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死嬰換走了你的長子。”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胡雅仙的這句話上,尤以是顧老爺子目光最爲熱烈。
他再難控制住激動的心情,盯住臉上露出勝利笑容的胡雅仙,想要問長子的下落,“他,”忽的,他想起之前胡雅仙推開門說的話,驚喜中夾雜着狐疑的目光,落向在老婆郭阿姨面前,溫順服帖得跟小綿羊似的肖大剛。
仔仔細細地描繪他憨厚老實的面孔,越看心裡越覺得像。應該說肖大剛整體的五官粗看的話,長得一點都不像他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分開來細看,又會感覺他的眼睛像他,他的臉龐像他死去的娘,……而他的鼻子是最像顧家人的地方。
“小蝶。”胡雅仙笑着吩咐站立在身後的胡蝶,“把東西給顧老先生。”
胡蝶應聲,從身後女弟子手裡接過一份文件,恭敬有禮地雙手奉上,“顧老先生,這是我們找國內和國外的權威機構給您和肖大剛先生,還有肖長林先生,以及顧秦先生和他們父子倆的親子鑑定。”
勉強壓下心底的震驚,顧秦提步上前,接過文件,飛快掃過上面幾家知名權威機構給出的專業數據,心裡涌上一股難以言表的滋味。比起狼子野心,心狠手辣的顧令希和顧維鈞父子,顧秦寧願平庸的肖大剛是他的親伯父,粗俗的郭阿姨是他的親伯母。何況,他那個整日沉迷在實驗室的堂哥的妻子是李新城,一個他摸不透深淺的女人。
“爺爺。”他雙手把文件送到顧老爺子眼前,看着他戴上老花鏡,雙手顫抖地一頁頁翻看,最後擡起頭,眼眶微紅地看着肖大剛,一聲聲喚道:“維禮,我的維禮,我是你爹。”
肖大剛好像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身世,看到這感人的一幕,反而皺緊眉頭,好心好意地勸慰,“老先生,我看您還是不要相信她的話。現在什麼都能作假,何況幾份親子鑑定呢。”
“就是。”郭阿姨嗤笑,不以爲然地白白眼,“老先生,我看您還是多找幾家醫院再做一次鑑定。我家雖然條件一般,但也不是隨便跑出來一個人,仗着家裡有錢說是我們家親戚,我們家就會認的。我們大剛爹這身份,更不是誰都能當的。”
“新城,你說是吧。”鬼才喜歡認個有錢人當爹,光聽那老太婆講的故事,就知道顧家這攤子水有多深。她和大剛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腦袋瓜子笨得很,一點都不靈光。真要認了這門親事,以後連皮帶骨頭被人吞了,也不能怨人家。
誰讓他們夫妻倆沒自知之明呢!
錢是好東西,可也得有命去花。她是愛佔小便宜,可也不是誰的便宜都佔。郭阿姨這人特看得清,清楚自家的斤兩,不會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舉動。
李新城聞言,嘴角一彎,“媽,你說的是。”
這時,她的手機音樂響起,低頭瞧了眼,按下通話鍵,和對方說了幾句,側頭對郭阿姨和肖大剛說道:“媽,爸,阿林過來了。”
“阿林來了。”實在受不了顧老爺子炙熱的目光,一聽兒子來了,肖大剛如釋重負,暗想着,要不跟老伴商量下,先離開這裡算了。那老爺子篤定是想要兒子想瘋了,不然,怎麼會聽一個明顯對他家不懷好意的老太婆的話!
張阿姨看完親子鑑定的文件,和老伴過援朝對望一眼,應該不是假的。找一家機構做假容易,找世界各地不同的權威機構作假,絕對不可能。李新城的丈夫居然是顧家的子孫,這個消息假使放出去,估摸着會驚倒一片。
聽到郭阿姨和肖大剛找的藉口,倆人不由苦笑,這兩戶真不愧是親家!
