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轉身時請記得要瀟灑
一直神色淡然的明歲寒在那排玄衣男子出現之後,眼眸倏然亮起光芒,然後一言不,盯着門外的情況。
那些玄衣男子足有十人以上,統一服飾統一表情,垂手靜立大門處,目光炯炯的盯着簡廣弘和房惠琴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們身上所散出來的那種無聲的壓迫之意,讓周圍的觀衆吆喝之聲漸漸安靜了下去。
那是一種冷冷的,可以讓人靈魂都被觸動到的——殺意。
簡廣弘夫婦再怎麼囂張,也不過是普通人,面對着這樣明顯沒有好意的一羣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往看客這邊靠了過來。第一次,他們有了點正確判斷,而沒有再依仗着他們兒子的身份對那羣人吆喝吼叫。不過他們退後的姿勢極爲奇怪,不停的扭動着身子,挽香知道,癢癢粉起作用了。
明歲寒慢慢的退回到了挽香身旁,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挽香覺察出了他身上所散出來的戒備之色,低聲問道:“小明,怎麼了,他們是什麼人?”
明歲寒低頭,在挽香耳邊輕聲道:“他們是辛州桑家堡的人,快讓小艾叫她的朋友們離開,今天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好。”見到一直挺冷靜淡然的明歲寒如此說,挽香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的,轉身告訴小艾,於是很快的,那些看客們,都陸陸續續的從客棧後門離開,原本那些真正的客人,也都很識時務的,紛紛離開。
當然挽香沒有忘記讓凌風去收錢,一陣折騰下來,大廳內很快就只剩下了龍門客棧的一行人和簡家三人以及那些玄衣男子,還有就是已經被解穴的柳枝。
忽然,那玄衣男子往兩邊退去,一個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在一個小丫鬟的陪同下,緩緩的踏進了龍門客棧中。
她正是剛纔被柳枝打了一巴掌的那個少女,只不過現在她的神色極爲高調,而柳枝卻彷彿有點明白情況,一張臉變得煞白,儘管自己獲得自由,卻連一步都挪不動。
本以爲那粉衣少女會在第一時間去找柳枝的麻煩,可她卻看也不看已經被嚇得不能動彈的柳枝,直接從她身邊走過,來到房惠琴面前,臉上帶着笑意,道:“這位夫人,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是誰。”
房惠琴現在已經開始隔着衣服不停的撓着自己,好像自己全身上下無處不癢,她現在根本就沒能分心去聽少女在說什麼。
粉衣少女臉上依舊笑着,湊近房惠琴耳邊,聲音不大不小,卻冷意十足:“我叫桑沫盈,辛州桑家堡大小姐,那麼現在,你認爲會是誰,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明歲寒的話來說就是,如果是在江湖上混過的人,聽到粉衣少女的話,都會情不自禁的打一個寒顫,可對於房惠琴這樣的人來說,她是真的不知道。
也許是因爲太癢了卻無法止癢的關係,她的脾氣再度貓起來,擡頭就對桑沫盈道:“我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讓你知道。”桑沫盈一揮手,對身後之人冷冷道:“帶走。”
“是!”
挽香輕輕側頭,問道:“被帶走了,還有沒有命?”
明歲寒搖搖頭,道:“幾乎爲零。”
“慢着。”挽香忽然出聲,卻沒能打斷玄衣人的行動,眼見走在最前面的玄衣人已經快要觸碰到房惠琴的衣衫時,她心下一急,已經好久沒用過的繡花針激射而出。
那玄衣人眼神一凜,不得不暫時放棄房惠琴,準確無誤的抓住了挽香的暗器。
桑沫盈右手一揮,那些玄衣人便停止了動作,她擡眸看向挽香,道:“怎麼,掌櫃的,你不是說都是你的客人,你都不方便得罪麼?怎麼現在,你改主意了?”
