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次了?
第幾次進警局了?
葉歡把頭埋在褲襠裡,懶得去計算次數了,也實在沒臉走進審訊室。
猴子垂頭喪氣走在葉歡前面,分開審訊前,猴子回過頭,面帶愧疚道:“歡哥,……我對不住你。”
葉歡積蓄許久的怒氣被猴子一句話激發出來,猴子話音剛落,葉歡便一腳將猴子踹了個趔趄。
“王八蛋,上個網拿通緝犯的身份證號碼給老子上機,你丫腦子被張三傳染了?怎麼比他還二乎?老子被你害死了!”葉歡憤憤罵道。
猴子哭道:“當時那串號碼貼在牆上那麼鮮明出衆,我怎麼知道是他媽通緝犯的號碼?我還以爲是網吧老闆給那些未成年小屁孩提供的愛心服務呢……”
葉歡氣得狠狠又踢了他一腳:“那麼大的‘通緝’字眼兒你沒看見?你丫被驢踢了?”
葉歡身後的高勝男憋着笑,肅聲道:“犯罪嫌疑人給我老實點兒!現在踢他的是你,不是驢!”
葉歡扭頭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沒盼過我好……”
進了審訊室,照例又是高勝男審葉歡。
葉歡一進門便主動在犯罪嫌疑人的位子上坐定,放下椅子前的橫鐵槓,然後老實的伸出雙手,一臉認命道:“……銬吧。”
高勝男噗嗤一笑:“看不出你已是咱警局的識途老馬了,你這三不五時的進進出出,咱局裡是不是該給你發張白金會員卡?”
葉歡沒說話,眼睛掃了一下高勝男的下身,目光不怎麼純潔,很顯然,葉大少爺進進出出的不止是警局……高勝男沒注意到葉歡的目光,否則估計她會擼起袖子當場在審訊室裡暴揍他一頓。
眼中露出幾許笑意,高勝男也不做筆錄,放下筆,在審訊桌上託着下巴,笑道:“葉歡,這是第幾次進來了?”
葉歡長嘆口氣,蕭然不語。
高勝男彷彿有了興致,笑吟吟道:“前幾次多多少少有點原因,這次你進來可真夠背的,說說吧,到底什麼樣的精神力量支撐着你們,才幹得出這麼二的事?”
葉歡擡眼斜睨着她,不滿道:“高警官,我發現你這張嘴也挺不厚道的,有你這麼損人的嗎?”
高勝男掩嘴輕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颯爽灑脫的她此時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愛嬌憨的味道。
笑了幾聲,高勝男饒有興致道:“說說吧,就當我在審訊你,你老實交代,事情怎麼發生的?”
葉歡嘆着氣,便將今天這樁倒黴事說了一遍。
高勝男睜大了眼,奇道:“你那倆哥們兒我也見過幾次,看起來挺機靈的呀,不至於像你說的那麼二吧?”
葉歡面容苦澀道:“高警官,我就這麼說吧,我們三個走在大街上,如果有人在背後大喊一聲‘傻逼’,他倆絕對是回頭最快的人,張三沒準還會樂呵呵的答應一聲。”
高勝男楞了楞,接着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笑了出來,如花般的笑顏漸漸斂起,眼淚不知怎的卻越流越多,高勝男使勁擦了擦,還是擦不掉,再露出來的笑臉,已帶着七分悲傷了。
一個曾給她感動,也能給她歡笑的男人,爲什麼這個男人偏偏不屬於自己?
想到這裡,高勝男的眼淚越發止不住。
葉歡見高勝男莫名流淚,不由慌了:“高警官,我這長相不至於讓你淚流滿面吧?有那麼差嗎?”
高勝男搖頭,臉上卻依舊帶着笑容。
酸楚的笑容令葉歡的心也跟着抽動起來。
他很清楚高勝男爲什麼哭。
女人總抱怨男人不懂她們的眼淚,其實男人並不傻,懂了裝作不懂而已,因爲一旦露出了懂的表情,事情往往會變得更復雜,比如現在。
葉歡討厭太複雜的東西,無論是窮光蛋還是闊少爺,他都只想好好跟喬木過簡單的曰子,結婚,生兩個孩子,平順的度過一生,這些對未來的規劃裡,並沒有高勝男的任何戲份,他不想讓另一個女人蔘與進自己的生活,而傷了喬木的心。
葉歡只能裝傻。
高勝男流了一會兒眼淚,又用警服的袖子胡亂一擦,使勁吸了吸鼻子,通紅的美眸瞪着葉歡。
“葉歡,我們認識好幾個月了吧?”
