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昶帶着酒肉,銀兩,千里迢迢由燕京來到隆林郡,柳玄遠事先獲得消息,在河陽城外大營接待了他。
按照林楓要求,除去每月軍餉外,這次犒賞三軍,額外賞賜每位士卒二十兩紋銀,在嚴密防禦下,燕軍大營狂歡三天,頓頓酒肉管飽。
第三日下午,李孟昶在柳玄遠陪同下,進入河陽城,看到昔日繁華城池付之一炬,四面盡是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跡,整個河陽城內除了石柱外,就剩下尚未燃燒殆盡的木樁了。
城中黑漆漆一片,彷彿在訴說當日火勢有多麼兇猛,燕軍處境有多兇險。
李孟昶乃文人,以前僅在邊塞詩中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事情,親眼目睹眼前慘象,再想想軍營內戰士狂歡時的放肆,這會兒,他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那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宣泄。
作爲使者,李孟昶在燕軍大營沒有久留,第四日清晨就離開了。
待李孟昶馬車消失在眼界中,柳玄遠等將領如夢初醒,這場豐厚的犒勞全然在大家預料之外。
本以爲兵敗,會受到皇上嚴厲責罰,誰知..,李孟昶在酒會開始前,拿出聖旨交給柳玄遠,上面僅僅寫着一句話,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你們沒有失敗,僅僅暫時停止成功。
衆將獲悉林楓勉勵言語,無不開懷,對,他們沒有失敗,僅僅暫時停止成功。
有林楓安慰的聖旨,頓時,衆人變的氣勢盎然,戰鬥意志又像熊熊烈火燃燒起來。
送走李孟昶,諸將回到大營內,柳玄遠坐在中央坐位,又猛的站起來,雙手支撐在案臺上,神色神速道:“皇上寬宏大量,敗兵之事隻字不提,咱們作爲臣子,不能辜負了皇上良苦用心,就像皇上說的,雄關漫漫真如鐵,而今邁步重頭越,今天失敗了,不代表下一戰,咱們依然失敗。
而今皇上設計王綸鑰,此事不論成功與否,接下來,咱們戰事不能停,必須再進一步。”
“對,必須趁勢追擊,把晉軍在隆林郡勢力徹底全部殲滅,把戰事推進到墨林郡。”張羽附點頭附和,現在隆林郡內僅剩下廣德城與石臺城,兩城守軍不過兩萬,殲之輕而易舉。
同時北趙十萬軍隊前往黑旗關,皇上頂着壓力讓雷傑英率領近衛軍給大家爭取時間,若他們在河陽城按兵不動,會辜負了皇上聖恩。
“大將軍,這一戰,末將請求做先鋒,攻下廣德城爲死去的將士報仇。”楊飛義憤填膺的道,河陽城僥倖逃生,他就發誓要殲滅晉軍主力,報仇雪恨。
當前廣德兩城內晉軍雖不是主力,可麻雀再小也是肉,先拔出晉軍在隆林郡最後兩顆釘子,接下來,面對依然是晉軍主力。
“好,知恥而後勇,厚積而薄發,李將軍,白將軍先前統領部隊全部交給你,三萬五千騎兵,足夠攻克廣德兩城了吧?”柳玄遠下令,楊飛在他麾下時間不長,但憑藉在隆林郡戰事中表現,足以看出他是忠勇之士。
“將軍放心,末將幸不辱命!”楊飛抱拳道,終於獨領一軍,該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
柳玄遠接着道:“大軍休整兩日,楊將軍留下來拔除廣德兩城晉軍,餘下之人,全部隨大軍前往墨林郡。”
“是!”衆將抱拳迴應。
唯有侯銘封卻不像張羽及柳玄遠這般樂觀,面色平靜的問道:“大將軍,定國侯率領十五萬精騎,至今不見蹤跡,生死未卜,是不是先尋覓其蹤跡?”
侯銘封擔心不是無中生有,河陽城之戰結束至今已過去五六天時間,卻遲遲沒有林梟消息。
起初,他以爲林梟率軍闖入了墨林郡,然而數日來,探子沒有尋找到林梟蹤跡,墨林郡亦沒有任何戰事發生。
十五萬精騎不是小數目,放在任何地方都可造成震撼,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林梟卻生生把大軍帶領不見蹤跡。
不得不說,林梟行軍手段很詭異,可長時間不見他蹤跡,不僅帶領十五萬精騎生死未卜,他還是皇上血肉兄弟,若發生意外,在場之人,怕又有麻煩了,不能不在乎林梟去向。
“老侯,侯爺不是冒失之人,晉國境內又沒有發生大戰,而今不見侯爺蹤跡,想來肯定潛藏在某個地方,你無需過於擔心。”張羽道:“我反而覺的,大軍進入墨林郡纔是正道。”
晉陽城!
