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你們覺不覺有點不對勁兒啊?”
四海榜雅席內,郝瑟翹着二郎腿, 邊嗑瓜子邊掃望四周道。
遠處,武試複試第一輪比試已經結束, 正在中場休息。
觀禮臺上,十餘名斂風樓的小童提着茶壺端着點心遊走其中, 吆喝不停;衆江湖客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順便對適才幾場比試開啓評論模式, 個個說得頭頭是道, 口沫橫飛, 不亦樂乎。
場上,四組人馬正對四個擂臺進行修復和清理工作,英雄榜下工作人員開始新一輪比賽排名。
整個現場看來甚是井然有序,但是——
“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郝瑟扔下瓜子,湊到文京墨、熾陌、流曦和宛蓮心身側,壓低嗓門:“你們發現沒, 高臺上的七位長老剛剛一個接一個溜了,對面雅席的蕭大小姐和黛莊主也被小童偷偷叫走了, 最重要的是, 屍兄、舒公子隨昊申離開之後, 就沒了音信……”
“所以?”文京墨挑眉。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是表面平和,內裡暗濤洶涌, 定有大事發生!”郝瑟信誓旦旦道。
“小子,別瞎猜了,諾、來人了。”熾陌用眉頭示意。
衆人順勢望去,只見一襲藍衣的風樓長老鍾颯匆匆趕至高臺之上,抱拳朝四方一禮,提聲道:
“諸位,因參加比試的諸位英雄連戰數場,身體皆有疲累之態,爲公平起見,斂風樓決定今日暫停比試,明日再戰。”
場下頓時一片喧譁。
“誒?這就不打了?”
“明天再打?”
“哎哎,我們還沒看夠呢!”
“爲表歉意,鎮上所有酒樓都已爲諸位備好免費酒菜,請諸位英雄休息一晚後,明日再來觀戰。”風長老鍾颯又抱拳一禮。
免費酒菜的噱頭一出,所有抱怨頓換成了歡呼,衆江湖客紛紛歡欣鼓舞離場。
唯有郝瑟一衆一臉狐疑,看着那位鍾颯長老走下高臺,徑直走到了雅席前,目光端端定在郝瑟身上,抱拳:
“郝少俠,鍾某有禮了。”
郝瑟一怔,起身回禮:“鍾長老客氣了。”
鍾颯擡眼,灼灼目光在郝瑟身上掃了一圈,最後竟是直勾勾瞅着郝瑟腰間的千機重暉,那一雙眸子,死盯不動,簡直都快發綠了。
喂喂!搞啥子鬼!老子可是顏冠九州帥裂蒼穹的美女,老頭你死盯老子的褲腰帶算怎麼回事?!
郝瑟全身毛都炸起來了。
流曦黑衣一動,瞬時擋在郝瑟身前。
文京墨閃身上前,拱拳冷音:“鍾長老此來可是有事?”
鍾長老這才收回目光,看了文京墨和流曦一眼,恭敬施禮:“郝少俠,文公子、流曦少俠,宛姑娘,少樓主有要事相商,請隨我來。”
說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率先前行。
郝瑟抓了抓頭,看了文京墨一眼,文京墨蹙眉一瞬,點了點頭。
衆人這才啓步,隨着風長老離開四海榜石場,沿着石板路繞行四條街巷,最後到了一所十分隱秘的四合院外。
院牆內,傳來陣陣嘈雜亂音:
“此物已經失傳百年,僅憑殘卷記錄,怕是不能確定啊!”
“是啊,雖然與傳聞很是相似,但……”
“可如今情勢緊急,唯有此物方能救龍姑娘一命。”
“少樓中眼光精準,斷不會看錯。”
“話雖這麼說,但那位郝少俠性格跳脫,又如此年少,當真能萬無一失——”
“咳!”牆外的風長老鍾颯乾咳一聲。
院內的聲音瞬時消失。
“諸位,請進。”鍾颯推開院門,向身後郝瑟等人示意道。
郝瑟率先入院,待看清院內陣容,不由一愣。
這是一所標準的二進院落,此時衆人身處外院,院中六色衣袂整整齊齊列成一排,皆是鶴髮童顏,氣勢非常,竟是斂風樓六位長老。
六人十二道目光,正齊刷刷射在郝瑟的腰帶上。
喂喂!過分了啊!
