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嘴裡雖然說着陳然暈了頭,但心裡卻早就活絡了起來,陳然將元青花罐遞給他之後,他就又取出放大鏡細細的觀察起來。
一直觀察了許久,他才放下放大鏡,有些不解的望着陳然:“小然,這東西,從器形、釉色、青花圖案,不管哪一樣上來看,都堪稱完美,根本就看不出真僞,但不知怎麼回事,我看着就是感覺有些不對勁,要讓我分析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清楚,嗯,我說的是表面上感覺着不對勁,不算內壁。”
“確實是這樣啊,按說看着完美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但就是感覺着不對勁,要說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何老闆也贊同的點了點頭。
陳然點點頭:“這隻元青花罐的高仿技術水平不得不說可謂是登峰造極,仿造的相當逼真,混淆了人的視線,白老,您再看看這個罐子的底足是不是和真的一模一樣?”
白老連忙觀察了一下罐子的底足,何老闆也湊了過來,底足寬厚,呈外側傾斜狀,挖足有淺有深,只看底足的話,這明明就是真品啊。
“小然……”彷彿猛然想起什麼似地,白老突然擡眼盯着陳然:“你是說這底足就是真品?”
何老闆一怔:“底足是真品?”
陳然淡淡一笑:“現在白老知道我爲什麼說我不會賠錢了吧!”
其實這隻元青花罐還是值一些錢的,只不過是不太值錢,元青花罐的其他部位是高仿的,但底足卻是實實在在的真品。
最近幾十年,元青花成了華夏古代瓷器中名聲最響的一種,再後來,就是元青花的碎片也火了起來,特別是經過首都博物館陶瓷精品展展示的元代青花鳳首扁壺之後,更是名聲大漲。
這件被稱爲國寶的元代青花鳳首扁壺就是有四十八塊的瓷片修復出來的,接着又有了首都電視臺的一個名字叫做尋找元青花的節目讓元青花瓷片更是火了一把,即使是手心大小的一塊元青花瓷片也能賣出上千上萬的價位。
這隻元青花罐的底足是真品,差不多也就值個八九萬,陳然收下來倒也算不賠錢。
其實在當時的情景之下,他就是壓一下價,肯定也能壓下去的,但凡事有可爲有可不爲,只要自己別吃虧,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當然是最好的。
袁警察家裡急着用錢,這一點,他還是相信的,不過他和袁警察也只是住戶和房東的關係,要說白送給袁警察九萬,他肯定不會幹的,要是借給袁警察九萬,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現在豈不是更好,他也不用賠錢,就算賠錢,也不會賠太多,可是卻幫了袁警察一把,袁警察就是拿着罐子去找其他人賣,恐怕都不會給出這麼高的價位,就算收購者看出了罐子的底足是真品,他們肯定也會將價位壓到四萬或者五萬,能給六萬就頂天了去。
而陳然收下罐子,卻是沒打算賺錢,只要別賠錢太多就行。
說起他和袁警察之間的關係,陳然倒是想起來了,他租的公寓不是袁警察名下的嘛,以他的估計,他住的那一套公寓,怎麼也值個八九十萬吧,那剛纔袁父怎麼會這麼着急,實在急的很,那也可以先把房子賣了啊。
這個問題,他倒也沒有多想,畢竟他也不算吃虧。
“原來是這樣……”白老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接着就又低着頭觀察罐子起來,而何老闆卻疑惑道:“底足是真的,那爲何外壁看着也是真的?”
“那還不簡單!”聽到何老闆的疑問,白老倒是擡頭笑了起來:“外壁很顯然就是老胎新繪,不過,仿造者的水平倒是一流的,這樣的水平起碼也是大師級別,國內找不出幾個,也不知是誰這麼缺德!”
利用高科技手法做出來的高仿瓷,一般手法有四種,第一是“老胎新繪”,比較常見的是利用清代中後期及民國的白胎,在上面繪上粉彩等釉上彩,使其價值增倍。
這件元青花罐的外壁就是採用的這種手法,繪彩的技術越高就越難以辨認,像眼前的元青花罐無疑就是大師級別出手,一件元青花罐,也的確值得這樣的大師出手。
第二種是“老釉新胎”,這是因爲仿造者利用近幾年景德鎮陸陸續續地出土一些過去的釉料,用老的釉水去裝飾新胎。
第三種就是“復火”,是指將殘缺的舊器,殘缺部位較小,如器身的衝或器口的磕口等等的殘缺部分修補好,再放入窯中復燒,出窯後完整無缺,價格便提升數倍甚至是數十倍以上。
第四種手法是“舊件新器”,在業內亦稱爲“補貨”。造假者到各地古窯場遺址蒐羅大量“垃圾”殘片,然後拼湊成一件完整的贗品。這種方法制造的瓷器,即使科技鑑定專家採用多點取樣的辦法,得到的分析結果也可能是“真品”,最是能夠讓專家老手收藏家上當。
還有一種最新流行的高仿手法,就是將真品元青花底足和仿品鑲合到一起,如果稍不注意只觀察局部,連專家都很可能打眼。
眼前的這件元青花罐整體就是採用的這種最新流行的高仿手段,而且不僅僅如此,在外壁的仿製上還採用了第一種高仿手法,可謂是下了大工夫的。
底足是真的不說,外壁的繪彩之上更是大師級別出的手,可惜也正是大師級別出的手,才讓外壁表現的太完美了,加上底足本來就是真的,結果反而成了這隻元青花罐的一個破綻。
不過這個破綻,衆人都瞧不出來,只能感覺着不對勁,具體卻說不清楚到底是哪兒不對,陳然也是根據能量光圈探測出來的結果推斷出來的,他用能量光圈探測,探測出了六個白色光圈,這說明東西是真的,但白色光圈卻吸收不了,起初陳然沒想明白,但後來突然想明白了,這件罐子的底足是真品,其他部位卻是仿造的。
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的清罐子出現六個白色光圈,卻吸收不了的原因,何況這六個白色光圈也都是環繞着底足爲中心的。
“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聽了白老的解釋之後,何老闆頓時感慨起來,他對瓷器研究不多,也就能湊合着鑑定一些簡單的高仿,像那些真正的高仿就看不出來了。
“你纔多大!”白老笑罵一聲,又望向陳然,嘆聲道:“哎,在小然面前,爲什麼我總有一種不服老不行的感覺啊!”
