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着歐爵的耳根,莫微羽微斂眼瞼,從薄脣吐出幾個輕細的字節。
她其實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在落入歐爵耳裡的同時,也落到了霍霆琛的耳!
男人驟而縮緊幽暗的黑瞳,原本緊繃着的下頜線再度鋒利了三分,在牆冷光燈的照射下,宛如冰封的刀刃,透着令人遍體生寒的涼意。
歐爵卻似乎並不滿意。
他手裡還握着槍,只是隨着莫微羽的貼近,槍口已然緩緩下移到了莫微羽喉心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抵着,仍舊是一擊斃命的那種。
彷彿只要莫微羽說錯半個字,他會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機!
“你剛剛說……選什麼?”
歐爵輕揚聲調,語氣柔和而危險,“聲音再大些,我沒有聽清楚。”
聞言,莫微羽只好拔高聲調,把剛纔的那個回答逐字逐句重複了一遍。
“我選——嫁給你!”
最後三個字,落地有聲。
於一瞬間穿入耳,便如同冰冷而刺人的鐵槌,一下一下敲擊在了心鼓!
霍霆琛暗如深淵的眸色瞬間沉入谷底,漆黑幽暗的瞳孔像是要吞噬一切,垂在身側剋制着半握的手隨之陡然攥緊,指節處泛起青白色,似是隨時都會剋制不住衝前來,把拳頭揮向莫微羽身前的男人!
莫微羽輕擡眼瞼,不偏不倚,正巧對了男人冰冷而又灼熱的目光。
他的眼神那樣冰,令人望之心驚,透着蝕骨的寒意……可視線卻又那樣灼熱,好似能把她的眼睛灼傷!
微微揚起嘴角的一絲弧度,莫微羽沒有同他對視太久,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彷彿是在嘲弄他咎由自取、自作多情。
聽到莫微羽這樣的回答,歐爵方纔滿意地笑了笑,放下了手裡那把銀色的手槍,微涼的指腹隨即緩緩擡起,撫女人精緻小巧的面容,細細摩挲道。
“我喜歡聽話的女人。”
感覺到下顎被輕輕挑起,莫微羽動了動睫毛,擡眸對那雙略顯陰柔的眼睛。
男人的相貌並不女氣,反而有種生人勿近的冷峻和霸道,但偏偏眼角的淚痣給他增添了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襯得他的一雙眼睛也變得柔美了起來。
面對這樣一張熟悉的面龐,莫微羽的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儘管眼前這個男人長着一張跟桑夏一模一樣的臉,可除了長相之外,她卻在他身找不到半分桑夏的影子。
否則,以她對桑夏的熟悉程度,算他臉戴着面具,她又怎麼會跟他相處了那麼久都認不出來?
他到底不是桑夏。
哪怕她心底止不住生出這樣的期待,卻也不得不面對無情的現實。
因爲她知道……桑夏不會拿槍對着她,永遠都不會。
不過,即使她對歐爵沒有多大的好感,但起死在他的槍口下……她還是想要活下去,哪怕苟且偷生的代價,是嫁給他!
擔心宮銘身的傷勢得不到及時的治療,莫微羽幾乎沒怎麼猶豫答應了歐爵提出的條件,在他鬆開自己後,便立刻蹲下身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宮銘!
“宮銘?宮銘?!你撐着點,堅持住……醫生馬來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宮銘目光怔怔,眼睛半睜着,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
見狀,莫微羽不由皺了皺眉頭,顯然發覺了宮銘的不對勁,不由擡頭看向歐爵。
“你們把他怎麼了?!”
“這個塔樓裡養了不少毒蛇,還有毒氣,看他這個樣子……不是被毒蛇咬了,是被毒氣噴到了,不過你放心,只要還留着一口氣,應該還能救回來……”
歐爵口吻淡淡,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明明是柔和的語調,說出口的卻是叫人心悸不已的話語。
莫微羽臉色微白,終於知道秦若芊毒如蛇蠍的心機是怎麼養成的了。
這一家子都陰毒到了骨子裡,簡直沒有一個正常的!
見歐爵不溫不火的樣子,莫微羽看着宮銘發紫的脣色,到底按捺不住生出了幾分惱意,冷聲催問道!
“醫生什麼時候能過來?”
歐爵微勾嘴角,終於開口吩咐了一句。
“去把譚醫生叫來。”
“是!”
“等一下……”莫微羽卻忽然叫住了那人,似是不放心歐家的私人醫生,“把白晏禮也叫過來!”
聞言,站在門口的保鏢不由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歐爵,像是在請示。
歐爵倒是沒有繼續爲難莫微羽,見她堅持,便點了點頭。
“一起叫。”
白晏禮自然是在歐家邀請的名單,這會兒已經過了零點,想必大家都已經摘掉了臉的面具,找起人來並不難。
莫微羽擔心宮銘的傷勢,一隻手扶着他,一隻手緊緊地按在他流血的肩頭,不過片刻……白皙纖細的手指便被血染得通紅,隱隱還透出了幾分深濃的烏黑。
見狀,秦若芊先是看了莫微羽一陣,繼而微微側過臉頰,拿眼角的餘光打亮了一番霍霆琛的神色。
看到霍霆琛只是陰沉着臉色,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秦若芊才暗暗收回了視線。
眯了眯眼睛,心下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歐爵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和預料!
至於莫微羽的回答,雖然讓她不快,卻是在情理之……秦若芊倒也沒有覺得特別驚訝。
她知道,莫微羽是個聰明的女人,至少莊穎要難對付許多。
這個女人想必深諳利用男人的手段,懂得如何拿捏男人的軟肋,並以此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否則,先前在花園裡的時候,在地燈盡數被打亮的那一剎,莫微羽該猜到了歐爵的身份。
倘若不是刻意爲了引誘歐爵鉤,她早該藉口離開,而不是陪着歐爵又摟又抱地說說笑笑,跳了舞還不夠,還要一起去樓頂的玻璃花房裡,看完了花又一起並肩看煙火……
念及此,秦若芊扯了扯嘴角,於脣邊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女人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能耐,想必當初……莫微羽是這樣爬霍霆琛的牀的吧?!
但是——
她怎麼可能讓那個女人如願以償地嫁給二哥,嫁到歐家?!
垂眸看了眼地那個臉色發青、嘴脣發紫的男人,秦若芊幽幽勾起嘴角,腦一閃而過某個念頭。
二哥剛剛說了,這個塔樓裡養了不少毒蛇。
是咬一口能要人命的那種!
要是等會兒有那麼一條兩條……因爲宮銘的闖入而不小心了溜了出去,也不知道它們會爬到誰的牀?
又會在誰的夢裡,冷不丁地咬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