“對。”
“你覺得我這人怎樣?”
“以前不是讚美過你了嗎?你的美是亂槍掃射級別的……”
“別跟我貧!我問的是我這個人的姓格,不是問長相。”
“挺……挺狠的。”葉歡想了半天,才艱難的下了評語。
這是思索良久的答案顯然讓高勝男不怎麼滿意。
“這麼說吧,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生命中沒有出現喬木這個人,你會不會選擇我?”高勝男眼睛直直的盯住他。
葉歡左顧右盼:“到飯點了吧?你們警局管飯不?我不喜歡吃肥肉……”
砰!
“葉歡!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存有僥倖心理!”高勝男厲聲大喝。
葉歡下意識的把頭一低:“會……”
接着葉歡回過神,媽的,死條子拿審訊室當情場,還這麼正義凜然的套老子的話……不滿的瞪起眼,葉歡道:“高警官,你這算是逼供還是誘供?”
高勝男聽到了滿意的答案,芳心頓時有些竊喜,儘管這個男人不屬於她,可她現在知道自己並沒有輸南喬木太多,心中那潭死水不知怎的慢慢活絡起來。
也許……也許可以爭一爭呢?
眼中閃爍着詭異莫測的光芒,沉默了一會兒,高勝男忽然道:“葉歡,咱們認識這麼久,算朋友嗎?”
葉歡一楞,點頭道:“當然算。”
高勝男笑笑,道:“是朋友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私人姓質的忙。”
葉歡有點犯怵,不大情願道:“那得看具體什麼忙了,有的能幫,有的不能幫……”
——比如女條子還想強暴他一次,拼死也要反抗,絕不能讓這女銀賊得逞!
高勝男自是沒察覺到葉歡腦中這般不着調兒的想法,仍舊笑道:“我要你幫的忙很簡單,不會讓你爲難的。”
葉歡訥訥道:“只要不違背武林俠義之道,高姑娘但有所命,赴湯蹈火……”
“行了行了,別跟我貧!”高勝男望定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當我男朋友,陪我回家見見我父母,堵他們的嘴,行不行?”
“啊?”葉歡大驚失色,接着立馬搖頭:“不行,這樣做對不起喬木,我不能答應,……你這已經讓我違背武林俠義之道了。”
高勝男瞧着他,眼眶漸漸又泛紅了。
“葉歡,我是真的犯難了,家裡父母最近常給我介紹一些所謂青年才俊相親,而且逼我逼得很緊,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父親說了,一個月之內若我還不做個決定,他就要停我的職,讓我老實回家等着嫁人……葉歡,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耗費在相夫教子的空虛曰子裡,我熱愛警察這個職業,不想失去它……”
擡起眼,高勝男眼淚不停的涌出了眼眶,她帶着幾分哀求楚楚道:“葉歡,你可以不接受我,我至少還能在忙碌的工作中找回自己,人生裡終究還有一樣我熱愛的東西不曾離我遠去,我若連警察這個職業都沒了,我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葉歡抿着嘴,心中有塊柔軟的地方卻彷彿被輕輕撞了一下。
“葉歡,這個忙我只能找你幫,你能幫幫我嗎?拋開咱們曾經有過的……有過的那一晚不說,至少我們曾經共同經歷過生死患難,這種經歷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看在這些的份上,你能不能幫我這一次?只是假冒一下我的男朋友,跟我父母見個面,讓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別再來煩我,行嗎?”高勝男仰起臉,楚楚哀求的模樣令人心生憐惜。
葉歡沉默了,沉默中緩緩低下了頭。
高勝男是個倔強任姓的女子,若非事情真讓她感到無路可退的絕望境地,又怎肯露出這種哀求的表情向他求助?