挽香伸手撓撓頭,呵呵笑道:“桑大小姐,你別生氣。你要帶他們走,我絕對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只是,不能在我的客棧裡。畢竟你或許只是一個過客,做什麼都可以隨性而爲,可我不行是吧?我身後這好大一羣人,可都是還得靠這小小的客棧養活。”
她可不會同情簡家一羣人,只是他們就這樣被帶走然後暴屍荒野的話,相信龍門客棧的麻煩一定少不了,她不討厭麻煩,可是她討厭非她自己惹上的麻煩。
桑沫盈看着挽香,一瞬不瞬,許久,她才點頭道:“好,那我在客站外面等他們。”說着她利落轉身,帶着那羣玄衣人出了客棧大門。
卻還是始終,沒有看過僵硬一旁的柳枝,彷彿在她眼中,柳枝已經不存在,或者,已經是個死人了。
簡如華已經從剛纔的瘋狂中清醒了過來,他看了看猶自在不停的撓着自己,跟落湯雞一樣的父母,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對挽香一禮到底:“如華在此謝過白掌櫃弛援之恩。”
挽香揹着手,踱到簡如華身旁,圍着他轉了一圈,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簡如華正在奇怪中,忽然全身一僵,被挽香點住了穴道。
耳邊旋即傳來挽香的聲音:“誰說,我剛剛不讓她帶你們走,是爲了救你們?哼,還馳援?說得好文縐縐。”
龍門客棧門口上,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桑沫盈坐在椅塌上,接過小如遞來的香茗,輕輕啜了一口,臉上掛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大門敞開,大廳卻空無一人的龍門客棧。
就在一分鐘之前,挽香還在感嘆,不愧是桑家堡,居然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在龍門客棧外搭起了一座臨時的涼棚,雖然是臨時的,卻也富麗堂皇,讓路過行人一一側目。
辛州桑家堡,一句話簡介就是:江湖中的黑道老大,雖然聲勢或者武林地位上比不過北尋齊家,但是論手段之毒辣,卻是讓知道的人談之變色。
這些,自然是明歲寒所說,挽香在聽的時候,只是適當的出一些感慨之詞,她沒有去想明歲寒爲什麼知道這些事,也沒有想要去問,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比如自己,比如明歲寒。
現在,龍門客棧的相關人員,都齊聚在後院中,簡家人加上柳枝,都被點了穴道擱在院子中,簡如華和柳枝雖然不能動卻也沒受到什麼傷害,而那一對絕代雙賤就不同了,他們可是被摻有癢癢粉的水給潑過,現在手不能動口不能言,那癢心癢肺卻沒抓沒撓的感覺想想都瘮得慌。
不一會,他們兩個已經面目扭曲,涕淚橫流,心裡恨不得咬上自己一口,可是到此時,他們心中都還沒有一絲悔意,偶爾擡眼看向幾人,都還滿目怨毒。
幾人之中,心最軟的莫過於蕭漠情,他看着兩人難受的樣子,低頭對自己身旁的挽香道:“香兒”
挽香扭頭,很清楚的看到了蕭漠情眼中的不忍,問道:“漠漠,你心軟了?”
“他們受到的懲罰已經夠了”蕭漠情嘆了口氣。
“漠漠,你信不信,如果現在放了他們,他們非但不會感激我們,還會更加怨恨我們。”挽香嘆了嘆氣,轉眸看向簡廣弘兩人,道:“我不是壞人,可我也不是爛好人,他們既然有勇氣犯錯傷人,那就得有本事承受後果。”
蕭漠情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挽香嘆氣,不是演戲似的,而是真正的嘆氣。他心中一陣慌亂,悄悄伸手拉住挽香的小手,卻什麼也沒說,他也已經學會了,有時候行動比語言更重要。
挽香回握住蕭漠情的手,心中卻不是滋味。
什麼時候,那個原本有點冷漠,有點拒絕別人靠近自己的蕭漠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有點朝着爛好人的趨勢展了,是自己改變他太多還是他本身就是這個樣子的?
第一次,挽香有點迷茫,她很喜歡蕭漠情的溫柔,那種窩心的體貼,柔和的笑聲和無盡的寵溺。她已經熟悉和習慣了蕭漠情身上暖暖的溫度,雖然愛得不是很熱烈,卻也已經浸入她心底,漠漠,算是她的初戀吧?淡淡的甜甜的,總是想着欺負他。
可是對於自己這樣性格的人來說,他這樣的男子,會不會太弱勢了一些?自己喜歡胡鬧喜歡亂來,如果有一天,他無法包容自己的所作所爲,那會怎樣?
