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際,因爲閒散下來的原因,其他的閒事就自然而然的多注意了一些。
比如,蘇葉就覺察出今年的冬天來的遲,但卻是極冷。
她大病了那一場之後,原本之前還打算重點放在生意上的想法,也隨着休養而漸漸有些懈怠。
白子胥來往蘇家依然頻繁,不知道他是怎樣跟林佩雲和蘇太夫人說的,但是後來林佩雲和蘇太夫人確實也沒再在她面前提起過關於和白家的婚事的問題。
冬天雖然來得遲,但卻是極冷,接連幾場降雪,覺得吸起的空氣都是刺鼻的冰涼。
蘇青回來之後在蘇府住下,像是待嫁的女兒一般。
林佩雲也真的就拿蘇青當作是待嫁的女兒一樣對待。
商盟會的事情林佩雲徹底撒手交給了蘇亦誠,蘇青回來之後,好像以前林佩雲和蘇青這對母女的不合和不快都煙消雲散了,興許到底是一家團圓才更爲重要,經過孔家這件事情之後,蘇青回來後和林佩雲的關係非常親密,有時候她們會一起過來棲林院和蘇葉說說聊聊,那對母女言談眼神之間是掩飾不下的默契和歡喜。
白子胥拿着協議過來找過她兩次,她簽了名就沒再多問,後來從張媽媽和苗文初那裡得知白子胥開了一間女子養生館,接待的全是桐州的貴婦,從淋浴到護膚駐顏加推拿和一些保養品一條龍式的營銷,起初生意並不景氣,但是在蘇青和林佩雲的帶頭下,漸漸的桐州城的內的貴婦也有樣學樣,漸漸也接受了在除了自家之外的地方淋浴泡溫泉。
還有一間休閒館,有一些運動項目,休閒館中還設有茶室供客人休息,棋牌也都俱全,一些桐州城的商業人士常常出入,成了邊玩邊談生意的絕佳場所。而這,也是在蘇亦誠的關照下,漸漸有聲有色了起來。
這兩家會館的生意好了起來之後,連帶着原先因爲有蘇葉參與的生意而後來有低彌之相的醉雲間和太平百貨,也跟着水漲船高了起來。
蘇家,徹底成爲了桐州的龍頭老大。
最近蘇青和林佩雲幾乎不曾分開,出入都是兩人一起。
蘇葉知道,林佩雲開始爲蘇青張羅下一個好親事了。
不過蘇青偶爾晚上會得了空過來找她說說姐妹話,很多時候都是在嘆息林佩雲給她安排的那些“偶遇”。
看得出來,蘇青是真的不滿意林佩雲給她的介紹。
關於這一點,蘇葉有時候挺想笑的。
這讓她想起來了現代那些大齡剩男剩女,被父母用各種方法安排着相親節目。
臨近年關的時候,林佩雲過來問蘇葉過年準備想要添置什麼沒有,還說最近家中境況不錯,手頭很富裕云云。
蘇葉自己有自己的進項,府裡也有給她的月給,手裡也很寬裕,本來也不是太喜歡採買,就隨口說還像以前一樣有新衣服就挺高興。
林佩雲不依:“你這幾個月都沒怎麼出過門,我前兩天看了看,你的馬車有些年頭了,不如給你換個新的?我之前讓人注意這件事了的,想給你換個紫檀的,也順便讓人做的寬敞些,你愛看戲本子,就隨手放些進車廂裡,想躺想靠的,也方便……”
紫檀,這不是筆小錢。
一句話讓蘇葉有些驚訝不已。
近來蘇家這般富裕?
她不禁的問道:“我之前讓你吩咐五哥別把錢都重點放在錢莊上的事,你跟他說了嗎?”