郝瑟額頭跳出一個十字青筋,惡狠狠瞪了回去。
文京墨、流曦和宛蓮心自不用說,臉色早已黑成一片。
就連熾陌都有些看不慣,來了一句:“這斂風樓的人都什麼毛病,盡盯着別人的腰帶看什麼?”
“嗯咳!”鍾颯乾咳一聲。
六位長老瞬時收回目光,朝着郝瑟等人一抱拳,同時讓開了一條路:“郝少俠,請。”
郝瑟等人頂着一頭霧水,穿過七位長老,來到了二進院落邊門前。
邊門緊閉,旁邊還設有四個藍衣小童守門,看起來很是嚴密。
守門小童一見郝瑟,頓時眸光一亮,正要提聲稟報,不料就在此時,邊門豁然大開,褪去易容的舒珞拉門而出,站在了郝瑟面前。
日色微暈,無風無聲,一身素衣的如玉公子,就這般靜靜站在面前,面色微白,薄脣乾青,那一雙眸子,在看到自己的一瞬,波色璃疏,仿若萬里晴空蒙上了一層雲霧。
郝瑟心跳驟停半拍:“舒公子,出了何事?!”
舒珞神色一震,瞳中霧氣若幻象消失,正色朝衆人一抱拳:“舒某已恭候多時,請進。”
“……好。”郝瑟帶着一肚子疑惑領着衆人隨舒公子入院。
待郝瑟等人進院,斂風樓七位長老皆紛紛聚集至邊門之前,齊齊沉默,表情複雜。
◆тt kān ◆¢ ○
*
內院中,有廂房三間,庭院一處,兩棵老樹東西並立,枝繁葉茂,連綿如蓋,樹下石桌石凳齊全。東西廂屋檐之下,分置兩張太師椅,昊申和屍天清分別端坐其中,皆是雙手平放膝頭,雙目緊閉,額頭隱有汗珠,看造型應該是在調運內息。
正廂房門窗緊閉,隱約能見其內人影晃動,偶爾有少年壓抑的哭聲和女子細細的聲線傳出。
郝瑟等人不禁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舒珞。
“舒公子,那廂房內可是龍姑娘?”宛蓮心問道。
舒珞:“正是。”
“龍姑娘可是在擂戰之時受傷了?”郝瑟追問。
“難道是內傷?”流曦看了一眼屍天清和昊申。
舒珞搖了搖頭,正要開口,突然,正廂房門板一響,三道人影匆匆走出。
一個錦衣少年,一位一襲白衣,一個金服燦燦,正是龍秋梧、蕭晨月和黛凝芷三人。
但見黛凝芷和蕭晨月眉頭深鎖,那龍秋梧雙眼泛紅,同時看向院中的舒珞。
舒珞沉眉上前,輕輕拍了拍龍秋梧的肩膀:“小梧,你且安心照顧桐兒,萬事有你舒大哥和昊大哥擔着!”
“嗯!”
