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第三次走進金石齋的時候,並非是用的傻小子方明的形象,而是本來面目,一個英挺的年輕人,手中拿着一個蘋果筆記本,穿得西裝革履的跨進了這家吃人不吐骨頭的百年老店。
老熟人兼大堂經理張霞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熱情,站在櫃檯前瞟了他一眼,就繼續整理着櫃檯中的各種古董。
並非是她以貌取人,而是這樣洋氣時髦的年輕人,多半是對店裡的古董文物沒有多大的興趣,很大可能是進來觀光的。
“大姐,請問一下,您們這裡接受不接受諮詢服務?我想打聽一下,您們這裡見到過這種形狀的唐代金像嗎?”
陸淵開門見山的將筆記本打開,屏幕上出現一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暗金色的金像,一位老人倒坐在一頭青牛背上,半臥半躺,儀態十分悠閒安然。尤其那頭用青銅塑造的青牛,更是靈動非凡,好似正犯了性子,撒開大步狂奔不已。
但背上的老人依然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一手撐着額頭,一手半垂在牛肚下,絲毫不擔心從牛背上摔落下去。
張霞擡起眼睛掃了兩眼,搖頭道:“實在不好意思,先生,我們沒有見過,你到其他地方打聽一下吧。”
陸淵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啊……這樣啊,那打攪了。不過,能不能將這張照片留在你們店裡,請你們幫我打聽一下?要是能有這件東西的下落,我支付金像總價值百分之五的信息費。當然,必須是正品。”
說着,陸淵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二十張嶄新的毛爺爺,放在櫃檯上,道:“這就算是預付的信息諮詢費好了。”
張霞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動,搖搖頭道:“小夥子,錢我們不收你的。你先把照片留一張在這裡,我們幫你打聽一下好了。等一兩個個月後你再過來問下,看看有沒有消息。”
陸淵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無比的笑容,道:“大姐,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無數次了。算了,這樣好了,我在你們這裡買樣東西,你幫我打聽一下。我也是沒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並非是要糾纏着你們不放。”
拿着眼睛四下一望,突然面色大變,大聲道:“你們怎麼有這個箱子?”
張霞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見他盯着的,正是十天前的那位超級肥羊鄉巴佬賣的裝書的不起眼的古董箱子。
現在擺放在防彈玻璃櫃中,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古香古色的韻味。
張霞心頭微微跳了一下,轉眼就鎮定下來,不動聲色地道:“你見過這樣的箱子,也不稀奇。這個是元代的款式,很多箱子都是這形狀的,只是用料不同而已。”
陸淵搖頭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看樣東西。”說完一下子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店鋪,連手中的筆記本電腦都忘記帶走了。
張霞跟着走出去兩步,拿眼一瞥。只見這位年輕人走到不遠的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前,打開了後備箱。
轉眼就拿着兩個十分眼熟的箱子走了過來。
走得越近,張霞的心越發跳動得有一點兒急促起來。
轉眼年輕人就將兩個小箱子放在了桌子,張霞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兩個箱子都沒有上漆,看上去有四五成新,平滑細膩的紋理清晰可見,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從上面飄蕩出來,與那個沉香木寶相的氣味一般無二。
但光是從淺灰色的原木顏色,張霞就可以肯定無誤地斷定,這兩個箱子不是真正的沉香木所制,而是用一種她不知道的木材製造的。
陸淵打開兩個箱子,將裡面放着的一些亂七八糟的資料取了出來,然後對面色變得有一點兒難看的張霞道:
“你可以仔細看下,這兩個箱子和你櫃檯上擺放的那個箱子一模一樣,僅僅是沒有上漆而已。”
張霞搖了搖頭,道:“樣式差不多,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陸淵急着道:“大姐,可能你誤會了。我並不是想證明什麼,而是迫切想知道這個箱子是從哪裡來……去年我們二郎廟着火的時候,我剛纔說的那個金像,原來就裝在這個箱子中。和這箱子在一起的,還有兩個我仿製的箱子。”
張霞此時臉上一片淡然,笑呵呵地道:“小兄弟,我們是做買賣的,不是殺人放火的強盜。你要是想查案的話,可以將警察一起叫過來,我們會配合一切調查的。不然,無緣無故地亂講,我可要請你離開了。”
說完,就對旁邊摩拳擦掌的保安施了一個眼色,示意攆人。
陸淵連忙擺手道:“大姐,你別誤會。這樣好了,我買你的那個箱子好了。”
張霞冷笑一聲,道:“我們店不歡迎你,先生,請你自行離開。你要買這東西,我們還不賣呢。”
陸淵唉聲嘆氣搖了搖頭,想辨白兩句,最後卻忍住了,抱着筆記本電腦以及幾個箱子,走到那輛拉風的跑車旁邊,開始打電話。
張霞在店鋪中瞟了兩眼,冷笑兩聲,然後馬上撥通了王寧的電話,“老王,那本《漢書》出簍子了,現在有人上來鬧事,會不會有人存心佈局整我們?”
