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楚鵬你說的不錯,”格雷也是一點就透,“只要奧古斯丁伯伯安然無恙,那些人就會忌諱於伯伯的權勢,就像一顆大樹,只要根不爛,枝葉就會繁茂無比。”
奧古斯丁微笑着飲下一口朗姆酒,忽而眼中浮現起一片蕭索的神色,“唉,你們兩個年輕人都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如果我那個愚蠢的兒子有你們一半聰明的話,當年也不至於被人利用了……”
格雷立即又爲老人添滿了酒液,說道:“奧古斯丁伯伯,你也別太傷心了,安德魯大哥不是還有幾年就要獲釋出獄了嘛,到時大哥他肯定會牢牢吸取教訓,成爲伯伯您的得力臂膀。”
奧古斯丁聞言眼中掠過些許欣慰之色,笑着搖搖頭道:“得力臂膀?呵呵,我那個兒子,也許打起戰來是把好手,但在其他方面……”說着他的目光一下轉到了楚鵬臉上,內中那熠熠的精光看得楚鵬頭皮都有點發麻,“我想如果楚鵬是我兒子那就好了,哈哈。”
呃,你想得倒美,便宜老爹是這麼好當的嗎?
楚鵬趕緊打個哈哈道:“侯爵閣下就別開玩笑了,如果您有了個像我這麼矮的兒子,只怕要被別人笑死。”
奧古斯丁失笑道:“我還是頭回聽一個矮人抱怨自己長得矮的,楚鵬,我敢打賭你肯定是大陸上獨一無二的矮人,哈哈。”
也許是因爲常年軍旅生涯的緣故,雖然年近六十,但老頭的中氣依然足得很,笑聲震得楚鵬耳朵都隱隱發麻。楚鵬撇撇嘴,心道這還用你說,本人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矮人”。
他一翻身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伸個懶腰道:“格雷,怎麼現在晚飯還沒做好?你家的廚子辦事效率也太差勁了,回去全撤了,換批新的!”
金髮男心知他在說笑,不禁笑罵道:“你這個古怪的混蛋,我看你是看我們家所有僕人都不順眼。”
楚鵬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望着他。金髮男話雖如此,但還是招來了一個僕從,叫去瞧瞧晚餐準備得怎麼樣了。這僕從剛跑下了甲板,一個格雷的衛士就快步跑了過來,站到格雷面前一躬身道:“報告少爺,所有血牙的傭兵都已經捆綁好關入了底層儲藏室,並派了專人監視。”
“嗯,做得好。”格雷點點頭。
那衛士剛要跑回去,一下被楚鵬叫住了。“等等!”
格雷奇怪地望向楚鵬道:“楚鵬,難道你還想訊問那羣傢伙?你不都說了是白費功夫嗎?”
楚鵬並沒有回答,轉而望向奧古斯丁道:“侯爵閣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這批人比較妥當?”
此話一出,格雷立即明白過來對於自己像把這羣血牙的人帶回交給王國法務處的做法,楚鵬並不贊同。他望向奧古斯丁,老頭的眼中也是一片深思的神色。爲什麼這麼做不妥呢?問題出在哪?
片刻後,奧古斯丁還沒開口,他恍然道:“哦,楚鵬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把這羣人帶回去交給法務處,背後的主使者可能會以爲我們已經從他們口中問出了什麼,得知了這事的秘密,所以反而會給我們帶來災禍?”
楚鵬稍怔了下,沒想到金髮男只從自己一句問奧古斯丁態度的話中,就能做出這樣清晰的推測,看來這小子的才智不僅表現在做生意上誒。
他輕笑着點頭道:“格雷你說的不錯。雖然事實上我們依然一無所知,但對方可不會這麼想,對付侯爵閣下,違逆皇帝這種說說都要掉腦袋的事,他們肯定會務求事事謹慎,儘量不留一絲破綻,而現在你們卡特家族和我們託隆就會成爲他們的破綻。”
“楚鵬,你的意思是……”奧古斯丁粗短的手指輕撫着酒杯,看着楚鵬沉聲道,“全殺了?”
