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哪裡人我不清楚,只記得當時潘家出來炫耀說是龍灣市裡來的大人物,一般人請不動。有人說他姓董,但也有人說姓譚……鬼知道他真名是什麼。”婆婆上了年紀,有些事情及不太清楚,在所難免,她一口菜在嘴裡咀嚼良久,忽道:“聽說那風水師和是你媽媽孃家那邊的人,天生是個瘸腿。不曉得和你媽媽是什麼關係,反正最後你媽嫁給了你爸爸,他不甘心,所以聯合潘家來報仇。”
三人驚訝得筷子都掉了。
鮮于峰正色道:“婆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他對齊姐是有些反感,但不代表別人就能隨含沙射影誹謗她。
婆婆同樣嚴肅地回他:“我沒亂說。不信你回去找人打聽打聽就知道了。”老年人有時候像小孩子,很容易爲點小事生氣。她自認爲十幾二十年來,一直在爲鮮于鴻(的後人)收集情報,豈料對方居然對自己的話還有所懷疑,當即便有些不高興了,沉着臉悶聲吃飯。
方芳連忙找話哄她開心:“婆婆,小弟弟好乖,你把他帶得真好,難怪他只認你一個,不要我們抱。”
孫子是她的命心肝,聽方芳一說,她立馬眉開眼笑地不住點頭,道:“他滑頭得很,別人給他糖吃,讓抱抱都不幹,非得一天到晚粘着我,像個跟屁蟲一樣甩都甩不掉。”
“那多好呀,他以後肯定孝順你,聽你話,還要你幫忙帶重孫子呢。”小丫頭伶牙俐齒可不是蓋的,找準重點三言兩語,三言兩語哄得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早就把剛纔那點雞毛蒜皮的小情緒拋之九霄雲外了。
聊完孫子,婆婆到底還是記掛着恩人家的事情,問鮮于峰接下來怎麼打算,是就此回龍灣,還是怎樣,她怕他們明天就走,跟着又忿忿地道:
“我老聽潘家的人一天到晚都在說你們家永世都不能翻身。他們壞得很,就算沒事的人,被他天天詛咒,都要出事。你可別輕饒了他!”
“永世不得翻身?”這句話已經聽到好幾次了,如果沒有一些別的手段,潘家人豈敢誇下如此海口?看來有必要好生收拾收拾潘家了。
“婆婆,我們暫時不走,可能還要再麻煩你幾天。”鮮于峰邊說邊從荷包裡掏出五百塊錢來往她手裡塞,“這錢是我們這幾天的伙食費,就是不好意思,得麻煩你幫忙我們做下飯。”
婆婆連忙推辭不要,口口聲聲說他們肯來,便是給她天大的面子讓她有機會報恩。無論三人怎樣勸告,她都堅持不收,其心意之真誠,可見一斑。
鮮于峰心想那便待走的時候再給也不遲,到時候他們三個往車上一坐,她年老體弱也跟不上來,只得拿了。
主意打定,他收回錢,自去爲明日之事做準備,不提。
第二天再回老宅子,潘東北依然是笑容滿面的迎上來,問他們可有吃飯,是否要喝水。
鮮于峰也沒事人一般與他客套寒暄,閒聊了
好一會兒,他才表示想把老房子青瓦屋頂翻修一下,免得來年夏天大雨來了擋不住,滿屋子漏雨。
潘東北本想說自己年初才翻了一遍,話到嘴邊,卻見他笑容中隱藏着殺氣,馬上識趣地道:“雖然春天的時候我翻檢了一回,但過了一夏,總有些地方被風吹雨打爛了。你再去看看也好……要我搭把手嗎?”
鮮于峰見他一臉坦然,沒有絲毫做作懼怕之意,不由暗自冷笑:“你不是說要我家永世不得翻身嗎?我倒要看看你耍的哪門子高明手段。”
“不用,有唐林和方芳幫我就好了。反正我閒得很,有的是時間慢慢弄,你們有農活要幹,不用管我。”
他語氣堅決,潘東北也不勉強,只道:“那好,你要用梯子啊彎刀這些東西,隨便來我家拿就是,不要客氣。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也是幾十年的鄰居了,雖然你極少回來,但也不要和我那麼生分,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我呸!簡直比《笑傲江湖》的嶽不羣還虛僞!”方芳心裡暗罵,一邊轉過身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鮮于峰自然不會客氣,和唐林去他家扛了把木梯子過來。然而他們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直接把梯子搭在屋檐下上房頂,反而扛着它進到正廳去了。
潘東北眼睜睜目送他們去了,輕聲對老婆道:“婆娘,你看鮮于鴻的兒子腦殼是不是有問題,回來先在河邊圍了一排狗屁作用都不起的竹籬笆,這會兒跑到正廳去翻檢屋頂,我看他一點都不像他爸那麼精明,笨得很!”
