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騎的校場上,終於出現了久違的集體操練的場面。薛楚玉做爲千騎副將,專司負責日常的操練。此刻,大校場上煙塵滾滾人喊馬嘶,雖然還配不上虎狼之師的美譽,但至少有了幾分軍隊該有的威壯之勢。
薛紹在校場上觀望了一陣,心裡對這一批士兵的特點與成色有了一個大致的認識。簡單來說,這羣人的基礎與底子不是三刀旅的新兵可以比的,畢竟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此前都是精銳之士。如果練好了,千騎的戰鬥力絕對是超一流的。
但問題也正是在於,想要練好他們,遠比練新兵要難。因爲他們都已經習慣了現有的生活節奏,每個人的心志和來路都比較的複雜,不像新兵那樣的簡單。
所以薛紹認爲,千騎的能力絕對不是問題,關鍵在於態度。要練好千騎,首要在於攻心。只要把這羣人的心拿下了,剩下的就都好辦了。
將軍,我仍是覺得今天你當衆砍掉崔賀明的腦袋,不是太划算。郭元振彷彿是思考了許久,認真的說道,誠然他是個該死的敗類,但你大可以將他交給有司,借刀殺人即可。又何必親自動手呢,難道只是爲了立威
立威只是其一。我也是思之再三,才決定必須親自動手。薛紹說道,如你所見,眼前的八百士兵就像是一羣羊,自己內部早就已經有領頭羊。我們這些初來乍道的將軍在他們看來是外人,甚至是敵人。崔賀明等人就是羊羣的領頭羊,千騎的人他們爲核心牢牢的抱成一團,像是一塊針不插不入水潑進的鐵板。軍隊裡面從來都是強者爲尊,如果我想真正成爲他們的領袖,就必須粉碎與瓦解他們現在的這個舊有的團體。要做到這一點,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我親手幹掉他們的領頭羊,取而代之
可你卻先失去了人心的擁護啊郭元振說道。
薛紹搖了搖頭,微笑道:他們本來就不擁護我,我又還能失去什麼呢
郭元振愣了一愣,點頭,這倒是句大實話。
我這是先威後恩,破而後立。薛紹說道,既然他們打從心底裡不喜歡我,不擁護我,我也就不必在意他們再對我有什麼別的看法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威鎮之,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法。至於人心擁護與袍澤感情,時間一長自然就能建立起來了,這一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原來你是頭腦清醒的謀定而後動,看來是我多慮了。郭元振吁了一口氣,心情變得輕鬆笑嘻嘻的道:另外兩個關在牢裡半死不活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理還要砍掉嗎
砍不砍的,不重要。薛紹淡淡的道,重要的是,接下來的另一種較量
你是指,和他們的背後勢力的較量郭元振問道。
沒錯。薛紹說道,崔賀明作惡多端十惡不赦,就算是崔知溫與崔賀儉這兩個同宗的親戚都對其敬而遠之。我動手之前早就和崔賀儉交流過了心裡有底,這才果斷的親自動手清理門戶。另外兩個人的情況與崔賀明不盡相同,他們犯下的事沒那麼嚴重,而且一個是陛下的人一個是天后的人。所以,我在等着一場,和二聖的直接較量
噝郭元振吸了一口涼氣,你瘋了
一點也不瘋。薛紹自信滿滿的微然一笑,說道:我之所以敢在這件事情上與二聖交鋒,是因爲我代表的是正義與律法。如果二聖真的出面給這兩個人求情,我會堅持我的主張。因爲在軍隊裡,人治是絕對不能高於法治的。否則將威遭到褻瀆,軍令形同虛設,從而軍不成軍。
公子,你可別忘了二聖是擁有高於一切的至尊大權的郭元振驚訝道,如果二聖強制下令,你將如何
絕不妥協。薛紹淡淡的道,如果我在千騎當中連執行軍法的權力都受到束縛與干涉,那我寧願不幹了
呃郭元振這下有點被嚇到了,小心翼翼的道,那你針對那兩個人的處理意見,是什麼
人犯移交大理寺,公開審理給軍規與律法一個交待薛紹說道。
那豈不是家醜外揚,讓二聖也顏面無光了郭元振神情緊張的搖起頭來,公子,我勸你三思。畢竟你上任纔不久,凡事不妨慢慢的來。
有些事情可以慢慢的來,但是軍法如山,在這一點上我絕不含糊薛紹說道,並不是因爲我固執或是矯情,對一名將軍來說,沒有什麼比他手中的軍法更加重要的了