龍秋梧抱拳,紅眼回房關上了屋門。
“蕭大小姐,黛莊主,如何?”舒珞看向蕭、黛二人。
“我二人將仔細檢查了桐兒全身,最後在腳踝處找到了傷口,”黛凝芷冷聲道,“孔小如針尖,周遭四指處隱隱泛青,按下去,會滲出透明膿液。”
舒珞眼皮一抖。
蕭晨月清冷容顏好似罩上一層薄霜:“舒大哥,你的推測是對的。”
wωω .ttκΛ n .CΟ
舒珞容色驟然變得蒼白一片。
調息的昊申和屍天清同時睜開雙眼,站起了身。
“屍兄弟,你探出幾條?”昊申問向屍天清。
屍天清沉眉:“十七條。”
“和我一樣。”昊申看了舒珞一眼。
舒珞薄脣泛青,長吸一口氣,抱拳:“那就有勞三位了。”
蕭晨月、黛凝芷、昊申對視一眼,同時頷首抱拳。
“立即出鎮,兵分三路,今夜亥時之前務必歸來。”昊申朝蕭、黛二人沉聲道。
“昊莊主放心。”二人抱拳,快步離去。
昊申快走兩步,又停住身形,目光移向舒珞身後的郝瑟,頓了頓,又望向舒珞:“小珞——”
“舒某確定。”舒珞堅定點頭。
昊申點頭,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
三人一走,院內立時安靜了下來。
“舒公子、屍兄,龍姑娘到底怎麼了?”郝瑟蹙眉問道。
舒珞面色蒼白,眉頭深鎖,仿若神遊天外,屍天清嘆了口氣,將舒珞按回座位,又請諸人落座,沉聲道:“龍姑娘之前在擂臺昏倒,但全身卻無傷口,屍某和昊莊主以內力探查,發現其血脈之中有異物遊走,卻是查不出緣由,琭言便推測是——”
說到這,屍天清不禁看了舒珞一眼,微顯憂色:“沒想到,竟然真是——銀絲蛭。”
此名詞一出,文京墨、熾陌皆是面色一驚,流曦和宛蓮心則是雙雙莫名。
郝瑟更是一臉懵逼:“銀絲啥?”
“銀絲蛭是苗疆一種特有的水蛭,身體細若髮絲,通體銀白,最喜活血,一觸及人或動物皮膚,便會鑽入體內,吸血爲生。”文京墨沉聲道,“百年之前,在苗地甚爲猖狂。”
“噫!”郝瑟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百年之前?”宛蓮心抓住關鍵詞。
“沒錯,這種水蛭在百年前應該已經絕種了,”熾陌摸下巴,“爲何又突然出現?”
“既然是水蛭,那應有苗藥可將其拔除。”流曦道。
“那可不一定。”熾陌道,“若是野生的銀絲蛭自然可以,但若是苗人飼養的銀絲蛭,可就麻煩了。”
“這玩意兒還有人飼養?!”郝瑟表示震驚。
“自然。”熾陌挑眉,“百年前苗疆曾有個門派叫銀線寨,專以飼養銀絲蛭爲生。他們以名貴藥材餵養牲畜,再在牲畜體內飼養銀絲蛭,藥性通過牲畜之血凝集在銀絲蛭體中,待時機一到,這些銀絲蛭就成了‘活藥’。”
“何爲活藥?”宛蓮心問道。
“銀絲蛭以血爲食,一入人體,便會鑽入血脈之中,一面吸食人血,一面釋放藥性,相當於將藥性直接輸送至血液之中,效果自然比吃藥好上數倍。”
“臥槽,生物輸液!”郝瑟驚呼。
“當然,若是飼養銀絲蛭的人用的是□□,效果也不錯。”熾陌冷笑一聲。
“可水蛭乃是以人血爲食,豈不是會將人血吸光?”流曦提出疑問。
“一條銀絲蛭的食量一天最多幾滴血,並無大礙,但若是大量的銀絲蛭進入體內,也是有性命之憂。”熾陌道,“銀線寨養蛭之人,最會計算水蛭數量,若是這量拿捏的精準,銀絲蛭便可和宿主相安無事。據說當時,有權貴專門購買以名貴藥材飼養的銀絲蛭送入體內,以滋養身體,延年益壽。”
“我勒個去!”郝瑟咋舌。
“天清美人,你剛剛說那個小丫頭身體裡有幾條來着?”熾陌挑眉問道。
“十七條。”屍天清道。
“哦~不多,也不少啊~”熾陌又問,“那是飼養的還是野生的?”
“苗疆去蛭的藥粉已經試了,無用。”
“哎呦~”熾陌咋舌,“那是喂藥的還是喂毒的?”
