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草原上的天氣彷彿少女的臉,變化無常,白天還晴空萬里,夜裡,又是薄霧濛濛,按照齊哈哈的話來說,秋末,臨冬了,草原上氣候大多會有奇怪的變化。
是夜,天空中掛着廖廖幾顆星星,散放着冷淡光芒,以前銀盤似地月兒,隨着到月末,也變成月牙狀,時隱時現,夜裡儘管不是漆黑一片,但能見度絕對極低,尤其在薄霧籠罩下,氣氛有點詭異,五十米開外的東西,根本看不到。
月餘被雲層擋得嚴嚴實實,薄霧瀰漫着,風又不大,整個草原上,除了空氣之中帶着略微的土腥和枯草味,就僅剩下一道微涼寒意。
殺虎口南面,一支兩萬多人的步兵隊伍,像黑夜中幽靈,手握着斬馬刀,在快速悄無聲息的朝着殺虎口大營摸進。
這是隊伍,不是別人,正是林楓手底的兩萬多刀鋒戰士!
下午時,在齊哈哈口中瞭解到虎跳澗地形,林楓經過深思熟慮,想出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其實對他而言,沒有多大膽,對刀鋒戰士來說,也沒有多大困難,畢竟,在蒼巖山練兵時,刀鋒戰士接觸過這樣的訓練。
但在行軍途中,實施這個計劃,就有點膽大包天了。
補充體力後,林楓帶着兩萬多刀鋒戰士,摸到虎跳澗上游,詳細探查了地形。
虎跳澗上游,北面是出懸崖峭壁,僅有幾顆松柏在貧瘠的岩石縫中茁壯成長,站在北面懸崖上,林楓仔細觀摩。
渾河在此處僅有十米左右寬,南面是出平坦的河牀,不遠處是片森林,秋日裡大水退去,露出泥沙形成的酥軟淺灘,大樹有不少裸露出來。
經過詳細探查與實際測試,林楓心中有兩個方案都能實施,且似乎全不錯,有了答案,林楓就必須做出選擇了。
方案一,刀鋒戰士自懸崖上跳下去,當然,不是那種毫無保護的裸跳,而是尋找大量棉布,最好是東胡人制作打仗的布料,以空降形式跳下懸崖,降落在渾河南岸。
方案二,找出一根粗繩,綁在長槍上,以懸崖上松柏爲依仗,射到對面大樹上,刀鋒戰士沿着繩子溜到對面。
思前想後,林楓選擇了方案二,眼下沒有合適布料,若想實施計劃,除非攻打東胡部落,這樣一來,剛逃出對方包圍圈,可能又會陷入包圍中,得不償失。
有了計劃,急忙敕令士兵尋找枯草結成手臂粗長繩,以長槍爲箭,擰斷弓弦,以兩顆松柏爲支撐,形成彈弓樣式,長槍與百米草繩系在一起,衆人合力射向南岸大樹上,士兵揹着斬馬刀,以草繩爲牽引,從懸崖上溜到渾河對面。
計劃出奇的順利,長槍射在對方大樹上時,刀鋒戰士中,一名叫石頭的勇士主動請纓,摸到對岸,這樣一來,事情好辦許多,又連續射過十幾根粗繩,石頭全部系在對岸大樹上,兩萬多刀鋒戰士開始行動了。
晚宴舉行的很成功,衆人心情頗佳,唯有馬哈蘇像吃了蒼蠅似地,心情糟糕透頂,回營久久睡不着,於是,乾脆披上外衣,去營盤外面轉轉,緩解糟糕心情。
回憶着馬哈蘇家族爲東胡王室立下汗馬功勞,父親蘇馬拉卻被以莫須有罪名清洗,他馬哈蘇苦心經營下邳郡,卻亦是大限將至,部落老弱婦孺近二十萬,可能與他共赴黃泉,馬哈蘇心中就異常悲涼,氣憤。
兔死狗烹,這難道就是自己家族的宿命嗎,父親蘇馬拉逃不過,他馬哈蘇也逃不過去!
每每想起,馬哈蘇心中就異常沉重,彷彿有刀子絞在心裡一樣難受,痛的他喘不過氣來。
濛濛薄霧中,馬哈蘇忽然聽到不遠處草叢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裡距離馬哈蘇大營極近,他以爲有巡營士兵開溜,在這裡偷偷摸摸飲酒。
東胡人善於飲酒,好飲酒,但塔豐來渾河後,禁止軍中飲酒,但不時常有士兵開小差,溜出軍營外,偷偷喝酒。
馬哈蘇沒有多想,直接走了上去,若是自己部落的士兵,直接帶回去就行了,免的被塔豐察覺,以此爲藉口,找自己不快。若不是自己部落士兵,他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避免與其他部落首領發生矛盾。
但眼下,馬哈蘇更擔心是自己部落的人溜出來,畢竟,殺虎口十萬大軍中,他的部落佔有四萬人,其餘三萬在下邳大本營守衛。
帶着幾分怒意,馬哈蘇走了上去,他在部落時三令五申,到了渾河郡務必小心謹慎,避免給塔豐留下口舌,讓部落蒙難,可就這樣依然卻有人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
就在馬哈蘇靠近時,突然,草叢中撲出兩道身影,一左一右把他按在地面上,馬哈蘇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兩道閃着森寒亮光的東西,朝自己身上捅來。
幾乎不用思考,常年與接觸兵刃的馬哈蘇,已經清楚對方手中是什麼東西,急忙雙手握住兩人手臂,低聲道:“別殺我!”馬哈蘇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力氣不小,可面前兩人力氣也不弱,刀尖在迅速朝着他逼近。
聽到馬哈蘇聲音,兩名刀鋒戰士,手中動作沒有停止,語氣森然低聲道:“你發現了我們蹤跡,不殺你,後患無窮!”
