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去往北寧的官道上,上官戰和玉碧落的馬車緩緩而行。
爲了給藍翎留下充足的時間,馬車走得極慢,跟徒步沒什麼區別,以這樣的速度,恐怕兩個月都不一定能到達北寧的京城,但上官戰和玉碧落都毫不在意,他們只想翎兒有足夠的時間把驚寒救回來,再少趕一點路追上他們。
由於藍翎臨走前已經對凌霜朝陽等人都做了交代,幾人自然也就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相應的,幾人自然也知道了燕驚寒還活着的消息,直到此時,朝陽心中依然在雀躍着,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朝陽只能使勁忍着,心中也更加明白爲何王妃不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們這個消息,就憑他這功底,八成早就穿幫了。
但一想到爺還在百里川的手上,王妃孤身一人前去救爺,朝陽皓月等人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爺和王妃早日平安歸來。
這時,朝陽就見一名暗衛騎着馬遠遠從前面奔了過來,片刻便來到馬車的前面,朝陽也隨即讓馬車停了下來。
朝陽知道這名暗衛是戰王爺的人,他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向王爺王妃稟報。
“王爺王妃,瑞太子來了,就在前面不遠處!”暗衛騎着馬快速來到車廂旁,對着車廂說了一句。
聞言,上官戰快速掀開馬車的窗簾,伸頭往前看去,就見前面不遠處塵土飛揚,一抹紅色的身影正騎着馬急速而來。
上官戰不用問都知道上官雲瑞一定是聽聞了燕驚寒出事的消息,他恐怕是來奔喪的。
上官戰早就知道上官雲瑞和燕驚寒的關係非同一般,燕驚寒傳出那樣的消息,他一定會來,上官戰頓時有些後悔沒有把燕驚寒還活着的消息提前告訴上官雲瑞一聲,讓他白白傷心了這麼多天,還讓他如此風塵僕僕地趕來。
片刻後,上官雲瑞和映霞已經來到了馬車前面,上官雲瑞“籲”地一聲拉停了坐騎,快速翻身下馬,把繮繩扔給了映霞,叫了聲“皇叔”,便挑開簾幕上了馬車。
“翎兒,驚寒他……”上官雲瑞看着眼前的“藍翎”,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妖孽的桃花眼不由地眯了眯,“你不是翎兒,翎兒呢?”上官雲瑞說着看向自己的皇叔皇嬸。
雲雀的身材和藍翎差不多,頭上戴着一頂帷帽,身上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衣裙,一眼看上去確實很像藍翎,但上官雲瑞也只用了一眼就知道她不是翎兒。
雖然上官雲瑞和藍翎總共也沒有見過幾次面,但他知道藍翎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神韻氣質是任何人都模仿不出來的,就憑這一點,他就能斷定眼前之人不是翎兒。
“瑞太子好眼力。”雲雀笑着把帷帽取了下來,其實,在馬車裡的時候,雲雀並不需要戴着帷帽,只是她見上官雲瑞來了,這才戴上的,她想看看他能不能認出她不是小姐來。
“皇叔,皇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翎兒去哪裡了?驚寒難道真的……”上官雲瑞沒時間理會雲雀,看着上官戰和玉碧落急切問道,他不相信他的生死兄弟會這樣短命,他一點都不相信!
原來,上官雲瑞和映霞剛回到北寧的京城還沒有過兩天,他就接到了燕驚寒死了的消息,上官雲瑞無法接受,他要親眼看到燕驚寒還好好地活着,他便決定再次來東楚,這一次,上官雲瑞並沒有打算帶映霞一道來,但讓他意外的是,映霞竟然主動跟着他來了。
若是放在以前,上官雲瑞心中自然高興無比,但對自己生死兄弟的擔心以及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急切,讓上官雲瑞再也沒有想着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情和時間,只差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東楚的京城。
上官戰知道上官雲瑞一向是最注重儀表的人,而此時看着他下顎上已經長滿了鬍鬚,原本妖孽的桃花眼也長出了兩個黑黑的眼圈,俊美的臉上更是一臉的疲倦,上官戰心中一陣心疼,急忙道:“雲瑞,你彆着急,先坐下來,聽我們跟你慢慢說。”
“是啊,翎兒他們都好好的,你不要擔心。”玉碧落緊接着說了一句,看着上官雲瑞一臉的風塵僕僕,心中也有些愧疚,想着,應該早點告訴他的。
聞言,上官雲瑞眉頭快速地皺了起來,一撩衣襬坐在了雲雀的身旁。
隨後,上官戰吩咐馬車繼續向前走,同時把燕驚寒出事前後的經過簡單地跟上官雲瑞說了一遍。
聽完,上官雲瑞長出了一口氣,只要驚寒沒事就好,他相信翎兒一定能把他救回來。
提了幾天的心放了下來,上官雲瑞便感到困了,隨即瞅着一旁的雲雀道:“姑娘,麻煩你跟皇叔皇嬸坐一起,把這張軟榻讓給我,行嗎?”