屍天清搖頭:“暫時查不出,但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怕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嘖嘖——” 熾陌撇嘴,挑眉看向舒珞。
衆人目光都移到了舒珞身上。
但見斑駁樹影下,舒珞靜靜端坐,一張蒼白玉顏,被樹影遮得明暗交疊,愁雲重漫。
郝瑟拽了拽屍天清的袖子,悄聲道:“屍兄,舒公子這是怎麼了?”
屍天清皺眉:“琭言之前去查找拔除銀絲蛭的法子,回來後就心事重重,不知爲何。”
“不是說飼養的銀絲蛭無法拔除嗎?”郝瑟瞪眼。
“誰說沒辦法,只是這個辦法早就失傳了。”熾陌道,“,不過,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查到這秘法,恐怕只有——”
說着,熾陌就看向舒珞。
一直沉默的舒珞慢慢擡頭,視線掃望衆人,可目光觸及屍天清之時,驟然一顫,慌亂移開,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了一根墨色纖細竹筒。
那竹筒通體黝黑,兩截竹節之間以紅蠟封口,其上印有云紋,正是斂風樓的陰竹信。
“哼,果然,斂風樓中能找到。”熾陌陰陽怪氣哼道。
舒珞眉眼低垂,雙手一扭,將竹信打開,抽出三張泛黃老舊的紙頁,其中一張甚至殘破只有半頁。
舒珞先將半張殘紙平放在石桌上,其上只得十二字:
【四九斷,血精霜,十二藥,銀絲出】。
“十二藥,說得莫不是瓊榮十二方?”文京墨提聲。
舒珞看了一眼文京墨,乾裂脣瓣一動:“文兄果然知道。”
說着,又將第二張紙平攤在桌上,紙上四行三列,寫有十二個藥名,儼然是一張藥方,左下角印着泛黑小篆章紋,看樣子應是一個“雲”字。
“春雨臺、乳燕屋、烏雀嘴、櫻柳藤……”郝瑟順着一個一個念下來,“螢火葉、苦天術、地海血根……媽呀,這聽都沒聽過。”
“瓊榮十二方乃是雲隱門用以祛毒的外用泡藥藥方,十分古老,其上記載的藥材皆是別名,其實皆是常見外用藥,除了這三味——”文京墨手指在最後一列藥名上劃過,“螢火葉,酉時生亥時死;苦天術,絕壁枯生;地海血根,只生於地下七尺之深——這三味藥,必須現採現入藥,雖不難找,但很費工夫,尤其是螢火葉,怕要等好幾個時辰。想必適才昊莊主三人,已經出發去尋藥了吧。”
舒珞點頭。
“既然有藥方,那就不必擔心了嘛。”郝瑟拍了拍舒珞的肩膀。
“切,若僅是泡泡藥水就能拔除,銀絲蛭怎麼可能位居苗疆蠱蟲榜眼之位?”熾陌指了指第一張殘頁上的“四九斷、血凝霜”六個字:“怕是之前還有什麼秘招吧!”
舒珞看了熾陌一眼,將第三張紙平攤在了石桌上。
那紙上,是一張人體穴位圖,畫像軀體上密密麻麻點了四十幾處黑點,每個黑點都標有穴位名稱。
紙張的最右側,寫着幾個大字:“四十九凝穴法”。
“銀絲蛭最愛人血,若想將其拔除,必須令其無活血可食,方能以外藥浸泡全身逼出。”舒珞一字一頓道,“這四十九凝穴法,便是暫凝人體血液流動的法門。”
院內驀然一靜。
“天下竟有此等功法?!”流曦失聲驚呼。
熾陌滿面愕然,宛蓮心震驚非常,甚至文京墨也微顯詫異。
“這也太扯了吧!”郝瑟滿頭黑線。
“此法以冰零之水同力同時擊打人體四十九處穴道,便可令血液凝霜兩息之瞬。”屍天清道。
院內又是一靜。
宛蓮心:“同力同時……”
流曦:“擊中四十九個穴位……”
文京墨:“天下根本沒有任何功夫、任何人能做到——”
熾陌:“除了……”
衆人目光唰一下射向郝瑟。
郝瑟雙眼暴突,臉皮抽搐,手指不覺摸向腰間金帶:“你們是說——千機重暉?!”