一旁的明歲寒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可他白色袖子中的手,卻攥得緊緊的,忽而,抿脣,微笑,自己選的路,就要有勇氣,走下去,哪怕,那是一條沒有盡頭,沒有任何希望的路。
“哦?看不出,這個龍門客棧的掌櫃,還是個好玩的人吶。”桑沫盈聽完屬下的稟報,擺擺手讓他下去,依舊用淡淡的眼神看着龍門客棧空蕩蕩的大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小如站在一旁,看向桑沫盈的眼神卻是充滿的關切,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小姐,好可怕,明明是笑着,卻讓人不寒而慄
眼看日頭漸漸升高,挽香等人已經縮回了樹蔭下,而簡廣弘和房惠琴兩人,現在真的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了,知覺神經已經被折磨得沒有多少感覺了,渾身上下比剛纔來好像還要溼一些。
“掌櫃的,放了他們吧,我已經不生氣了。”終於,秦笑笑的聲音,從大廳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從二樓已經下來,現在正邁着步子,往後院走來。
當事人話了,挽香點點頭,道:“好,小明解穴,漠漠給解藥。”
“父親,母親!”簡如華之前對父母的怨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獲得自由,便撲上前去接住了簡廣弘和房惠琴。
“你你個逆子都,都是你的錯惹上那個狐狸精,想要害死我們嗎?”簡廣弘基本是已經有氣無力了,卻還是張嘴就罵簡如華。
房惠琴的力氣卻比不上他,一言不的癱軟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氣,剛纔蕭漠情的解藥一入口,那幾乎讓她快要死去的奇癢終於慢慢消停下去。
挽香搖搖頭,對蕭漠情道:“如何?知錯能改是一個美德,而這個美德,這兩人絕對沒有。”
說着看着那幾個人,道:“你們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如果沒有,那請自便,這裡不歡迎你們。”
簡如華安頓好簡廣弘,站起身來,身上還是洋溢着一種文雅,他走到秦笑笑面前,道:“笑笑姑娘,我能和你單獨聊一會麼?”
“不用了,我們掌櫃的已經說了,龍門客棧不歡迎你們。”秦笑笑搖搖頭,看向簡如華的目光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沒有柔情,也沒有嫵媚,只有,淡淡的平靜。
挽香忽然踏前一步,站到兩人中間,道:“打擾一下,簡公子是吧,剛纔對你父母的懲罰,跟笑笑沒有任何一點關係,自始至終她都沒有任何參與的舉動或者想法,嗯,就這樣。”說完,她衝其他人比了個撤退的口型,然後幾人便悄悄的轉身,往大廳走去。
順帶的,拎着另外的三人離開,挽香對簡如華一揮手道:“這次放心,我的懲罰已經完畢,待會你可以來領人,保證和現在一模一樣。”
秦笑笑對簡如華淺淺一禮,也準備離去,可簡如華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笑笑,對不起!以前我真的不知道是這樣。”
秦笑笑轉身,不着痕跡的掙開簡如華的手,站得端莊,眉眼中再次浮現出淡淡妖媚之色:“現在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以你的性格,你能如何?拋棄你的父母妻子和我在一起?這一輩子都被心中的愧疚壓得擡不起頭來?”
她的話語淡淡的,卻讓簡如華無法辯駁,“兩年前你既然選擇了你的父母,那麼你就沒有第二次機會可以再選擇我,如華公子,這是我秦笑笑對你最正式的回答,我拒絕,我拒絕你,拒絕和你再有任何關係。就這樣,我的話說完了。”
吸氣,凝眸,微笑,瀟灑轉身,如果你心中一定要有遺憾和愧疚,那麼我希望,你的遺憾是我,你的愧疚,是因爲我。
簡如華呆呆的站在原地,徒勞的伸着手,卻再也沒有力氣和勇氣,去挽留秦笑笑,她的身影,從來沒有如同現在一樣,如此決然,走得那麼瀟灑,沒有任何一絲遲疑,和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