“你管那麼多作甚,別人的房子,他就算把大梁鋸下來賣都跟我們沒關係。去去去,看豬潲好了沒,好了就餵豬,喂完我們也把屋子收拾打掃乾淨。你那個寶貝兒子剛纔打電話給我說,他要回來住兩天。”
四合院的正廳裡,鮮于峰先燒紙給守宅家神土地與各位祖宗,請他們饒恕今日打擾之罪,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梯子搭在橫樑上,試爬兩步見確實牢靠了,又下來叫唐林從揹包裡拿出黃表紙並硃砂和毛筆等事物。
只見他毛筆沾了飛水硃砂,龍飛鳳舞的在黃表紙上畫了一道誰也不認識的符,跟着叫唐林與方芳一人一邊把梯子扶好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蹭蹭地順着梯子爬上橫樑,用口水將那道符紙沾在了正中央。
底下二人脖子使勁樣後仰着,眼巴巴地望着他,橫樑上的灰塵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哎呀,我的眼睛。”方芳黑寶石般的眼睛進了灰,她驚叫一聲,下意識想用手去揉,卻又怕鬆手梯子不穩,只好不停眨巴,想把灰塵眨出來。
唐林幹嘛閉着眼把頭轉向一邊,吩咐她:“你咳嗽兩聲,就能把灰塵咳出來,千萬別用手揉,越揉越進去。”
鮮于峰屏息凝神,無暇顧及底下二人。他一聽老婆婆反覆說不能翻身之事,便猜到是有人在自家橫樑上做了手腳。這會兒他先用
符紙將橫樑鎮住,以免出現不必要的意外事故,然後用手小心地掃掉灰塵,睜大眼睛仔仔細細一釐一釐的在橫樑中間摸索。
第一遍,沒異常。
第二遍,灰塵掃得更乾淨了,手指似乎摸到了一絲絲縫隙。他怕看不真切,從兜裡掏出便攜式小手電。
燈光一開,烏黑的橫樑中間便泛起了一到亮光,下細一看,便能看到那亮光有四處絲線一般的斷口,好似一個長方形蓋子。
是了,就是它了。
鮮于峰的心,忽然跳得很厲害:咚!咚咚!
魯班術!對方竟然買通木匠用了失傳已久的魯班術!看來是個厲害角色,不可小覷。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他腿微微有些發抖。
扶梯子的二人感覺到了他的些顫抖,齊聲問他怎麼了。
“不妨事。”他定了定神,將小手電咬在嘴裡,又從荷包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匕首來。多虧郝白想得周到,這些都是臨走前,她出去採辦給他的。
匕首映着手電雪白的光,晃得人眼花。鮮于峰眯縫着眼,臉都快貼到橫樑上了,嘴裡咬着小手電,口水不停往外流,他嘶嘶的往回吸了幾下,將匕首尖慢慢插進那絲線般的縫隙裡。
一下,兩下,三下……絲線紋絲不動,不明就裡的人恐怕就要以爲自己判斷錯誤,這只是個紋理罷了。
鮮于峰卻不這麼想,對方是會魯班術的人,早就防着將來有人要來撬它,所以纔將其做得嚴絲合縫,緊密結實。
四下,五下……匕首尖只進去了一毫,根本無法使力。他耐着性子,把手電取下來輕輕敲打匕首把。
一毫,兩毫……直到匕首尖進去了足足有半釐米深,他試探着慢慢加大力度,一點點將那“絲線”撬開了個小口子。
電筒光明晃晃地照進口子裡,照在一個漆黑的東西上。一股子油漆味撲鼻而來,他立馬下退一步梯子,低頭彎腰,避開這沖人的味道。
底下二人不知就裡,只道他遇到了機關,大爲緊張。
“老大(鮮于峰)你沒事吧?”
“沒事。”鮮于峰等了約莫半分鐘,帶那油漆味散得差不多了,直接撬開蓋子,把那玩意弄了出來。
竟然是一具半個巴掌大的小棺材,上着黑漆。壽材有兩種顏色,人還活着時,上的紅漆,黑漆那是人死入棺才用的顏色。
這就相當於在他們家正堂屋橫樑上埋了個裝死人的棺材,日日夜夜壓住屋主,令他永遠不得翻身。
究竟潘東北對他們家有怎樣的深仇大恨,才做得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來?
“好,很好。”鮮于峰一股熱血在心口和腦子裡亂撞,恨不得馬上將潘東北心肝剜出來放在這棺材裡。
“老大,老大,你快下來,別站在上面發愣……我看着心裡滲得慌。”空氣陡然變得陰冷,唐林只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