舒珞、屍天清凝色點頭。
“不是,等一下!這什麼四十九凝穴法太不科學了吧!”郝瑟大喝。
“阿瑟,你且再看。”屍天清將那張穴位圖翻了過來,一指紙張左下角一塊印章。
那印章雖然年代久遠,但顏色依然鮮紅如血,可清晰辨出是兩個字:
“千……機……千機?!”郝瑟驚呼。
“這四十九凝穴法,就是小瑟你的師父千機子所創。”舒珞道。
郝瑟徹底震驚失聲。
“百年前,銀線寨大肆豢養銀絲蛭禍害江湖,犯武林衆怒,當時千機子無名與雲隱門聯手,創了這拔除銀絲蛭秘法,滅了銀線寨。後來,這秘法也隨着千機重暉的封印而失傳——”舒珞定定看着郝瑟,“小瑟,如今你是千機重暉的傳人,所以只有你才能用四十九凝穴法拔除銀絲蛭,救桐兒一命。”
衆人同時望向郝瑟。
臥槽,難怪那幫老頭子對老子的腰帶虎視眈眈,原來還有這等緣由。想不到一個暗器竟然有這種功效,這他喵的也太玄幻了吧。
但是,問題是——
郝瑟艱難吞了吞口水:“我的確是千機重暉的傳人,但是,我卻無法施展這個四十九凝穴法。”
“爲何?”舒珞焦聲問道。
“因爲我不認識穴道的位置啊!”郝瑟大叫。
一屋詭異死寂。
“小、小子,你不識穴道?”熾陌冒出一聲。
“廢話,我又不會武功!認穴道幹啥子?!”
衆人面面相覷。
“你們瞧,這張圖上標了四十九處穴位,我雖然可以根據這張圖設計出大致攻擊範圍,但這平面圖和真人畢竟有差別,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郝瑟一點穴位圖,瞪大三白眼,“換句話說,我根本找不準精確目標,如何攻擊?!”
衆人你瞅我,我瞅你,全部傻眼。
屋內就這般死寂了良久,突然,文京墨冒出一聲:“小生有辦法。”
衆人目光唰一下射向了文京墨。
文京墨微微一笑:“屍兄,你是識得穴道的吧?”
屍天清一怔:“自然。”
“那便簡單了。”文京墨眯眼,“屍兄你與郝瑟一同操控千機重暉,屍兄負責瞄準,郝瑟負責發射便可。”
屍天清露出恍然之色,看向郝瑟。
“好主意!”郝瑟一拍大腿。
衆人皆是露出喜色,舒珞更是長吁一口氣。
“那麼,距離昊莊主他們尋藥回來還有些時間,郝兄、屍兄,你們儘快練習。”文京墨安排任務。
郝瑟:“沒問題。”
屍天清點頭。
“事不宜遲,流曦兄,宛姑娘,這是剩餘的九種藥材,鎮中有六家藥鋪,你們且去分別抓藥,小心莫要泄露了藥方。”舒珞起身,遞給宛蓮心藥方。
“舒公子請放心。”宛蓮心和流曦同時施禮離開。
熾陌冷哼一聲:“不過一個藥方,不用這麼藏着掖着吧。”
舒珞看了一眼熾陌,沒做聲,又看向文京墨:“文兄,舒某有要事請文兄幫忙,請隨舒某一同前來。”
文京墨眸光閃了閃:“好。”
舒珞轉目看向郝瑟和屍天清,鄭重抱拳:“微霜,小瑟,此事就拜託二位了!”