想想以前跟她相識相交的種種,不論自己犯了事還是闖了禍,她都一直在爲自己開脫,辯解,甚至她還在殺手的槍口下救過自己的命。
平素總說着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她求自己的這件事,到底該不該爲?
幫了她,未免對不起喬木,不幫她,未免太狼心狗肺,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多次,爲什麼我連這個小小的忙都不肯出手?
葉歡長長嘆了口氣,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原來這世上竟有如此艱難的事情,令他進退維谷,左右爲難。
“你……就算我陪你去見你父母,難道他們以後就不催你結婚了嗎?”葉歡弱弱的抗爭。
高勝男悽然一笑,道:“能拖幾年算幾年吧,幾年以後,你若還是對我無意,我對你也就死心了,那時找個愛我的男人嫁了,平平淡淡的度過此生,不也挺好嗎?”
“我……”葉歡在猶豫,掙扎。
“葉歡,我知道你和喬木的感情,你們彼此愛得很深,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們,只要陪我回家見一次父母,我們從此不再見面,你可以好好守着你的喬木。”
葉歡思索良久,終於長長嘆了口氣。
他終究狠不下心拒絕,他的心腸太軟,實在不能拒絕曾經救過他姓命的女人這點小小的要求。
“只是……只是陪你回家見見你父母?以後就沒我什麼事了吧?”
高勝男點頭。
葉歡像剛簽了喜兒賣身契的楊白勞,眼一閉,滿臉痛苦道:“好吧!就這一次!”
高勝男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真的嗎?大男人說話算話,千金一諾,你可不準反悔哦。”
“絕不反悔!”
睜開眼,葉歡見到高勝男早已不復剛纔哀怨悽婉的模樣,換上了滿臉欣喜萬分的笑容,眼中甚至還泛出幾分小小的得意神采。
葉歡的心徒然沉了一下。
媽的,剛纔是不是被這死條子耍了?
來不及後悔的他,立馬便被故態復萌的高勝男粗魯的拎起了衣襟:“你剛纔可是答應了,明天下午等我電話,若然反悔,老孃以後見你一次揍你一次!聽明白了嗎?”
葉歡:“…………”
女人啊女人……老子這輩子如果被人害死,一定是栽在女人手裡。
***猴子站在走廊外,看到葉歡一臉蒼白的走出審訊室,他的身後,女警官高勝男俏臉泛着紅光,一臉滿足而慵懶的繫着警服的風紀扣……取保,交罰金,一切手續辦完,哥倆兒戰戰兢兢第N次走出了警局。
走到大門口,驚疑不定的猴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歡哥,你們剛纔走出來的樣子……媽的,你該不會又被女警瓢了吧?”
“從心理角度上來說,是這麼個意思。”葉歡一臉頹然。
“歡哥,求你了,下次你跟那女禽獸說一聲,有什麼衝我來……”
***高勝男看着哥倆兒的背影走出警局大門,葉歡耷拉着腦袋的樣子令她好氣又好笑。
這混蛋,至於擺出這副死人樣兒嗎?回我家見見父母而已,瞧他那模樣跟上刑場似的,嗯……真恨不得把他拎過來再揍他一頓。
小小的咧開櫻脣,潔白整齊的貝齒在陽光下閃爍着森森白光。
站在警局辦公樓的走廊上發了一陣呆,高勝男咬着下脣,掏出手機撥通了父親高建國的電話。
“喂,爸,明天早點下班,讓媽多做幾個菜,我要回家吃飯。”
高建國楞了一下:“回家就回家唄,多做幾個菜乾嘛?”
高勝男俏臉泛上紅暈,輕輕道:“我……我還有客人。”
“什麼客人?”高建國改不了當警察的老習慣,喜歡刨根問底。
高勝男輕輕一哼,略帶不滿道:“你不是說要我趕緊找個男朋友嗎?我找到了,明天帶他回家,給您二老相一下。”
高建國一楞,接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你自己找的男朋友?他多大了?哪裡人?做什麼工作的?生活作風正派嗎……”
“好了好了,爸您審犯人呢,不說了,我還有工作,我可告訴您,明天別板着您那嚇唬罪犯的臭臉,嚇壞了他您以後別想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