顧秦不動聲色的旁觀,肖大剛是不是他伯父這件事,不是由他說的。他爺爺如果堅持要認,他即便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如果不認,那他即使是真的,也會變成假的。
不過,這事最着急的不是他,而是他二叔公和他堂叔。一直想謀奪顧家家產的他們,纔是最急的人。肖家人一旦加入顧家,肖大剛便是顧家長房長子,肖長林是長子嫡孫。按照顧家的家規,老爺子過世後,他們將繼承顧家絕大部分財產,包括他爺爺手中聯合集團將近百分之四十五,指定由長房嫡長子嫡長孫繼承的股份。
處心積慮幾十年的他二叔公父子倆會心甘情願把到嘴的肥肉送走?顧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看向顧老爺子眼睛裡充滿了悲涼,他的爺爺恐怕還不知道,他身上早就被二叔公父子倆動過手腳了。
經常犯疼的胸口,ct檢查出來的陰影,醫生憐憫同情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預示着他,或許比謠言只能活一年的肖長林走得還早。
命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
顧秦深知他今天安排的這出鬧劇,引起爺爺的略微不滿,認爲他做事不穩,過於急躁。他哪裡曉得,不是他急,而是老天爺沒留下多少時間給他了。他必須爭分奪秒的跟死神賽跑。即使曾寶兒安慰他,只要找到下手害他的人,就能多三成救治的希望。然而現實是,他根本找不到那個人。
他派去暗中監視二叔公父子倆的人,從沒見過曾寶兒口中描繪的奇人。
下意識地看向不爲現場氣氛所擾的郭阿姨,誰說肖長林的老媽粗俗貪財,說這話的眼睛肯定是瞎的。顧秦垂下眼簾,掩去眸子深處的傷感,無數次,他捕捉到了郭阿姨野蠻無禮下清明的眼神。能讓李新城真心誠意喊一聲“媽”的女人,豈會如外表簡單。
雖然不清楚郭阿姨僞裝成潑婦的目的,但顧秦一廂情願的覺得,這是因爲愛,郭阿姨愛她的家,愛她的丈夫和兒子,所以她寧願被所有人誤解。
顧老爺子認真注視肖大剛的雙眼,“我相信親子鑑定。你是我兒子。”
胡雅仙脣邊的笑意加深,肖大剛一家,果然是一張好牌。
顧令希,顧維鈞,這會可由不得你們選了!她的眸子深處閃過一絲殺意。
“老先生,”肖大剛苦笑,顯然對顧老爺子的固執很頭疼。他真的不需要認一個有錢的爹,不需要一個看着顯貴,實際麻煩無比的身世。忽然間,肖大剛特別能理解李家父女面對過家來人不冷不熱,敬而遠之的惡劣態度了。
這種事,也只有落到自己身上,才能體會個中的無奈滋味。
“老先生,我真心希望您能再找幾家醫院,再做一次鑑定。”不明白顧老爺子出於什麼心思非認他不可,肖大剛不說認,也不說不認。只是,四兩撥千斤地讓顧老爺子再次選擇。
“大伯,”顧維鈞陰着臉,氣急敗壞地說:“你怎麼能相信這女人的話?你沒聽她說,第一任大伯母的死是她動的手腳。大哥大嫂的車禍也是她唆使人乾的。既然這些事都是她做的,爲什麼她就不能弄幾張假的親子鑑定來騙你。”
“我懷疑,這冒充司機老孫的人就是她派過來的,說我是幕後真兇的目的,就是想讓大伯你情緒激動,心臟病突發離世。”
顧維鈞忽然調轉矛頭,言辭激烈地抨擊在他口中居心叵測,爲了點家產不顧親情的顧秦,“小秦,虧大伯這麼疼你,私底下找律師立遺囑把家產全部留給你。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你說,這孫家父女倆是不是你派來的?這女人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堂叔我真是看錯你了。爲了顧家的家產,你居然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竟然和外人聯合起來害你爺爺!”
越說顧維鈞的情緒越興奮,臉部的表情更加扭曲猙獰。
他雖然不清楚孫家父女是怎麼弄到請帖進來的,但眼下的情形卻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抹黑顧秦的藉口。只要顧老爺子生出一絲疑心,他們父子游說他把手中股份轉讓出來的計劃,就成功一半。
“夠了,維鈞。我相信小秦不是那種人。”
顧二老爺子不着痕跡地瞪了眼義憤填膺的兒子顧維鈞,凡事點到爲止即可,過了就會令人生疑。
他清清嗓子,有氣無力地說:“我看這位肖先生說得對。還是再找幾家醫院做下。胡女士說大嫂當年難產是她動的手腳,大侄子是她拿事先預備好的死嬰換走的。但大哥,你想想,當初給大嫂接生的錢大夫跟我們家可是老關係了。”
“他怎麼可能幫着胡女士從中動手腳呢!”
“依着我的主意,不管這位肖先生是不是大侄子?我們都該帶着他去魔都大醫院裡,再做一次親子鑑定。當然,我不是懷疑肖先生和這位胡女士事先串通好來騙你,而是爲了以防萬一。”
說着,他目光凌厲地擡手指向老孫和他女兒孫玉媛,怒聲道:“他們父女就是前車之鑑。爲了害大哥你,竟冒充一個十幾年前的死人,故意陷害維鈞,說是他指使人制造車禍害死維真和艾嵐。”
“大哥,維鈞和維真的感情,旁人不清楚,你還不曉得。維鈞再怎麼混賬,怎麼可能爲了錢殺害自己的親大哥!別的不說,我就他一個兒子,將來的遺產全部由他一人繼承。就算他整日花天酒地,我留給他的錢和股份,也足夠他花幾輩子。就算他敗家敗到底,難道維真這個做大哥的會不管他。至少,衣食無憂能保證他吧。”
“我倒想知道,這幕後指使究竟抱着怎樣的居心,才能想出如此卑鄙無恥的陰謀詭計來害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