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男人難,做一個新世紀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時代對男人的要求也是越來越高。”郭烈侃侃而談:“你看五六十年代,只要懂一門手藝,會燒鍋爐,會做木工,那就是成功男人。而到了七十年代,如果能是‘三件寶’中任選一職,就可以成爲萬千姑娘青睞的成功男人。。。。。。”
“三件寶?”狄瑋不解。
“醫生,司機,豬肉佬。”郭烈解釋道。
“賣豬肉的和醫生司機是一個檔次的?”狄瑋瞪大眼睛。
郭烈笑道:“那是當然,那個年代是計劃經濟,每家每戶都是按照戶口簿來分配日用品和糧油副食品的,每人每月領半斤豬肉票,夠什麼用?每天肉聯廠從冰庫裡運出豬肉,賣豬肉的先把肥膘放在案桌下面藏着。如果是熟人,可以多給你切幾兩肉,給你弄塊肥膘,回家你可以沾點油腥,煉個豬大油什麼的。如果不熟悉?那不好意思,只有桌面上的排骨和瘦肉了,愛買不買!那時候賣豬肉的可是絕對吃香的。誰家不想要點肥肉呢?”
“好吧,那你繼續說,八十年代呢?”狄瑋道。
“八十年代的男人必須要學會下海經商,必須要學會一個‘炒’字。那是十億人民八億商的年代,不會做買賣的都不是好男人,人們紛紛學習炒樓、炒地、炒批文、炒郵票。。。。。。那時候冒出很多大款,一部分男人先富裕起來。”
“而到了九十年代,時代對男人又提出了高要求,不會炒股票的又不算男人,看不懂股市行情不行,不懂什麼叫市贏率,什麼叫資產重組的不算好男人,世紀末把成功男人塑造成了身穿名牌,手拿大哥大,抽名煙喝名酒還要有香車美人陪伴左右,現在成功男人形象就是那時候奠定的基礎。”
“而到了現在,要懂外語,懂電腦,高收入,有良好的教養、高尚的品德,最關鍵的,還是要學會忍受和妥協,爲了家庭爲了事業不斷地妥協,你說男人容易麼?我的這個作品,就是剝去男人一切的僞裝,把現實擺在所有人面前,讓大家去正面直視這個問題!”
郭烈說的是口沫橫飛深情激昂,呃,身爲男人,蕭鵬覺得他說的也對,但是這特麼的和兩個男人跪在地上當桌腿有半毛錢關係?要不然說藝術家都不接地氣呢。就衝着郭烈的腦思維迴路,蕭鵬就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活在一個地球上。
蕭鵬實在受不了自己喝酒時候眼前還跪着兩個果體男人,於是道:“你們繼續聊着,我去看看別的作品去。”
這個理由很強大,畢竟這裡號稱行爲藝術沙龍,肯定還有別的作品不是?聽到蕭鵬這麼說,楊猛和李晨一起站了起來:“我們一起。”看來受不了這倆果男的不止他自己。潘佩宇也想走,可是狄瑋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眼神,得,只能繼續可憐巴巴的坐在那裡陪着狄瑋侃大山。蕭鵬給了他一個充滿憐憫的眼神看着他。
幾人離開時,李晨突然一拍額頭:“我想起來了我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畫面了。在日本的S M俱樂部裡!鵬哥,你確定狄瑋帶咱們來的是什麼藝術沙龍麼?”
楊猛的關注點明顯和別人不在一個頻道上,後退一步和李晨拉開了點距離:“S M俱樂部?你去那幹什麼?你不是有什麼傾向吧?”
“想什麼呢?朋友帶我去見識一下而已。”李晨抗議道,說完掏出雪茄盒遞給蕭鵬雪茄。三人一起在屋裡信步閒聊。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如果我是你,打死我也不會讓狄瑋那小子和自己妹妹交往,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人啊。”蕭鵬跟李晨吐槽道。
李晨苦笑搖頭:“除非你那妹妹夠省心,你不瞭解我的家庭,唉,不提也罷。。。。。。再說了,有個玩藝術的妹夫也不錯啊。”說這話時李晨眼裡瞄着屋裡的妹子,蕭鵬確定了,這也不是什麼好鳥,話說好鳥也不能跟楊猛玩到一起不是?
李晨不願意提,蕭鵬也就不問了,家家一本難唸的經不是?蕭鵬瞄了一圈周圍的行爲藝術,實在是讓人無語。
比如說一個作品,是一張雙人牀。牀上躺着一對果體男女,兩人坐在牀上,男的拿着啤酒叼着煙跟旁邊的女孩聊天,女孩則和圍觀的男人談笑風生,恩,這個作品叫《同牀異夢》。能看的出兩人絕對是本色演出,毫無心理壓力。
還有一個女畫家正在一旁作畫,那繪畫方式也讓人無語:只見她把牛奶和顏料含在嘴裡,然後嘔吐到畫紙上,吐完一種顏色再吐另外一種顏色。吐到最後那就是一副作品。
蕭鵬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藝術家的世界咱們還真不懂。倒是李晨,看着是津津有味。
“李晨,你能看得懂這些行爲藝術?”蕭鵬驚奇的看着李晨。
李晨叼着雪茄,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看過很多行爲藝術,但是這些:狗屎!”