聽白老這麼一說,何老闆就哈哈大笑起來,就是他何嘗也不得不說一聲服呢,笑過之後,他就樂呵呵的遞給了陳然一張名片:“小然,拿着,以後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把你電話也給我說說,我記一下。”
看到何老闆手中的名片,李總臉上頓時就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要知道,何老闆老頭極大,他雖然能和何老闆平起平坐,但其實若說到身後的背景,就要差了點,而何老闆給陳然的這張名片可不是普通的名片,而是私人聯繫方式,能讓何老闆送這張名片的人絕對不會超過十個人。
起碼,至少,他就沒有。
恐怕也只有真正關係很深厚,像是拜把子關係的才能得到何老闆的這張名片吧,李總這樣一想,就不免多打量了陳然兩眼,不過他也實在是沒看出陳然有什麼特殊之處。
搖了搖頭,望着元青花罐,他突然也感興趣起來,就走上前去,將元青花罐抱起來細細的觀察着。
陳然接過名片一瞧,名片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有些像金卡,而名片上面只有一個何振華的名字和一個手機號碼,他沒細看,拿出自己的山寨手機,瞧着名片上的手機號碼就撥打了過去。
何老闆望到陳然手上的山寨手機,不由得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笑着搖了搖頭,很顯然,在他眼裡,陳然雖然不是多有錢,但起碼不是缺錢的主,竟然還用這樣的破手機,不過望了望陳然身上的穿着,他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雖然有些好笑,但陳然的樸實也讓他更加的欣賞了。
他站起來,在包廂書桌的抽屜裡摸出一隻黑色的手機笑着遞給了陳然:“小然,你這手機也該換換了,我這裡還有一副新的,我也用不着,你就拿去用吧。”
陳然一怔,張嘴就想推辭,說實話,他不太習慣要別人的東西,這是他從小到大養出來的習慣,誰知他還沒開口,何老闆就揮了揮手:“拿着吧,小東西而已,就憑今晚你的鑑定費就值這個價!”
“小然,拿着吧!”白老也是樂呵呵一笑。
無奈,陳然只好接下,而就在他想要對何老闆說一聲多謝的時候,突然,咔嚓一聲,包廂的門被推開了,咔嚓之聲還未落下,驀地,就是一聲砰啪的聲音傳來……
偌大的包廂裡,頓時鴉雀無聲,只有這沉悶之後變得清脆的聲音迴響在整個包廂裡!
望着李總面前地毯上一堆的碎片,這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
“……”
整個包廂裡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誰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隻高仿的元青花罐就這麼從李總的手上掉落在了地面上,一下子就摔成了幾半。
無論是白老還是何老闆都是皺着眉頭將目光投在了李總的身上,臉色有些難看,不管罐子是真是假,也不管值錢不值錢,但發生這樣的事情,在古玩一行裡,就是大忌。
首先東西碎了無疑就意味着不吉利。再接着就是對古董主人的不尊重,這已經相當於是冒犯了,情況相當的嚴重,在古代的時候,主人請好友欣賞自己的藏品,若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都是要絕交的,絕交不說,甚至以後變成世仇也不是沒有。
基本上那就是誰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就別想在收藏界裡混下去了。
想想就知道了,若是傳出了某某在觀看誰的古董之時,因爲沒有拿好,一下子將古董給人家摔碎了,那以後誰還敢讓這人掌眼,這不但但是東西碎掉的原因,還有就是對主人不吉利,玩古玩的無疑大都信這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恐怕所有人都會對其避之不及的。
李總也傻了眼,他雖然不知裡面的門門道道,但把玩人家的東西之時,一下子把東西給摔碎了,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很顯然,也夠丟臉的了。
愣了愣之後,他就沉着一張臉望向了門口,其他人也紛紛的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