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洛邑,西面三百里,漢陽城。
戰爭之後,城牆破裂,房屋倒塌,城中一片蕭條,斷壁殘垣中,橫七豎八躺着來不及清理的鄭宋兩軍屍體,密密麻麻,數量極多,顯然,漢陽城內發生過一場激戰。
之前,刑伊柯親自率軍,拼死一戰,憑藉血肉之軀,奪回漢陽城。
爲奪回這座城,鄭軍用鮮血澆灌,屍體堆成山,終於,屢戰屢敗半年多後,鄭軍打了場勝仗,或許,只算作慘勝,卻依然讓鄭軍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站在破損城牆上,刑伊柯望着下面傷痕累累,互相攙扶的兵勇,或,那些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屍體,內心有說不出的苦楚。
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湯鳳凰不如雞,鄭國爲北方盟主,卻遭遇陳宋猛攻,半年時間,丟失大片領土,西面連續六七座城池,數十萬無辜百姓,被宋起屠殺!
鄭國生死存亡關頭,若不是燕國暗暗幫助,陳國在東面休戰,他親自率領大軍,與鞠文泰匯合,兵力佔據優勢,鄭軍又抱着必死之心復仇,成功奪回漢陽城。
不然,宋起,蒙闊率領軍隊,進攻百里之外的嶽巖城,怕又是場慘烈之戰,最終,宋起又要屠城。
刑伊柯,當前就一個願望,哪怕戰死,只要生擒宋起,爲枉死的鄭國百姓!
鄭軍作戰兇猛,意志力強大,各郡各城百姓始終堅持與城池共存亡。
鄭宋乃世仇,雙方戰場拼殺多慘烈,多殘酷,無可厚非。
然而,宋軍一路攻城拔寨,付出慘重代價,爲報復鄭國,宋起卻對頑強抵抗的鄭軍,進行大面積屠殺,只要爲鄭國人,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簡直喪心病狂,似乎有徹底抹去鄭國百姓之意。
好在,今日絕地反擊,總算取得勝利,只要燕國繼續支持,鄭軍全部主力匯聚,面對宋軍,未必會處於弱勢。
爲復仇,爲生擒宋起,鄭軍付出多大傷亡,鄭國在不滅國的狀態下,定然與宋國死戰到底。
刑伊柯深知,經歷陳宋聯軍攻擊,鄭國大量國土流失,失去爭霸希望,然而,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復仇,復仇,趁着當前大好時機,鄭國不會讓宋軍痛快,即便兩敗俱傷,將來白白便宜諸侯國,也要復仇。
漢陽城外,四十里處,宋軍臨時搭建的軍營內!
數日前,宋起與從邙山地區撤出,率軍歸來的蒙闊匯聚,企圖趁着兩大軍團集結,以漢陽城爲橋頭堡,準備全面迎擊反攻的鄭軍!
不料,鞠文泰率領軍隊進攻軍營,兩人不知對方有詐,全力應對鞠文泰,豈料,刑伊柯率軍從東面歸來,出其不意包圍漢陽城。
經過半天苦戰,城中三萬宋軍被全部殲滅,一個也沒有跑出來,鄭軍傷亡幾何,卻不曾知曉。
之後,鞠文泰率軍交替撤離,駐紮在漢陽城西面,與宋軍大營遙遙相望。
數月來,蒙闊與宋起,率領軍團,攻城略地,佔領不少鄭國領土,收益豐厚。
不過,鄭國之戰,也是兩人蔘與所有戰爭中,打的最艱難,最辛苦的戰爭!
鄭軍戰鬥力與宋軍旗鼓相當,意志力卻非常強大,若非東面有陳軍牽制,鄭軍兵力不足,處於弱勢,兩人不會攻到距離鄭國皇城三百里處。
與鄭軍交戰中,對方往往戰鬥到最後一刻,最後一人,有時候,城中青壯年勞力,會全部戰死,宋軍纔會破城。
儘管有強大機械軍團,擁有強大攻城能力,宋軍依然傷亡不小,守城之戰,巷戰,閣樓之戰,城外伏擊戰,行軍打仗中,征戰不斷。
大小戰役中,宋軍傷亡,常常會出乎預料,爲發泄心中怒氣,好幾次破城之後,宋起採取屠城政策,非但沒有震懾鄭軍,相反,引來對方更頑強抵抗,即使全部戰死,也從不投降。
更糟糕是,鄭軍主帥,爲曾經樑國名將鞠文泰,在戰爭中,採取堅壁清野策略,臨戰前,常常會把城外居民防守器具,全部遷入城內,之後,放火燒掉城外全部房屋,使宋軍到來時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掩體。
手段之狠辣,心思之堅定,宋起從未見識過!
因此,自從鞠文泰率領樑國騎兵投降鄭國,宋軍在西線戰事變得越發艱難!