理解了。郭元振點了點頭,眉頭緊皺頗爲擔憂的道,如此看來,這件事情纔剛剛開始啊往後,怕是會有一場激烈的交鋒
我早就有這個心裡準備了。薛紹微然一笑,二聖既然讓我統領與整治千騎,就必須要給我足夠的信任與自主權。否則,我寧願他們把這個官職收回去
正說着,有小卒來報,說左右羽林衛大將軍李謹行與程務挺一同來訪。
請他們入營,到我的官署奉茶。薛紹說罷,對郭元振笑道,第一波較量,開始了
他們郭元振驚訝道,不會吧
你難道忘了,千騎在名義上是隸屬於羽林軍的一個翊府。薛紹笑道,我在這邊砍了人,他們怎麼也得問上一問嘛
那倒是
稍後二人就到了薛紹的官署,李謹行與程務挺已經先到了,各自只帶了幾名親隨,看起來至少不會是興師問罪。
軍人不喜歡繞彎子,李謹行見到薛紹頭一句話就說道:薛將軍,你這上任的第一把火,可是燒得有夠勁烈啊
薛紹抱拳賠笑,抱歉了,老將軍,程將軍。我都沒有事先告知你們一聲。
千騎名義上屬我們管,但實際上只聽命於陛下。所以公子也就不必跟我們客套了。李謹行將手一揮,說道,問題在於,你在這邊砍了人抓了人,我們也不能無動於衷啊
哦,這怎麼說薛紹好奇的問道。
程務挺苦笑,薛將軍莫非忘了,那三個混蛋是怎麼在大半夜進的皇宮
對了,玄武門是羽林軍把守的城關薛紹一拍腦門兒,莫非二位將軍,也要動手整治羽林軍
不瞞薛將軍,我二人早有此心。李謹行說道,但我們兩個老東西,可沒有薛將軍你這樣的魄力
程務挺也道:我二人此前都是在邊關苦寒之地帶兵的邊帥,在朝中沒有根基,對御林軍的同部情況也不太瞭解。雖然我們已經做了一段時間的大將軍了,可是感覺就像是完全被架空的一樣,手下的將佐與軍士對我們陽奉陰違,沒有真正把我們放在眼裡。真正擁有威望與掌握實權的,仍是原來的一些將領。我二人處處掣肘,形成擺設
薛紹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這早該想到的,不是麼連我這種出身頗高的皇親國戚在北衙帶兵,都有一點被手下的老爺兵看扁。程務挺行伍出身門第不高,李謹行更是靺鞨酋長歸順而來,再加上這兩名大將都是從野戰軍空降來的外人,羽林軍當中的那些世家子弟與官二代將二代們怎麼可能真正把他們當一回事呢別說是他們兩個了,記得當初李尚旦面對裴行儉那樣的天下名帥,都是滿鼻子不屑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的。
我們真是左右爲難啊李謹行拍着手,懊惱又無奈的道,官場相逢彼此還可以虛僞客套一番,行爲處事大多靈活圓滑;但是軍隊裡講究的就是一個令行禁止,容不得這些。所以常言道京官難爲,遍地都是王公貴族,惹不起;其實御林軍的大將才最是難做
聽二位的意思,是想趁我動手的機會,一同發力整治麾下豎立權威薛紹笑道,你們早說嘛,我一介晚輩,怎能搶在了二位前輩的前頭
薛將軍,你就不要取笑我們了程務挺苦笑不迭,實不相瞞,依着我的性子,早就想要砍他孃的幾顆腦袋了可是我一直都被左右勸阻,也一直都憋着忍着我帶了幾十年的兵,幾時這樣的窩囊猶豫過真是他孃的晦氣
薛將軍,我們可沒有你這樣結實的底氣啊初來乍道未及施恩,我們是不敢妄自立威的。李謹行說道,現在既然你帶了個頭,那我們想不動手都不行了。崔賀明這號人我知道,確實該殺,薛公子今日一刀可謂大快人心那麼,我們麾下那些守城瀆職的混蛋,也就同樣該死以前我們都還忍着捂着,現在既然事情已經被公開,我們再不動手砍他們,皇帝陛下可就要動手砍我們了
是這道理程務挺大力擊拳,我二人就是特意前來與你知會一聲,現在左右羽林衛要與千騎保持一致,一同開展大力整治了。來了壓力,我們一起頂着出了事情,我們一同承擔總而言之,我二人願與薛將軍,
好薛紹喜出望外的大讚了一聲,有二位將軍助陣,我的底氣可就更足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李謹行是個急性子,馬上道,事不宜遲,薛將軍不如馬上提審將那兩個被收監了的傢伙。老夫和惡來要當面聽他們說上一說,都有哪些羽林軍替他們半夜開城門
好二位大將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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