“放心!包在我們身上!”郝瑟拍胸脯。
“琭言不必憂心。”屍天清正色頷首。
舒珞神色微緩,轉頭:“文兄,請。”
“請。”
二人就一前一後匆匆離開了院子。
“時間緊迫,屍兄,咱們抓緊練習!”郝瑟雙手狠拍臉頰。
“阿瑟要如何做?”屍天清問道。
“嗯……”郝瑟跳上石凳蹲下,雙臂環膝,死死盯着桌上穴位圖,“首先,先設計攻擊路線——屍兄,文房四寶!”
“好!”屍天清身形一閃消失。
“喂,小子,你到底行不行啊?”熾陌一旁環抱雙臂,表示懷疑。
可郝瑟卻是根本沒搭理,只顧死死盯着桌上的穴位圖。
熾陌嗤了一聲。
不多時,屍天清匆匆趕回,將筆墨紙硯放在了桌上,挽起袖子開始幫郝瑟磨墨。
郝瑟鋪開宣紙,一手點着穴位圖,另一手抓起毛筆沾了沾墨汁在紙上狂寫,口中唸唸有詞,“十一點攻擊位、三點十五攻擊位、九點二十、五點十八,六點半、七點二十七……”
熾陌探頭望去,但見郝瑟手中毛筆在紙上畫下各種奇形怪狀的符號,左邊一坨,右邊一堆,看得人十分眼暈,口中說辭更是奇怪,就着魔唸咒一般。
熾陌挑眉,看了屍天清一眼。
屍天清卻是一臉酌定,毫無半分疑色。
“搞定,就是這句!”郝瑟啪一下拍下毛筆,順手抄起桌邊茶壺,扯下千機重暉甩形變型爲金色石板,按下上排幾個按鍵,將茶水倒在了金色石板上,那茶水順着千機重暉紋路滲入,不留半滴。
“只是這紙上的穴位和真人比起來,終究是紙上談兵……”郝瑟手中摩挲千機重暉邊緣,目光慢慢轉移,最後定在了熾陌身上。
“嗯?”熾陌一怔。
郝瑟咧嘴一笑,朝着屍天清一挑眉。
屍天清長睫一眨,嘴角勾起。
“幹嘛?”熾陌一臉莫名,可還未反應過來,突然眼前勁風一閃,待回過神來,自己竟然已經被屍天清點了穴道,僵在了原地。
“喂喂!你們想幹什麼?!”熾陌瞪眼大叫。
“來來來,屍兄,擺到這邊。”郝瑟指揮。
屍天清夾起硬邦邦的熾陌,將熾陌戳在了院中央樹蔭下。
“屍兄。”郝瑟抄起桌上的毛筆遞給屍天清,“比照龍雨桐的身形標上穴位。”
屍天清點頭,手持毛筆飛速在熾陌全身上下點畫。
“喂!喂喂!癢死了,哈哈哈哈,小子你們別太過分啊,哈哈哈哈……”
片刻之後,屍天清停筆,定定掃了一圈熾陌,轉頭向郝瑟道:“阿瑟,好了。”
再看熾陌,一襲紅衣上下佈滿黑色墨團,藍眸怒目而視,七竅生煙,全身冒火。
“嗯,不錯、很不錯……”郝瑟摩挲着下巴,踱着方步,繞着熾陌轉圈,目光灼亮如火,在熾陌身上寸寸掃射。
熾陌被盯得頭皮發麻,嘴裡開始結巴:“小、小子,你、你們別太過分啊!”