年前,一場大火讓晉陽城損失慘重,幾乎半個城池被燒去,年前至今,北辰穹下令及時搶修,可大火焚燒的跡象,依然依稀可見。
不過,殘缺不能掩蓋晉陽城氣勢恢弘,隨意在熱鬧大街上徜徉,三月尾巴,絢爛陽光灑在街道兩旁綠瓦紅牆之間,突兀橫出飛檐,高高飄揚商鋪招牌旗幟,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行人,無不顯示晉陽城的繁華。
同樣,無論商業,或百姓生活,並未因大火造成多大損失,街道兩邊茶樓,酒館,當鋪,依舊生意火爆。
然而,在這熱鬧景象下,卻開始醞釀出陰謀,街道上,隨性玩鬧的孩童口中,不時吟着打油詩:常勝將軍沐嘯天,牝雞司晨王綸鑰,十萬英魂歸西去,見死不救焚三城,沐家二郎刺燕帝,一人抵上十萬兵。
沒有人清楚,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這段打油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傳遍晉陽城大街小巷中,幾乎隨意玩鬧的孩童,把吟唱這首詩當作時尚。
說着無意,聽着有心,打油詩出自孩童之口,他們不清楚詩中含義,可街道上行人,已經有人大概猜測出打油詩中的意思。
再聯想在隆林郡發生的戰事,這首詩肯定指桑罵槐,詩中大概說,王綸鑰統領三軍指揮失誤,讓晉國常勝將軍沐嘯天率領十萬騎兵陷入燕軍包圍,不僅見死不救,讓十萬晉軍慘死,還故意焚燒河陽三城,與燕國之戰,晉國損失慘重。
對於發生在隆林郡在戰鬥,百姓並不瞭解詳情,大多情況下皆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不過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有時候,風言風語呼掀起一場風暴。
很快,晉陽城的酒樓,茶坊,酒肆中,食客紛紛開始議論起,發生在隆林郡事情。
“這年月,年年發生戰爭,去年三十萬,今年又有十萬晉國兒郎埋骨他鄉了,寧爲太平狗,不爲亂世人,悲哀,何其悲哀!”
“誰說不是呢,這兩年,晉國與燕宋對戰,節節敗退,晉國將領中,竟沒有人獨挑大樑,連沐大將軍也阻擋不了燕軍鋒芒,而今,不幸戰死,晉國岌岌可危啊。”
“沒有你說的這般嚴重,我聽說,這次晉軍大敗與王氏女子有莫大關係,她故意延遲晉軍,不再出兵,致使晉軍十萬精騎損失,可有傳言稱,只要沐嘯天將軍之弟,沐嘯臣若率領晉國三軍將士,定能擊敗燕軍,年前,他可是帶領殺手重創了燕國皇帝,差點成功了。”
“童言無忌,傳言不能亂說,王氏女子雖爲女流之輩,卻還有幾分能耐,不是暫時阻擋了燕軍鋒芒嗎?我倒從在軍中任職的兄弟口中聽說,沐大將軍之敗,皆因他不聽將領,擅作主張,才中了燕軍圈套。”
“雖說童言無忌,怕也不是空穴來風,無風不起浪啊!”
“別說了,別說了,這些事兒,咱們老百姓知道什麼,先前言語若傳到王氏族人耳中,咱們估計吃不了兜着走。”
晉陽城皇宮。
自太姥山歸來,北辰穹********全部放在軍政大事上。
在太姥山親自領會過林楓強勢,他深深意識到,若晉國再不圖強,若自己依然無所事事,總有一天,晉國萬里江山,終究會被林楓吞沒。
因此,這段時間,北辰穹在很短時間內,在各郡中提拔官員,迅速填充朝堂,晉陽城大火之夜,朝臣損失基本擬補。
同時,開始差人重修晉陽城,不斷召集民夫,因與燕國之戰,又不斷募兵,一時間,晉國上下怨聲載道,百姓負擔突然增加不少。
爲減輕百姓負擔,減少流言蜚語,同時填充晉國朝堂花銷空缺,他亦提拔六名王氏子弟進入朝堂爲代價,在王氏手中獲得五千萬紋銀,奈何面對軍費,特別重建晉陽城的花銷,五千萬兩紋銀,依然入不敷出,每日臣子催款的文書不斷寄到案臺上,北辰穹心中不僅厭煩起來,不久前升起的鬥志,又漸漸熄滅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隆林郡傳來消息,王綸鑰殲滅八萬燕軍,然而,晉軍卻損失十七萬之巨,還搭上三座城池,更主要,晉國常勝將軍沐嘯天在這場戰役中,全軍覆滅。
殲敵八萬多,自己損耗十七萬,將近兩倍的差距,還焚燒了三座城池,看到晉陽城每天的開銷,北辰穹不僅對王綸鑰不滿,重建城池,簡直就像無底洞,有多少錢都能吞掉,她卻一次焚燒三座城池,也太暴遣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