原來,上官雲瑞自從聽到燕驚寒出事的消息後,這幾日以來根本沒有睡什麼覺,即使躺在*上,腦子裡也都是在胡思亂想,此時便想好好睡一覺。
“好。”雲雀爽快地答應,快速坐到了玉碧落的身旁。
“皇叔,皇嬸,你們不必管我,我睡一會。”上官雲瑞說着已經躺到了軟榻上,合上了眼簾。
看着上官雲瑞睏倦的模樣,上官戰又是一陣心疼,“好,你睡吧,等到了客棧,我們再叫醒你。”
上官雲瑞沒有再接話,而是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雲雀把帷帽放在腿上,眸光在上官雲瑞的臉上落了片刻,隨即又快速垂下了眼簾。
雲雀心底一直有一個最大的秘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小姐。
今年她已經十七了,再過年她就十八了,到了十八還沒有成婚的話,在別人看來,她就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但云雀知道並不是她嫁不出去,而是她不想嫁,因爲在她十歲那年,她的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就是上官雲瑞。
上官雲瑞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爺,而她只是一個父母早亡的孤兒,雖然得到小姐的厚愛,進了無憂宮,做了“四雀”之一,但她知道這並不能改變什麼,改變不了她的出生,改變不了她的背景,他和她永遠都是雲泥之別,即使給他做妾,她恐怕都沒這個資格。
再說,跟了小姐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她的心性早就變了,她做不到跟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她嫁的男人只能有她一個女人。
但上官雲瑞是太子,不要說現在的太子府裡佳麗三千,以後等他繼承了皇位,他皇宮中的美人更是不計其數,他和她終究沒有一絲可能性,他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這個夢一做就是七年,而云雀也早已認清了現實,但她無法放下,因而也就無法接受另外一個男人。
而今日,上官雲瑞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而且離她如此的近,雲雀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心快速跳動了起來,有激動,有心疼,更有着那絲絲縷縷的愛戀。
雲雀想控制住自己,只把上官雲瑞當成北寧的太子,小姐的哥哥,但她的眸光卻還是不由地落在他的身上,一顆心也全都是他的身影。
雲雀心中有些暗惱,明知道和他不可能,自己還如此被他影響,她真是太沒用了!
映霞騎着馬走在馬車的旁邊,透過晃動的窗簾,映霞把雲雀的神色映入眼底,映霞秀眉快速地皺了一下。
見雲雀不時地看向上官雲瑞,眸中還是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神色,映霞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不快,暗暗把上官雲瑞腹誹了一句,上官雲瑞這傢伙到哪裡都能惹出桃花來,真是可惡!
一想到上官雲瑞太子府裡那些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會圍着他亂轉的女人們,再一想到他說爲了她可以放棄皇位,映霞的秀眉越皺越深,弄了一堆女人在家裡,還說爲了她放棄江山,騙鬼呢!
上官雲瑞睡得香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躺着就已經中槍了。
……
藍翎和慕容笑塵就如何順利救出燕驚寒商量了一番,這一日的晚上,二人出了豐城,繞道從陽豐山的另一面悄悄上了陽豐山。
二人按照計劃在山裡找到了一頭野豬,藍翎對這頭野豬用了藥,讓這頭野豬橫衝直撞地往那家農戶的院子衝去。
藍翎和慕容笑塵暗中跟隨,一方面可以讓野豬探路,另一方面也可以吸引百里川的注意力,他們就可以趁機悄悄潛進院子去找驚寒,只要找到了驚寒,他們也就不怕再跟百里川硬碰硬。
一開始確實像計劃的那樣,野豬撞開了籬笆院牆,橫衝直撞地進了院子,院子裡頓時響起了吵雜聲。
“哪裡來的野豬,快點把它趕出去!”
“趕什麼趕?直接殺了燉肉吃!”
“對!快殺了它!”
……
野豬被藍翎用了藥,在院子了發瘋似地亂竄,而且它的皮比較厚,想很快就殺了它並不容易,爲此,院子裡亂成了一團。
藍翎和慕容笑塵已經趁亂悄悄潛進了院子,但只見蕭容出來了,並沒有看見百里川,藍翎的心中打起了鼓。
對於蕭容,藍翎還是知道的,五年前他們在戰場上就見過,他是她夫君的手下敗將,也是一個自命不凡的太子爺。
看到蕭容,藍翎猜想百里川八成也在這個院子裡,但他遲遲不願出來,這可不妙。
藍翎快速環顧了一週,知道這院子裡除去廚房,加起來有四間房,如果驚寒在這院子裡的話,他應該就在這四間房中的一間,但到底是哪一間,藍翎卻無法判斷出來。
一間一間地找肯定是下下之策,百里川也在這其中的一間,他們若是先找到了他那一間,這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藍翎暗暗着急,眼看着野豬渾身是血很快就要倒在地上了,還是不見百里川現身,藍翎思索着今晚是不是要無功而返了。
而就在這時,藍翎見一間房裡快速亮起來了燈,一道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在幹什麼?還讓不讓本公主睡覺?”