“先試一把!” 郝瑟雙眉一豎,手腕翻轉,托起千機重暉後退數步,“屍兄,你站到我身後,托住千機重暉。”
“好。”屍天清繞到郝瑟身後,雙臂環過郝瑟腰身,手掌穩託金色石板。
這一環,立時就將郝瑟圈在了自己懷中。
屍天清長睫一顫,呼吸亂了幾分。
郝瑟卻是毫無所覺,雙手平放千機重暉,身形慢慢後移,後背貼在了屍天清胸口。
陽光般的氣息瞬時涌入鼻腔,屍天清心中一蕩,耳根泛起紅暈。
“屍兄,你看好,千機重暉正中央,有一處凸起,那便是瞄準的準星,你先瞄準檀中穴,我們試一次。”
郝瑟堅定嗓音傳入耳膜。
屍天清暗吸一口氣,強自定下心神,啞聲道:“好。”
二人一前一後,身形緊貼,同時屏住呼吸。
二人對面,熾陌緊盯二人的瞳孔中藍光猝閃,微微眯起雙目。
風起,雲動,影搖,發舞,四雙眸子,晶燦若星,四道視線,凝射一束,猶如雷電藏雲,蓄勢待發。
“阿瑟、好了!”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十指飛速按下。
“唰!”
四十九道銀色水流飆噴而出,瞬時射*在熾陌緋紅衣袂之上,啪啪啪響聲連成一片,仿若天雷震動。
熾陌悶哼一聲,整個身體一晃,便成了一隻落湯雞。
“如何?”郝瑟急聲問道。
“根本不準!”熾陌吼道,“全部上移了半寸!”
“仙人闆闆,再來!”郝瑟大喝。
屍天清:“好!”
“西北望,射天狼!”
“唰——砰砰砰!”
“咳咳咳——全部左移了半寸。”
“先人闆闆!再來!射!”
“唰——”
“下移了!”
Www ▲тт kдn ▲c○
“再來!”
“右移了!”
“再來……”
“喂,你們要噴死我嗎?!”
“再射!”
“小子你找死!”
於是,在之後的兩個時辰之內,熾陌的怒吼聲就這般持續連綿不絕衝破雲霄。
*
渺渺天色黯,沉雲壓青檐,風斜小欄杆,雙影對坐,驚無言。
南樓客棧杏花寒院廂房內,門窗緊閉,光線昏暗,文京墨望向對面的舒珞,雙眼長眯:
“斂風樓內部出了內奸?目標是爲了銀竹令?”
舒珞神色凝重:“之前,舒某的確如此推斷,但此時……”
舒珞暗暗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了另一根墨竹,這隻竹筒和之前的陰竹信卻是不同,墨色竹身之上,環繞纏雕紅色紋路,猶如血紋。
“這是?”文京墨問道。
修長手指放在墨竹上良久,才慢慢離開放至桌邊,攥緊手指。
“此乃赤陰竹,爲歷代斂風樓樓主封存消息所用,非樓主不可開啓。今日舒某去查找銀絲蛭拔除辦法之時,無意間在陰竹藏信閣暗室中發現的,這其中,封存的正是銀絲蛭的豢養辦法。”
文京墨蹙眉,抓起竹信扭開倒出一根小小的卷軸,打開一看,其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文京墨迅速瀏覽一遍,一臉疑惑:“舒公子,爲何給小生看這個?”
舒珞接過卷軸平鋪展開,將文京墨的手掌壓在了卷軸的邊緣:“文兄,你細細摸一摸。”
文京墨用指腹摸了一遍,愈發疑惑。
“可摸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舒珞嘆氣,指尖劃過卷軸邊緣,輕聲道:“凡是封印的赤陰竹信,卷軸邊緣都會印下暗紋密印,目不可見,唯有手摸方能辨別,這是隻有斂風樓樓主才知道的秘密,但是此卷軸之上,並沒有密印。”
文京墨瞪眼:“這卷軸是贗品?!”
舒珞點頭。
文京墨抓起墨竹仔細看了看:“可是這蠟封?”
“是舒某打開之前,蠟封完好無損。”
“有人掉包,然後再封好蠟封?!”
“是——”
“斂風樓中,誰能進入陰竹藏信閣,誰有墨竹信的蠟封紋章?”
“只有——斂風樓樓主和——七位長老。”
文京墨猛看了舒珞一眼。
眼前溫潤如玉的公子,脣白乾裂,仿若兩瓣被烈焰炙烤的梨花,枯乾裂紋。
文京墨斂目,將赤陰竹放回桌面:“銀絲蛭本應早已滅絕,但今日卻重出江湖……”
“恐怕不是今日才重出江湖,只是舒珞今日才遇到罷了……”舒珞嘴角扯出苦笑。
文京墨看了舒珞一眼,嘆了口氣:“舒公子想讓小生做什麼?”