饒是格雷早有對於這種處置方法的心理準備,但聽了這話依然心臟猛跳了幾下。隆多的這個十三分隊經先前一戰後,被活捉了四十多人。雖然以往多次爲家族生意奔走時遇到山賊盜匪之流,他率手下斬殺的人數遠不止於這個數,但一口氣殺掉這麼多毫無反抗之力的俘虜,他還真沒做過。而且自小在王都接受貴族精英教育的他,對於這種事也略感難以接受。
他費力的嚥下口唾沫,添了添乾乾的嘴脣,略帶踟躕地說道:“嗯,楚鵬,這個,我們將他們帶回去全數監禁起來,不交給任何人不行嗎?”
唉,這個貴公子,心終究不如一個沙場老將狠。楚鵬暗歎道。他卻忘了自己的心也夠狠的。
他望着格雷那淡藍色略顯狹長的雙眸,緩緩說道:“帶回去監禁?養着這樣一羣人幹嘛呢?等着背後的主使人來找?然後讓他們知道我們插手了這件事?”
一連數問,直讓格雷啞口無言,目光都微微錯了開去。
“況且,你覺得你們卡特家族是什麼地方?嚴密地像皇宮一樣?”說到這,楚鵬的目光落到了奧古斯丁身上,“我看就算我們把這批人藏在皇宮裡,只怕也……”
後面的話他不願說了,而並非不敢說。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他,對於皇權的敬畏遠低於格雷這些人。格里菲斯三世讓奧古斯丁悄然入京,顯然這事知道的人應該很少,而如今泄露出去,那問題可就有趣了。至於到底是誰,他對伊爾卡倫高層一無所知,沒法判斷。而這種事情,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還是別貿然摻合進去的好……
奧古斯丁驚訝的目光牢牢鎖定在楚鵬臉上,好半響後才緩緩說道:“格雷,楚鵬說的是對的。”
見格雷似乎還有些疑慮,楚鵬心知他在想些什麼,又說道:“格雷,這樣,你讓你手下將這羣人全數綁上重物丟下海去,毀屍滅跡。會王都後,我們就裝作和侯爵閣下於海上偶遇,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這樣一來,那些背後主使的人就會疑神疑鬼,光是追查隆多這個傭兵分隊莫名的失蹤,就夠他們頭疼上好一陣子了。”
“也好,本來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這樣一來,我們也可以暫時隱入暗處。”格雷輕輕點了點頭,忽而又皺眉道:“我們這方面應該沒什麼問題,這次航行中所有的僕從水手都是多年來爲家族效力,忠心方面沒什麼問題。而且我回去後立即將他們全數派到我們家族國外的分店去做事。但是,奧古斯丁伯伯所乘坐的那艘商船怎麼辦?他們可能從那上面追查出線索,知道我們的船隊恰好從這經過。”
老頭微微搖了搖頭,臉上略顯沉重地說道:“這個不用擔心。那艘船上的人,被隆多和他的屬下殺戮一空,連船都燒了。我對外就宣稱自己早就上了你們的船,所以對於那艘商船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唉,說來也是我連累了那些無辜的人。”
孃的?這麼狠毒?這到底是傭兵還是強盜?楚鵬雖然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但聽老人親口說出,心中依然感到有些難受。他卻不知道在這個如今局勢越來越混亂的阿爾法大陸上,刀口添血的傭兵們很多早就習慣瞭如此殘酷的做法,你的心不狠毒一點,說不定下次任務中就丟了性命。有些傭兵團甚至爲了掩護自己的蹤跡,連屠村這種慘無人道的事都幹過。
格雷臉上浮現起一股厭惡和痛恨的神色,咬牙道:“沒想到血牙也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好,就將那羣傢伙全扔下海去,也算給那些無辜旅人的靈魂一點安慰。”他立即吩咐那個侍衛依照這話去做。
這侍衛剛跑開,那個先前被叫去看晚餐是否準備好的僕從又跑回來了,“少爺,可以開飯了,請去餐廳吧。”
“吃飯吃飯,吃飯皇帝大。”楚鵬嚷嚷着,這些讓人心力交瘁的陰謀早讓他煩悶不已,當先跑進了船艙。
望着這個奇怪矮人的背影,落在後面的奧古斯丁轉頭問格雷道:“格雷,這個楚鵬,真的就是那個託隆的二王子?”老頭的目光很奇怪,似乎有些疑慮,又似乎有些欣喜。
格雷目光中一片茫然,苦笑道:“說實話,奧古斯丁伯伯,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
“哈哈。”老頭洪亮的笑聲響起,拍了拍格雷的肩膀,在金髮男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走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