聽了李晨的評價,蕭鵬更是驚爲天人了,還真有人明白這些東西?
李晨淡淡說道:“千萬別信評論家的忽悠,什麼場域、反思、衝突的。你當下的觀感與這些作品在美術史上的繼承關係和學術意義沒有半毛錢關係。只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覺,你覺得那是大便,那它就成不了金子。我們所有人,永遠都只能在我們的生命內部思想來感知這個世界,評價這個世界。這一點是藝術史家和美學家沒法改變的。走到街上溜白菜那都算是行爲藝術,可是你能欣賞這樣的藝術?既然無法欣賞,那他就是狗屎一堆。”
蕭鵬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晨,臥槽,隱藏BOSS?你也是混藝術圈的?
李晨彷彿看的出蕭鵬得疑惑,解答道:“我是紐約藝術學院的畢業生。如果不是因爲家族產業,恐怕我真得會走上藝術道路。”
紐約藝術學院?瑪德,你不是臺灣灰色商人麼?這不符合你的人設啊!
世界美術的搖籃,還是在歐洲。在所有美術學院排名裡,美國從來都不是什麼靠前的,前三十名裡只有三所美國學校,紐約藝術學院就是其中之一,畢竟美國沒有什麼文化底蘊,玩什麼藝術?
不過美國也有辦法,我們沒有藝術流派,我們可以創造藝術流派,於是什麼抽象派行爲藝術之類的在美國發展了起來。只要有人忽悠,有人捧場,狗屎也能賣出天價,這就是炒作。
李晨抽了口雪茄,淡淡說道:“我並不反感行爲藝術,相反,我個人很崇拜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但是現在的行爲藝術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很多人都分不清行爲藝術和譁衆取寵的卻別。而且這些藝術家和精神病都是一線之隔。就像日本人草間彌生,跑到大街上果體讓人在她身上塗抹斑點,你說這是藝術還是精神病?”
蕭鵬聽後毫不猶豫的回答李晨:“這丫的就是個精神病。”
李晨笑了:“可是現在這草間彌生,被譽爲波普藝術大師。比較諷刺的是,她確實還是個精神病患者,至今很多人都認爲,如果沒有因爲精神病原因離開美國和紐約的話,草間彌生也許會取代安迪沃霍爾成爲波普教母。那你說她到底是精神病還是誰藝術家?”
看着蕭鵬的表情,李晨道:“其實我也欣賞某些藝術家的行爲藝術,比如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在2010年時紐約MOMA回顧展‘藝術即當下’時候的行爲藝術就震撼到了我。但是那也是因爲烏雷的出現。”
蕭鵬一臉茫然:“哥們,你這都說了些什麼?你認爲我能聽得懂?”
李晨微微一笑,開始解釋道:“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是最著名的行爲藝術家了,被譽爲‘藝術之母’,最著名的作品應該是‘節奏0’:她果體站在那裡,桌子上擺着七十二種道具,包括子彈、菜刀、鞭子等危險物品。觀衆可以使用任何一件物品,對她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情。在六個小時的創作過程中,觀衆有的用口紅在她臉上亂寫亂畫,用剪刀剪碎她的衣服在她身上作畫,有的幫她沖洗,還有人劃破她的皮膚,用玫瑰刺扎她。直到最後一人把上了子彈的槍塞入她嘴裡被人制止結束。以此來表達主題,那就是‘如果把全部決定權交給公衆,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不還是個瘋子麼?”蕭鵬無語道。
“後來她遇到了比她還瘋的德國男友烏雷,兩個人開始一起創造了各種各樣的行爲藝術,探索彼此之間的關係,他們合作的藝術充滿激情和能量,例如兩人面對面拉開一張弓,箭尖對準阿布拉莫維奇的心臟,烏雷如果鬆手,阿布拉莫維奇就會去死。再比如什麼把兩人頭髮編在一起十七小時。到了1988年,兩人跑到長城,一個從山海關自東往西走,一個從嘉峪關自東往西走。三個月後,兩人終於走到一起,然後揮手告別,宣佈分手。”
蕭鵬捂住自己的額頭:“李晨,這就是震撼你的行爲藝術?看來咱倆真的不在一個頻道上。”
“別急,我還沒說完,我說的是她‘一分鐘的沉默’這部作品。就是她在紐約MOMA展廳裡的作品:她坐在桌子一端,另一端是自願坐在對面的觀衆,連續六天,每天七小時就這樣面無表情的和人對視。包括什麼莎拉斯通,LADY GAGA等名人也慕名前來。直到某一天,烏雷也到了現場,兩人對視後阿布拉莫維奇潸然淚下,兩人雙手緊握幾十秒後,烏雷離開。那時候我正好在現場,兩人對視時的眼神打動了我。”李晨說這話時還一臉回憶之色。
蕭鵬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可能是被感動的緣故吧,畢竟從1988年兩人分手到2010年,這已經二十多年了過去了,曾經一起十多年的戀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自然會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他們最後舊情復燃了麼?”蕭鵬問道。
“沒,回頭烏雷就把阿布拉莫維奇告上了法庭,要求分享作品收益。”李晨一倆平靜的回答道。
蕭鵬聽了半天無語,最後嘴裡只能蹦出一句話:“好吧,這就是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