舒珞擡眼:“請文兄幫我去查一查那冒名頂替而來的人。”
“北漠一霸齊光海?”文京墨眸光一閃。
舒珞頷首。
文京墨眸長如狐:“他如今在何處?”
“就在三星樓的暗牢之中。”
“小生定然不遺餘力。”
“有勞文兄。”舒珞抱拳。
“只是——”文京墨頓了頓,“舒公子,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斂風樓的七位長老之中……”
“舒某已有安排……”舒珞眸光晦暗,如浩海邃淵,深不見底。
文京墨斂目沉默。
屋內陷入詭異的沉寂。
良久,文京墨纔開口道:“舒公子,此事——你爲何要瞞着屍兄和郝兄?”
舒珞猛然擡眼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狐眼長眯,其內綠熒閃爍,詭邃攝心。
舒珞朗目繃圓,隱顯紅絲,光波震盪。
一名翩翩公子,一位謙謙書生,就這般沉默對視良久——
終於,舒珞最先敗陣,撤回目光,喉結滾動數下,輕聲道:“九青山舒某聽聞微霜曾中過殤魂蠱蠱毒之時,曾派人查過殤魂蠱的消息,但除了江湖傳聞,並無所獲。”
文京墨眉頭一蹙:“所以?”
舒珞長吸一口氣,慢慢擡手,從懷裡掏出了半張泛黃殘頁,看那造型,顯然是從之前銀絲蛭拔除總決上撕下的半頁。
文京墨接過殘頁定眼一看,騰一下站起身,驚目色變。
舒珞長睫低垂,嗓音發顫:“銀絲蛭,飲血而生,融絕夢毒草,豢養七年,蟲身化卵,卵生爲蠱,蠱似微塵,入體橙黃,一吸內力,二□□血,謂之殤魂……”
“殤魂蠱——”文京墨手指緊捏紙張,顫抖不止。
“世人只知殤魂蠱的厲害,卻不知殤魂蠱的來歷,未曾想……此蠱竟是生於銀絲蛭中……”
文京墨面部肌肉扭曲,狠狠瞪向舒珞。
“銀絲蛭、殤魂蠱再出江湖,舒某推測,只怕這源頭皆是出自……”
陰暗光線下,素色衣衫靜寂如雪,隨着舒珞的微顫聲線,抖落一地蕭瑟。
“斂風樓封存消息不當,舒某身爲斂風樓樓主,難辭其咎,舒某有何顏面,再見微霜……”舒珞狠狠閉眼。
文京墨面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慢慢落座,沉聲道:“此事尚未查明,尚難定論,我等還是先以調查內奸爲重 。”
舒珞雙手平放膝頭,狠狠攥緊,輕輕點了一下頭。
文京墨闔目片刻,起身出門,在邁出門檻之時,突然停住腳步:“只是——小生有一言奉勸閣下!”
舒珞猝然擡頭。
門扇開啓半面,夕照緋紅光暈透門而入,灑下一片赤紅,謙弱書生消瘦身形立於其中,仿若血海之中一尾翠竹,蒼勁而血腥。
“江湖難測,人心險惡,還望舒樓主——好自爲之!”
言罷,人出,門閉,光暗。
舒珞靜坐昏暗屋內,單衣寧坐,瘦影孤只,衣袂垂地,染塵半寸,靜鎖一室遲暮。
作者有話要說: 高溫終於過去了
墨兔嘰的毛又長出來了
但是開始悲催的卡文
墨兔嘰覺得估計是平臺期
這一回,推翻重寫了三次
修文修了三天
啊啊啊啊
墨兔嘰抓毛抓狂中!
結果一轉眼,居然八月了
嚶嚶嚶
希望平臺期早點過去
阿門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