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麗飯店這個名字,楊政並不熟悉,也從來沒有來過,但是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詫異,這麼一家看起來挺不錯的酒家,以前怎麼會沒有聽說過的,尤其是看到門上的一些介紹時,更是奇怪了,幾十年的名店,他應該有聽過纔對啊?
其實那些什麼幾十年的名店,根本就是店家弄出來做廣告用途的,十幾二十年前,楊政還在這裡的時候,這家店還差不多隻是一家小店而已,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名店,不過它們現在小有名氣了,也確實可以打出這麼一句話來。
“楊先生,這邊!”
在楊政簡單打量了一下飯店門口的一聲牌上的介紹之後,旁邊便傳來了方敏的聲音,楊政連忙轉過頭向那邊走去。
“你好,羅伯森先生,很高興再見到你!”
方敏的旁邊站着的,正是對於楊政來說,已經不算陌生的羅伯森。
“楊先生好,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面對楊政的臉上的笑容,羅伯森的臉上也帶着一絲微笑,只是從他的臉上的微笑上,依稀能看出來一些無奈和勉強的痕跡。
說實話,他的這句很高興見到你,虛假的成份,是佔有很大的,頂多也就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話而已,沒有人會發自內心的見到一個可以說是讓自己前途盡毀,幾十億轉眼泡水的人,幸好,那些錢還不是他自己的錢,要是他的錢的話,不舉着菜刀一把砍上去就已經算是很肚量的一個人了。
但是他這次聽到方敏的話,說到楊政想要見他一面的時候,他的心情也確實是很複雜的,但是在綜合考慮之後,他還是覺可以和他再見一面。
“我看大家都是熟人了,還是不要站在這門口盡顧着互相客氣了,我們還是進去找個位坐下來再慢慢細談吧,你看那些迎賓小姐都一直看着我們了!”方敏半開玩笑地笑道。
“不錯,不錯!我們是……老朋友了!”
羅伯森也有些幽默地用了一口不太地道的普通話說了一個老朋友,“楊先生這邊請,我已經訂好座的了。”
“楊先生以前有來過這裡嗎?”
在走的過程中,羅伯森隨口問道。
“沒有,看起來這裡應該很不錯,現在客人已經爆滿了。”楊政笑了一下。
“這裡確實不錯的,這裡的菜口做得非常的好,幾乎每次來都是爆滿的。”方敏在旁邊接口讚道。
“是嘛?那以後可要多和羅伯森先生來這裡串串,呵呵。”
楊政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若有所指地道。
雖然平時地時候,楊政很多時候,看起來都並不像是一個商人,無論他的氣質,還是他的各方面的表現,甚至他的眼神,他看起來更多的時候,像一個工程師,像一個沉靜而斯文的男人,甚至,有時候看着他親切的笑容的時候,他更像一個慈和的兄長,而就算他冷冽起來的時候,也只是有如一個冷酷的法官或進殺手,總之,像是什麼,都沒有人把他想象成一個商人。
這也是爲什麼歐陽雪在聽到羅伯森說出楊政竟然是他的老闆的時候,心中那麼驚訝的一個原因之一。
可是他卻絕對是一個對於商道非常熟悉的人,當他想要成爲一個商人的時候,他是一個比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都可以更像商人的,只是他願不願意成爲這樣的一個渾身上下的商氣的人而已。
而此刻,他面對羅伯森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必須要成爲,也只能以一個商人的身份和手段來面對他的。
方敏剛纔在電話裡和他說,羅伯森就要離開了,所以纔會這麼急切的找自己,他此時故意這麼說,就是想要確定一下事實的真僞。
說到底,商道和政道,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政客整天掛在嘴裡的,是以人爲本,實際上,他們也是幾乎二十四小時思索的,都是人的事情,上級的事情,同事的事情,下級的事,求自己辦事的人的事,所有的,雖然看起來是事,其實骨子裡卻是人!
商人雖然掛着的牌,是從事買賣的事,但是買賣的是誰?還不是人?怎麼樣從賣家手裡以儘可能低的價買來,再讓買家以儘可能高的價賣出去,這中間的,不就是各種各樣的人的事,人的心理嗎?這便是爲什麼那句話要做事,先做人,這麼多年一直都被捧爲經典的原因了。
真正的只管埋頭做事的人,不會擡頭做人的人,是永遠都不可能取得更大的成功或者說財富,永遠都不可能擺脫命運被別人艹縱的結局的,而楊政,是一個絕不甘於自己的命運被別人艹縱的人,儘管他不會去想艹縱別人的命運!
“我恐怕以後就沒那個福氣和楊先生來這裡吃到這裡美味的中國飯嘍!”羅伯森的眼裡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望了一眼臉上掛滿了真誠的笑容的楊政,如果不是他,他或者真的還會在這個S市呆很長時間,很多事情的結局,也許也會不一樣,但是事情是沒有如果的。
“羅伯森先生這話怎麼說?只要羅伯森先生喜歡這裡的菜,來這裡吃便行了!反正S市也不是很大,就算是羅伯森先生住得最偏遠的地方,開車過來這裡,也就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楊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緊緊的盯着羅伯森。
“到了,就是這裡,請就坐!”