王寧笑了一聲,道:“你先說說情況,不過用不着驚慌。一定是有人想從我們這裡撈點兒好處罷了,先通知一下馬所長,我們走正規程序就是了。是不是那傻小子和其他人上門反悔?”
張霞搖頭道:“有人說那箱子有問題,不過最後必然扯到那書上。”隨後說了一下剛纔的情況,更讓保安將錄像以一起發了過去。
王寧在話筒中沉吟了一下,道:“平常怎麼應付就怎麼應付,要是實在不行,先拖一拖,幾天內東西就要脫手了。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倒想看看誰敢生事。先去馬所長那裡備個案,要是事情鬧大了,我再去找羅局長好了。”
張霞隨手打了兩個電話,見跑車旁邊的那個傢伙還沒有走,反一臉焦急的模樣,在車子旁邊轉圈圈。
瞟了兩眼,張霞對身邊的保安道:“小何,那車是什麼型號的,多少錢一輛?”
保安小何道:“我只知道是蘭博基尼,具體型號不清楚,等我問下老張。不過那車是掛的國外車牌,大概是借來的吧。”
張霞臉上越發堆出燦爛的笑容,道:“你快問下,等下留心一點兒,可能這小子要過來生事。”
小何點了點頭,轉眼就開口道:“張姐,這車是蘭博基尼的概念車,產量很少的,國內沒有推出這個型號,不過很貴,大概是一千五百萬一輛。”
說話間,張霞和小何就望見那傢伙狠狠在這“一千五百萬”的車身踹了兩腳,留下兩個清晰的腳印,一點兒都不心疼。
二十多分鐘後,一輛奔馳五百在銀色的蘭博基尼面前停了下來,從上面跳下一個有些發胖的男子,熱情萬分地跟那青年說了幾句,就一道走了過來。
張霞這個時候卻有些鬱悶了,這幾天風頭最勁的林胖子跑過來幹什麼?難道是這死胖子想撈過界不成?他們那個只會糊弄土豪的翡翠宮,難道準備改行賣古董不成?
不過並不是從麪包車中跳出七八個大漢,出現想象中的那種情況,說明局面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年輕人並沒有走進店門,而是在外面幾米遠就停下了腳步。
“張經理,好久不見,越發風姿動人了。”
林胖子走了過來,笑呵呵地道。
“林總經理不會是特意過來誇我的吧?既然是準備幫朋友出頭,只要打個電話過來就是了,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張霞笑着道。
林雷倒是一點兒都不奇怪陸淵會和金石齋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僞君子鬧僵,以他的脾氣,就算要買下金石齋都大有可能,當下笑呵呵地道:“我可不是幫朋友出頭,我只是過來買你櫃檯上的那個箱子的。你們總不會不賣給我吧?”
張霞豔麗的臉上露出沒聲好氣的樣子,道:“林總經理這麼說,那我們就只認你好了。小王,將箱子取下來,至於價格,我想林總不會看走眼的,你看值得多少就給多少。”
既然你林胖子敢買,我當然敢賣。古董生意從來都是一釘錘買賣,不能反悔的。我倒想看看你這個總經理,是不是準備睜着眼睛說瞎話。
扁平的箱子轉眼就遞在了林雷的手中。林雷看都沒有看一眼,就走出門外遞給了那個年輕人。
張霞倒是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沒有說一句話。大家都是吃這口飯的,倒不怕林胖子賴賬。何況,林胖子的靠山這些年日薄西山,他這個代言人也是低調做人,專心做買賣,信譽也值得幾個錢的。
陸淵徑直掏出一把小刀,幾下就將箱子上的油漆颳了,然後對林雷道:“林總,我讓你帶的東西呢?”
林雷呵呵笑道:“我特意去買了一瓶陳年老醋,可沒有敢將公司食堂的醋罈子提過來。”
當然,心頭也有一點奇怪起來,這個沉香木的箱子被他這麼折騰,就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不過也就是一兩百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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