“哦,這件事啊。”林佩雲不以爲然:“當時跟他說了的,後來的情況你不知道,現在太平盛世的,桐州現在發展又好,人人手裡都能有些閒錢了,都要往銀號裡存着呢,而且亦誠現在也需要用錢,前兩天剛剛把北郊的一塊地皮給包了下來,準備過了年就動工,要建個樓……”
林佩雲說着,並沒注意到蘇葉表情的變化,垂了垂首,試探的道:“我說了你別不高興,亦誠也想置辦一個樓面,想整一個和太平百貨差不多的……,不過你不用擔心,亦誠要辦的是在北郊,和太平百貨距離很遠,不會影響到太平百貨的生意的……”
北郊,的確影響不會太大,先前白子胥也和她商量過可以在城郊附近再蓋一家太平百貨來着,別的沒有必要,但是太平百貨不同,人們總離不開吃穿住行的,採買之事總是免不了的,吃喝玩樂之事自然要在人多的地方,但是太平百貨完全可以再在城郊置辦一家,一來也壯大自己的實力,二來還能方便住在城郊的百姓。
這件事蘇葉覺得沒什麼不能接受,都是做生意,而且自己也不差這一點。
但是她聽到林佩雲說的重點了。
蘇亦誠並沒有聽她的吩咐縮小錢莊的勢力。
“你聽我的,不會錯的,白子胥之前就叮囑過我了,錢莊上的事不能再拖了……”蘇葉有些着急。
“我記着的,亦誠也記着的,但是北郊的地皮不等人,而且錢莊的生意你沒有做過你不懂,更多的時候不是你想縮減就能的,人家來存錢,我們總不能把客人趕出去吧!”林佩雲有些敷衍地道:“而且亦誠確實需要錢,不然哪裡來錢去購買北郊的地皮?”
“那也要儘快……”
“我曉得的,會經常提醒他的,不會忘了的!”林佩雲道:“本來也計劃着過完年就縮減一下,反正地皮的事情已經拿下了,你放心吧。”
林佩雲說了這話,蘇葉就不能再催促什麼了。
林佩雲和蘇亦誠不急,但是她急。
她總不能把三皇子的事情說出來吧!而且這些事情就算說給林佩雲聽,她也未必就會聽得進去,反倒有可能會說她小題大做杞人憂天。
她看了看林佩雲已現不耐煩和不滿之色,想着自己和白子胥名下的生意的紅火,她終於不再說什麼了。
再說下去,豈不是就變了味?
讓蘇亦誠關了蘇家現在最主要的經濟來源,而她自己的腰包卻是滿滿。
她說不出口了。
事情已經壓了很久,比蘇葉想象中要更長更長。
然而越是這般,每一天這樣過去又來,越讓她覺得那動盪的日子就像個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很快就會撐不住滾砸下來。
然而,那一天真的來的時候,連蘇葉都沒想到,竟然快到連年都過不去。
正武大將軍被腰斬於市的事情就像是從天而降一般,一夜之間襲捲了桐州城。
在這樣的驚人的天大的消息之下,桐州城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似的,茶樓裡的生意反倒越發紅火,每桌都坐滿了客人,說着這件驚天的新聞。
然而也只是過了三天。
一派祥和的桐州城像被一個巨浪拍了過來一般,那天一早城門不是按正時開啓的,而是被軍隊扣入的。
皇家的軍隊如潮水一般入駐桐州,只消一柱香的功夫,兩個城門全部都換了人,桐州瞬間便被控制住,而所有的商鋪,無一營業,全部都緊閉大門,所有長門大街,每隔幾步便守着面容冷峻的士兵,面無表情的站守着。
當天正午,早年就已經回鄉歸田的劉向東一家七十五口,全部上了鐐銬枷鎖,押解進京。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太平的桐州,瞬間人心惶惶。
不可能不緊張。
劉向東回鄉之後,這些年很是親和,卸了甲的他不知是沒有軍職在身還是因爲年紀大了的原因,比以前做將軍的時候平和的不止一點半點,平日裡在街上走動,見着個臉熟的鄰居還跟人家熱情的聊上幾句,逢年過節,對四鄰更是友好,總會送些禮品。
這些年,劉向東一家的口碑相當不錯。
試着想想,平日裡和你一起說閒話落家常的一個尋常老頭,突然之間全家被軍隊押往京都,這是什麼心情。
然而這件事,卻不像之前正武大將軍被腰斬於市那次。
沒人提及。
街上,行人都了了無幾。
不可能不了了無幾。
桐州城並不大,一兩個臉生的不算什麼,但是突然之間太多的面生之人,又是個個目光如電一般,誰都會怕了。
臘月二十八,另一則驚天的消息再次衝擊了本就人心惶惶的桐州城。
三皇子在他的寢宮暴斃。
這件事情牽連甚廣,三皇子寢宮當晚所有當值的宮女和太監,全部在第二日賜死。
京城立即被全面封鎖,只許進不許出,往來之人就算是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若是有人問查覺得有一絲半點的不對勁,當場就被抓走。
京城,大亂。
桐州,是距離京城非常近的。
百姓們早就如同驚弓之鳥,桐州一時之間謠言滿天飛,說是京城一天就能抓到幾百甚至上千人,連婦女老人和孩童都不放過,等到查清楚放出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要是身子骨不太爽利的,死在牢裡都是有可能的,甚至還有人說被抓去的人很多都會受刑,等着問出個一二三來。
要查三皇子暴斃的真相。
桐州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