有鞠文泰這軍中名將,鄭軍越發不懼生死,每戰之前,常宣誓與城池共存亡,一戰之後,確實實現誓言,宋軍常常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當初,宋軍兩大軍團,將近五十萬部隊,在西線奪取鄭國大片領土,卻依然傷亡慘重,至少有十餘萬老兵戰死,又得不到有效補充,即使處於優勢,依舊讓人不爽。
陳國在東西暫時休兵,燕國暗中支持鄭國,鄭國聚集舉國兵力,轉移西線,準備實施反攻,收回失地。
今日一戰,對方初期制勝,又殲滅宋軍三萬老兵,宋起及其惱火。
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宋軍戰鬥力不弱,機械軍團更是殺敵制勝法寶,可惜每每激戰,鄭軍全抱着必死之心,縱然戰爭中傷亡極大,卻從未退縮過,常常導致宋軍被迫近身肉搏。
鄭國人,這股子狠勁,在諸侯國中非常少見。
宋起作爲將領,又是鄭國仇敵,自然清楚鄭國這股子狠勁,當年蘇秦爲消滅趙國虎賁,在明知決斷龍江,會因龍江下游百姓遭遇水災的情況下,毅然決然斷了龍江,消滅近三十萬虎賁。
今爲阻擋宋軍,鄭國人這股子狠勁又表現出來,宋軍清楚,要戰勝鄭國很難。
何況,宋軍越來越少,又遠離宋國腹地,軍糧很困難,處境會越發艱難。
不過,面對來勢洶洶的鄭軍,宋起非但沒有被嚇到,亦沒有產生撤退之意,相反,在獲悉鄭國傾盡舉國之力,全部抵達西線,他們迫切希望與鄭軍主力軍團一戰定乾坤。
從而徹底解決所有問題,把宋軍控制在最小範圍內!
畢竟,今日之戰,已經敲響警鐘,證明鄭軍不是不堪一擊,不是沒有可能戰勝宋軍,收復失地。
因此,若戰爭曠日持久地僵持下去,憑藉鄭軍,鄭國百姓前赴後繼的戰鬥精神,局面會越發對宋軍非常不利。
面對這種情況,蒙闊勸說宋起,建議暫時避開鄭軍鋒芒,休兵整頓軍馬,選擇合適時機再戰。
豈料宋軍覺得戰機稍縱即逝,絕對不能休兵,即便宋軍新敗,損失三萬精銳,卻依然佔據絕對優勢,完全沒有必要避開鄭軍鋒芒。
蒙闊卻覺得,陳國休戰,燕國暗助鄭國,任憑鄭國這類似困獸的國家,在滅亡前,爆發出最後猙獰。與宋國力戰到底。
戰爭結束,宋國也是慘勝。
橫臥北方的燕國,雄踞東面的陳國,肯定會釋放出爪牙,用尖銳的牙齒,鋒利的爪子,把宋國撕得粉碎。
即便目前尚不清楚燕陳兩國爲何忽然背棄盟約,放棄宋國,而支助鄭國,蒙闊依然覺得,此刻,必須休戰,絕對不能再戰,再戰,且不亂勝敗,宋國爭霸之念,將可能因此被打破。
況且,他率軍離開邙山平原之前,燕宋雙方軍隊始終在堅持,進攻吧,不清楚燕軍虛實,撤退吧,燕軍若攻擊宋國又作何準備,一時間,真是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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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後來,聽聞袁牧淳率軍諸侯燕宋邊境,燕軍依然神出鬼沒,似乎有暗中襲擊宋軍的嫌疑。
他與燕軍多次交手,甚至燕軍將領狡詐,根本不敢掉以輕心,更不建議把大多數力量,放在進攻鄭國,忽視燕國存在。
蒙闊感覺到形勢確實嚴重,宋起是否認識到問題存在,尚不清楚,不過,從當前表現來看,要麼沒有認識到問題嚴重性,要麼沒有把燕國放在眼裡!
不過,兩人均爲能征善戰之將,心氣極高,縱然燕軍開始在宋燕邊境神出鬼沒,有進攻宋軍的計劃,經過宋起花費口舌勸解,蒙闊意志動搖,贊同先重創鄭軍,再尋找機會向燕軍復仇!
可惜,籌劃作戰部署中,開封傳來消息,要求兩人停止與鄭軍作戰,處於休兵狀態,沒有朝廷命令,不許輕易開戰。
聽聞這個消息,宋起瞬時炸毛,暗罵什麼狗屁命令,朝堂中文臣,瞭解前線情況嗎,怎麼開始任意插手前線軍務了。
若非遠離開封,宋起會親自策馬返回,詢問對方爲何下命令。
然而,當看到書信落款爲林疏影,宋起暗暗嘀咕,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呢,莫不是朝中有人被鄭燕兩國收買,林疏影被蠱惑,纔有這麼糊塗的決定。
手掌重重拍在案臺上,宋起把書信交給蒙闊,不爽的道:“朝廷中文臣,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竟開始插手軍務!”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宋起清楚林疏影性格,軍務之事,極少插手,將領征戰在外,她會把軍權徹底交給對方。
今日卻收到朝堂要求休兵的消息,宋起實在不能理解!
不過,既然決定繼續進攻鄭國,宋起便不打算執行朝堂傳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