事無成,每日尋花問柳醉生夢死,實非姚某所想。
姚兄居然已經三十而立真是看不出來薛紹不由得感嘆,姚元崇看起來顯得很年輕。
李仙緣並起二指對着姚元崇一指,妖道,採陰補陽
三人一起大笑。
姚元崇笑道:李兄莫要說笑,姚某生平從來不信什麼妖魔鬼神,更不修道也不信佛。
他這一說薛紹倒是想起來了,都曾經評價姚元崇是偉大的唯物論者大政治家。這樣的宰相,在古代是很少見的。
不用理他,且說正題。薛紹倒是對姚元崇此刻心裡的想法,挺感興趣。
姚元崇喝了一口茶,說道:凡君王用人無非三類,一用賢二用能,三用忠。
不如詳解。薛紹道。
姚元崇點點頭,第三者不必多說,凡爲人臣者,忠君愛國是爲首要。但有些忠臣卻是一味的曲意奉誠只爲討好君王,他們最擅於揣摩君王心意,一切與君王同氣同聲,或是憑着一技之長謀得聖寵。
薛紹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姚元崇說的這個忠是個中性詞,包含了真正的忠臣和僞忠臣。
僞忠臣這一類人歷史上比比皆是,比如宋朝憑藉蹴鞠而高居相位的高俅,比如歷史上的武則天曾經用過的那些面首和酷吏,都是君王因爲一己愛憎或是特殊需求而讓他們執掌了重權。
君王也是人,有私心和好惡並不奇怪。但如果因此而輕易的賦予了權力,很有可能給一個王朝帶來災難,甚至成爲一個時代的悲劇。
姚元崇繼續說道:姚某淺見,賢臣說的就是那種道德高尚聲名顯赫才華蓋世學問精深或者詩文出衆的一類臣子。就算他們在治國理政上並無非凡的能耐與高超的建樹,君王也必須要讓他們立於朝堂之上,以爲臣民表率。
李仙緣嘿嘿的一笑,顯然,你我三人都不在此一類。
三個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
姚元崇繼續道:能臣,說的就是務實避虛擅長治國理政的那一類臣子,或者是獨擅於某一領域的人才,比如行軍打仗所向無敵的將軍,善長審案斷獄的刑官,或是像李兄這樣的身懷奇術洞悉天機的人。
就不用這樣刻意編排小生了吧李仙緣直翻白眼。
姚元崇呵呵的笑了兩聲,這一類人,於國於民大有用處。但他們在道德文章方面,是遠比不上第一類賢臣的。自從漢武罷除百家獨尊儒術開始,歷朝歷代皆是以儒治國。儒家首重德行。所以,歷朝歷代的很多能臣往往都要遭受到許多的詬病,或是被身居高位的賢臣打壓排擠。除非亂世,能臣方能大展身手一顯崢嶸。但是等到亂世平定,能臣又很有可能會要遭殃。比如,留候韓信。
高論。薛紹點頭讚許,治世用賢,亂世用能,說得不錯。如果是忠賢能三者兼備的極品良臣,史上可就比較少見了。
李仙緣笑嘻嘻的道:如此說來,姚兄是自詡奇才能臣。如今太平盛世,姚兄沒有用武之地了
李兄取笑了姚元崇呵呵的笑了兩聲,如今的朝堂之上,盡是豪門大族執掌權柄;官場之內,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於是一片和光同塵。姚某雖是出身仕族大姓,但父輩卻是濁流武將官品低微,而且家父仙逝多年家道已然中落,因此姚某並沒有祖上蔭庇可享。就算是從科考入仕,姚某頂上無人,也難以得到重用。因此,與其做個隨波逐流可有可無的小官,還不如自由自在來得灑脫清淨。
薛紹點了點頭,姚兄真是胸懷奇志,寧願落得個白身,也不願和光同塵充當一介俗吏。
小生就是一介俗吏。李仙緣不滿的左右瞟了瞟他們二人,那表情彷彿是在說你們能不當着和尚罵禿驢嗎
李兄身負異才大隱於朝,又何必裝腔作勢姚元崇笑道。
薛紹一本正經的點頭,誠然如此。
好吧,小生不說話了。李仙緣氣鼓鼓的喝茶去了。
姚兄,薛某愚見,你還是應該入仕。薛紹說道,誠然如你所說,朝堂之上盡是豪門大族在掌權,官場之內一片和光同塵。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因此偏激而耿耿於懷,除非我們真的有能力去改變它。否則在此之前,我們只能改變自己,先去適應它。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於逆境中崛起,纔是真正的能人。
姚元崇聽得很認真,不由得眼前一亮,天行健,於逆境崛起薛公子的話,讓姚某有醍醐灌頂之感
時下,大唐雖然也有科舉,但卻是走了偏鋒。薛紹說道,許多有出身有門路的學子,先向朝中的大臣碩儒投了行卷,只要遞出的詩作文章尚可入眼,暗中已經是榜上有名,只要不出意外,等着考試一完就能被朝廷錄用。寒門學子想要和這一類人競爭,無異於癡人說夢。另有許多人哪怕不學無術,只因父輩是四五品以上的通貴高官,就能享受家門蔭庇而入仕就官。朝堂之上官場之內,有許多這樣的恩蔭。這樣一來,豪門仕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日漸壯大。寒門士子,的確是很難斬露頭角。
說到這裡,薛紹笑了一笑,我河東薛氏,就是這樣的仕族。如今薛族大旺,擔任大小官職的人不可勝數。其中,不乏像我這種欺男霸女作惡多端的紈絝膏樑。
李仙緣和姚元崇都笑了。
薛公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謂見識遠博心胸寬廣,姚某敬佩姚元崇拱手拜了一拜,說道,如此,薛兄也就不難理解,姚某爲何不肯做官了。
因爲你不是那種讀死書的人,你沒有祖上恩蔭和名師門第,也沒有詩文蓋世才華橫溢的名聲。如今這樣的世道你很難出頭,以你的個性也不願意和光同塵隨波逐流。你這樣的人才,如果生逢亂世那必然是大有成就。薛紹心想,史上評價你不就是救時宰相麼
知我者,薛兄也姚元崇眼睛一亮拱手拜道,姚某與薛公子,真是相見恨晚
不晚。薛紹微然一笑,現在這個日子,正好。
姚元崇有些不解,此話怎講
李仙緣嘖嘖的道:姚兄,你撞大運了你難道還聽不出來,薛公子打算提攜你一把
薛紹笑呵呵的道:姚兄,你去參加今年的春闈科考吧我把你的文章推薦給我的族伯戶部侍郎薛克構。讓你也投個行卷,成爲他的門生
這這讓姚某,如何生受得起姚元崇十分的意外和驚訝。
大丈夫不拘小節,姚兄你就快快拜謝薛公子的知遇之恩吧李仙緣伸出雙手抓住姚元崇的雙腕讓他拱手來拜,哈哈的笑道,小生掐指一算,姚兄的祖墳之上一片霞雲籠罩,已是冒了青煙了 Wшw● TTKΛ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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