羅伯森剛想說什麼,但是眼角一瞥,瞥到一個房間號,連忙停下了腳步,走了進去道。
“我是明天的機票回美國的,估計以後要來一趟中國的話,不太容易了。”待三人坐下來之後,羅伯森才露出一絲苦笑道,眼睛望了一下窗外不遠處的幾棟大廈,露出了一絲黯然的神色,雖然這個城市在很多方面來說,還遠遠不如紐約市美麗,也不如紐約方便和繁華,但是,在不長的時間的相處之中,他卻對這個很具有特色的東方的現代小城有了深深的情感,或者,產生深深情感的,不是這座城市,而是這座城市的某一個人!
有時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一個陪伴你成長了十幾二十年的朋友,可能還不如一個你剛剛認識幾天的新朋友那麼的讓你感到知心,一座你成長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也是,還不如一個座有一個令你留戀的人存在的城市那般讓你感到倦戀!
楊政望了一眼羅伯森的神色,沉默了一下,心中一時之間揣度不明,羅伯森的用意,甚至有些看不明,他的眼神中的那種留戀和黯然,是不是特意作出來的,而方敏則看了一眼楊政,她今天是作爲中間人,約他們出來的,談話的是他們兩個人,所以,她一時也謹慎的沒有說話,在等着楊政出聲。
“羅伯森,你進入公司,有五年了吧?”
沉默了一會之後,楊政打破了沉默,而且出其不意的並沒有再很客氣的叫羅伯森先生之類的話,語氣中帶着結上級對下級說話的口吻。
“正好五年零一個月。”
羅伯森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的神色,望向楊政。
“你記得倒是很清楚!”楊政微微一笑,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傷感,“轉眼就五年了,五年的時間過得真快!”
“我記得當初保羅向我徵求意見,要不要招你進來的時候,相片上的你還是一個看起來很純,甚至有一點點書生氣的大男孩。”
不待保羅說話,楊政便又接着道,“而五年之後,你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在華爾街都能排得上號的人物了!我們當年都沒有看錯你!”
“你以前就知道我?”
聽着楊政的話,羅伯森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楊政,“可是我卻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你!”。
“你當然沒有聽說過我,因爲我從來就沒有出現在你們面前,整個公司,知道我存在的,不會超過三個人!”
楊政隨手拿起一杯服務員剛剛倒上茶的杯子,在桌子上慢慢的轉着圈。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羅伯森忍不住地問道,他也不是一個笨人,他心中非常清楚,楊政此刻找自己的目的,也知道楊政此刻的處境,是並不妙的,從上次保羅和楊政的見面的情形,他便知道,此刻的保羅,和他已經產生了嚴重的分歧,這樣的結果是無疑的。
可是他也非常的清楚,有些事情他是必須要堅守自己的原則的,不管接下來保羅對他的分配是怎麼樣的,他怎麼都算是保羅的人,畢竟,他和楊政,並沒有什麼交集,而保羅,則在這幾年中,逐步的成就了現在的自己,熟輕熟重自然是很明顯的。
但他還是有點不明白,楊政並不是一個笨人,不但不是笨人,而且是很聰明的人,這點他已經深深的領教到了,可是這麼樣的一個聰明的人,爲什麼會犯一個這麼嚴重而淺顯的錯誤呢?把所有的資產都交由一個外人去打理?
“我自然是有原因的。”楊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苦笑,幾年前,他把公司完全的交給保羅的時候,雖然有很重要的,是他覺得他可信,他選擇充分的信任保羅,這是他的一個錯誤,但是也有一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方便出面去管理公司,甚至連偶爾的時間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氣氛一下子便又沉默了下來,羅伯森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能說什麼,楊政既然說有原因,卻沒有說出來,顯然是不會說的了,如果他想說,他自然現在就可以說出來,可是他沒有,他此刻如果問他原因,無非是一個很傻的問題,也是一個無用的問題。
可是他要是不問這個問題,又該說什麼?再說下去,應該就涉及到一些原則姓的東西了。
“楊先生現在有什麼打算?”
但沉默了一會之後,羅伯森終於還是忍不住地開聲了。
“我能有什麼打算?你應該很清楚目前我的境況,保羅把資金全部鎖在了香港,留給了我一個美國的爛攤子,羅伯森先生呢?就這麼回美國?”
楊政淡淡的笑了一下,不怕你出聲,就怕你不出聲。
“嗯,先回美國再打算吧。”
羅伯森的臉上猛的抽搐了一下,楊政的話,一下子便切中了他的肉痛處,按說香港那邊,他也是付了極大的努力和汗水的,甚至,和那邊楊情的合作,他是首要的功臣,可是現在就這麼撇下他,讓他滾回了美國去,他的心中實在有些,感到疼痛。
“那我先祝願你回到美國一切順利!”
羅伯森的神情,楊政盡收眼底,但他卻並沒有再接着往下說下去,而是適時的轉過了話題,舉起茶杯,“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不管怎麼樣,感謝你在公司五年來的工作和付出!”
“謝謝!”
羅伯森愕然的望了一下楊政之後,連忙也舉起了酒杯,眼神複雜的望着楊政,說了兩個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