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精神還不夠,無論多麼荒誕的電影,都需要有一個合理的情節,一瓶從天而降的可樂,在接下來的情節發展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就是這一瓶可樂,砸進保安科長包世宏的麪包車,包世宏下車指着天大罵,結果汽車順坡滑下去,撞到了房地產商的寶馬車,因爲房地產商要收購工藝品廠的土地與廠長發生口角,所以那個猥瑣的跟班正在工藝品廠的牆上噴“拆”字,雙方發生糾紛——到此爲止,似乎這一個系列的情節已經有了一個邏輯的順序,可是,並不僅僅如此。
接下來會怎麼樣,我想,爲了出品方着想,爲了我的職業道德,所以我不打算繼續下去了,各位看官只有走進電影院,用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答案了。
我只能告訴所有看官,《瘋狂的石頭》哪怕到了故事的結尾,也是一部嚴謹又荒誕的電影,折射出來的黑色讓人在發笑之餘不禁心生感慨,這件事情告訴我們,現實,也許不應該與嚴肅緊密掛鉤,它也可以很具新意。
最後提一句,演員的表現很精彩,不是一個,不是兩個,是所有。
陳海的心情因爲這評影評好轉了不少,劉飛揚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疊報紙,臉上洋溢着舊社會過年纔會看到的興高采烈:“看看,我全部買齊了。”
掃到陳海桌子上的這一份,劉飛揚說道:“你怎麼纔買這一份?”
“這個記者寫得很不錯,你要不要看一下?”陳海將報紙推到了劉飛揚面前,劉飛揚掃到那個名字,有些意外:“是他啊,我們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怎麼了?”陳海問道。
“你先告訴我,他寫的是好是壞,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劉飛揚的態度很不一般,這讓陳海越發在意這影評人的身份了。
“很好,而且很精僻,把這部電影的精華完全抓住了。”陳海突然聽到電腦發出提示音,轉身一看:“太好了,終於有人登上網站開始寫影評了。”
因爲提示註冊的時候要使用實名,所以陳海可以看到寫影評的人的真實姓名,劉飛揚的頭湊過去:“這也是他。”
“《看電影》雜誌的主編,周明。”陳海吸了一口氣,這個名字很大衆,可是又很熟悉:“他是廣州人?”
“對,怎麼,你知道他?”劉飛揚覺得陳海的大腦是一座寶庫,他無所不知。
“他是社科院的研究員,也是內地最知名的影評人之一,我記得昨天晚上他好像不在現場啊。”陳海疑惑道:“要不然,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對不對?”
“難道……”劉飛揚找來了昨天參加試映會的媒體人名單,在上面一一地查看着:“這是簽到表,這些人我都認識,除了這一個,周大明,這個還真符合他的行事風格,他不喜歡別人奉承他,喜歡客觀地評判電影,大概是這個原因,所以在簽到的時候用了假名,我真沒想到,他會給這個面子。”
劉飛揚想着心裡又覺得疼:“可惜啊,我還一次沒有見過本尊,我就這麼和他擦肩而過了。”
“以後一定有機會。”陳海的心情大好,又去翻看其它的報紙,這些輿論很大程度上會決定最終的放映安排,能夠賣出多少拷貝,就看它們了。
幸好,大家的評論都比較客觀,大多是對情節與拍攝手法表現出了讚揚,在對演員的評價上,也很有些有意思的評語。
“這個應該是普通觀衆吧?”陳海看到一條有趣的評語,不像專業的影評那樣專業,可是一言一詞都很有意思。
“這部電影,我會再帶我的家人一起去看,這是一部適合全家大小,不用去考慮年紀與閱歷的電影,反正,就是值得到電影院裡去看,你根本沒有辦法等到出VCD或是錄像帶,等啥啊,去吧!”陳海一邊念,一邊哈哈大笑起來。
“今天下午就要確定賣出去的電影拷貝了。”陳海突然停住了笑聲,這讓劉飛揚有些猝不及防,陳海這種冷靜的程度讓他吃驚。
“是啊。”劉飛揚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賣出去多少拷貝意味着第一步能夠賺多少錢。
電影的利潤當然不止票房這麼簡單,電影的主要利潤來自票房收入、電視臺電影頻道的播放權轉讓收入、音像製品版權轉讓收入等,在陳海當初的時代,電影中的廣告植入就是一筆不小的利潤,不過,廣告植入,作爲第一部電影,陳海並沒有將其作爲重點,他要的是口碑,一部過硬的作品來替華星打響知名度。
眼下的第一步,是要保證票房,下午就要將各個城市的電影院的訂單彙總了,大戰在即,這時候的陳海終於領會到什麼是商場如戰場了,風一吹,草一動,就牽動着自己的心。
運營部現在都是些新手,但他們也有新人的積極性,陳海中午飯也是在辦公室吃的,他現在只想知道賣出去了多少拷貝,所以,當劉飛揚帶着那個運營部的代經理進來的時候,陳海馬上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怎麼樣了?”
“我們彙總了一下,目前是兩千個拷貝。”代經理叫汪傑,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小夥子,年紀比陳海要大得多,不過站在陳海面前,比陳海還要青澀,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應該屬於陳海這個年紀的青澀已經一層層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
兩千個,在九六年,不知道這個數字如何,陳海的面部表情有些複雜,汪傑說道:“其實據我瞭解,兩千個是個很不錯的數字了,而且只要上座率高,後面還有追加的。”
陳海微微點了下頭,他覺得太奇怪了,自己關於這一塊的知識原來這麼薄弱,兩千個拷貝,究竟意味着什麼?自己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呢?
“好吧。”陳海說道:“拷貝準備得怎麼樣了?”
拷貝其實就是電影膠片,與照相的膠捲差不多,只不過電影膠片上面的畫面是正像。一部電影要需要10多卷這樣的膠片,一套就稱爲一個,這是俗稱,應該是一部電影拷貝。
陳海親自去看那些準備好的拷貝,現在要做的就是複製好所有的拷貝,然後趕在上映之前送到各家影院裡,時間有些緊張,幸好才兩千個,這個時候這樣說不知道合不合適,誤打誤撞到了現在的地步,只有順其自然吧,跌跌撞撞,這就是陳海自己的總結。
“以前的電影膠片是易燃片,膠片發脆,容易折斷,也容易燃燒,常常是一部拷貝,一個輪迴下來,出現很多問題。這就需要我們認真修復。現在好多了,電影拷貝的材料比過去的有彈性,拉力也強,複製出來不會有問題,運送的時候也能夠放心不少。”電影拷貝廠的負責人十分熱情,他顯然已經知道這部電影的內容了:“這真是一部好電影啊,我太喜歡了,到時候我得買張票到電影院裡捧場去。”
不管這是客套話還是真心話,聽了都讓人覺得心裡舒服。
送去拷貝也是一件讓人提心吊膽的事情,一旦接手的影院確定了日子,他們就已經開始製作這部電影的海報了,如果拷貝不能在上映前送到,那麼,影院會無情地取下製作好的海報,甚至取消上映的場次,因爲拷貝運送延遲,這就在釋放一個信息,影院會由此得到錯誤的信息,以爲影片本身就不受片方重視,如此一來,情況就會越來越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