此刻,馬哈蘇神情有點呆滯,看着對方衣着打扮,皆爲燕國人,在看向四周,草叢中不少枯草被壓倒,不曉的中間埋伏了多少人,馬哈蘇有點不可思議,腦海中出現兩個疑問。
殺虎口守衛森嚴,怎麼會在殺虎口大營不足三百米地方出現大量燕國人,是來自南方的燕國人,突破兩道防線,悄悄潛入至此,還是說,渾河北岸的燕國騎兵,以某種辦法,神不知鬼不覺渡河過來。
可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是不可能的!
塔豐在渾河三郡設下天羅地網,成羣結隊探子像蝗蟲過境似地,在渾河三郡流竄,又有阻擊燕帝南下的三道防線,可謂密不透風,這麼多起燕國人,根本不可能潛伏過來。
至於渾河北岸騎兵,潛伏過來的機率就是零,半天前乃至黃昏時,探子傳回消息,對方大部隊還在虎跳澗北岸徘徊,似有強行奪下鐵索橋,硬闖虎跳澗之意。
可是就算還沒有強行渡河,而分出一支部隊,從渾河上游出發,潛入過來,兩處三百多裡地距離,來回達六百里地,對方三個小時內,也根本不可能達到,況且渾河上游亞古魯山地區是三皇子塔柏部落,對方怎麼可能在塔柏部落眼皮下溜過來。
然而,無論自己怎樣懷疑,對方卻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馬哈蘇覺的有點不可思議,有點接受不了現實,思緒飛速旋轉,忽然朝着兩名刀鋒戰士低聲道:“我要見你們首領!”
一個刀鋒戰士向旁邊人低聲幾句,不久,黑暗中,一個年輕人提着斬馬刀爬上來,聲音低沉的問道:“找朕何事?說不出合力理由,你死的更快。”
朕?是燕帝林楓嗎?難道渾河北岸的隊伍真的潛伏過來了,馬哈蘇心中有點驚愕。
一下子思緒萬千,都說燕帝用兵如神,行事詭異,在草原上彷彿泥鰍一樣,流竄在各個部落之間,現在看來傳言非虛,他的隊伍憑空出現在殺虎口大營附近,這太天馬行空,匪夷所思了。
塔豐自詡戰術高手,而今豈會料到,敵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旦發起衝鋒,又是一場無聲無息的夜襲。
馬哈蘇可以預料到,若非他僥倖發現林楓帶兵潛入殺虎口,對方此刻興許已經發動襲擊了,想想除了少數巡營的士兵,大部分東胡人在睡夢中,這場仗,結果.
“你是燕帝?”馬哈蘇思緒快速飛轉,詢問道。
目前情況對他而言,是大禍,似乎又是機遇。
“是朕,這就是你的問題嗎,石頭,結果了他,準備戰鬥。”林楓瞪眼馬哈蘇語氣不太爽,好不容易潛伏過來,豈能讓這貨破壞了自己計劃。
“燕帝,饒命啊,我能幫你生擒塔豐王子。”馬哈蘇見林楓準備對自己下手,急忙求情,反正左右是死,不如帶兵效忠於燕帝,先奪過這一劫。
再說了,塔豐先前有殺自己心思,這會若被自己生擒,看他又如何囂張。殺了塔豐,他馬哈蘇也算爲族人報了一仇,接下來,塔沐,塔林,包括東胡王,整個東胡王室,他會一個一個全部解決掉。
“朕憑什麼相信你,難道你不會去向塔豐告密嗎?”林楓從諫如流,但對東胡人,尤其在雙方苦戰的關頭,他不會輕易相信,若馬哈蘇說不出充足理由,留下他,絕對是禍害。
“燕帝,我與東胡王室有死仇。”馬哈蘇不敢耽誤,急忙挑着重點,說出他和東胡王室的矛盾。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但卻又全是破綻,你與東胡王室有死仇,可東胡人,這段時間與我們也有死仇,你是東胡人,咱們依然是敵人。”林楓淡淡的說道,馬哈蘇的理由,說服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