一聽,藍翎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順着聲音快速看去,就見這間房靠院子的窗戶被快速推開,楚楚的臉露了出來,藍翎秀眉快速皺了一下,當她看到楚楚身後不遠處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時,藍翎心中一陣狂喜!
“公主,院子裡不知怎地跑進來了一頭野豬,打擾到公主和駙馬休息,還望公主恕罪!”一名侍衛趕忙開口。
“原來是這樣,你們快點把它解決了,本公主再也不想聽到它的叫聲!”楚楚說着,快速合上了窗戶,房間裡的燈也很快熄滅了。
“是!”侍衛應了一聲,因爲野豬失血過多,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被一名侍衛一刀斃了命。
蕭容在門口站了片刻,便回了房間,侍衛們把野豬拖去了廚房,院子裡恢復了平靜。
公主,駙馬?
聽着那名侍衛對楚楚和燕驚寒的稱呼,藍翎一時愣在了那裡,楚楚是南嶽的公主,她的夫君成了楚楚的駙馬,而且他們還同宿一室?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一切如她所看,如她所聽。
藍翎一直都相信燕驚寒的爲人,她相信他對她的承諾,如今他落在百里川的手上,他一定是被他控制住了,一切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慕容笑塵就在藍翎的身旁,自然也把那間房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劍眉早已深深皺了起來!
燕驚寒若是敢如此傷害翎兒,他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還有那個楚楚,慕容笑塵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南嶽的公主,他更沒有想到一個南嶽的公主竟然能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情,趁他不備偷走了他的通靈玉佩,實在可惡至極!
那一日早晨,慕容笑塵醒來之後,很快就發現了他的通靈玉佩不見了,而接下來的幾天,楚楚也消失得不見蹤影,慕容笑塵就由此斷定一定是楚楚趁他昏睡之際偷走了他的通靈玉佩。
雖然通靈玉佩有一個匪夷所思的傳說,但慕容笑塵也並沒有當真,他之所以不願借給楚楚,一方面是因爲這通靈玉佩是他師傅給他的,另一方面,他覺得把他的貼身之物給一個陌生的女人實在不妥,這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解,當然他主要是不想引起翎兒的誤會,認爲他對那個什麼楚楚有意。
而玉佩被楚楚偷走了,慕容笑塵覺得他也不至於爲了一個死物派人手去捉拿楚楚,丟了就丟了吧,慕容笑塵便慢慢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不想,她不但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竟然還不知羞恥地跟燕驚寒在一起,她難道不知道燕驚寒是有婦之夫?
從楚楚剛剛的話語中,慕容笑塵判斷楚楚根本就沒有中了什麼藥而失去以前的記憶,這也就是說她記得燕驚寒,也非常清楚她在做什麼,既然什麼都知道還跟燕驚寒*一室,這樣的女人就是恬不知恥!
慕容笑塵有些擔心地看着藍翎,他害怕看到她傷心的模樣,但見藍翎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這讓慕容笑塵稍稍放心了一些。
待院子裡的侍衛都散去了,藍翎用脣語對慕容笑塵道:“你留在這裡,我先進去看看。”
“不行,那間房裡說不定設有機關,你留下,我先進去。”慕容笑塵亦是用脣語,說完,不待藍翎出聲,便快速躍到了那間屋子的窗下,從窗戶飛身進了房間。
見慕容笑塵已經進了房間,藍翎無法,只能留在原地觀察四周的動靜,特別是百里川會不會突然出現。
楚楚坐在*沿上,正對着窗戶,第一時間便發現了窗戶突然動了一下,一道人影進了房間,楚楚頓時戒備了起來,快速把*上的子虛劍拿在了手裡。
因爲此時慕容笑塵臉上戴着人皮面具,楚楚根本認不出他來,心中正想着這人是不是燕驚寒的手下,這時就見燕驚寒快速從長凳上站了起來,來到了慕容笑塵的跟前,小聲而又急切道:“你怎麼來了?翎兒呢?”
“你還記得翎兒,我看你倒是過得挺舒心的。”慕容笑塵冷哼了一聲,爲藍翎打抱不平,翎兒爲了找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他倒好,一點沒變不說,還做了人家的駙馬,想想,慕容笑塵就感到心中一陣氣惱。
楚楚緊跟着燕驚寒來到了慕容笑塵的跟前,聽他們說話,楚楚頓時就聽出了慕容笑塵的聲音,心中一陣驚喜,手不由的捂上自己的肚子,心中說着,寶寶,你爹爹來了,你知道嗎?
“我會跟翎兒解釋清楚的,你快說,翎兒是不是也來了?”燕驚寒自然知道慕容笑塵爲何如此陰陽怪氣,此時也沒時間跟他計較,他只想知道翎兒是不是也跟他一道來的。
“她就在院子裡的草垛後面。”慕容笑塵涼涼地瞥了燕驚寒一眼,他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清楚。
“多謝!”說完,燕驚寒從窗戶飛身而出,此時此刻,翎兒就在院子裡,他無法再忍住不去見她,再說就算被百里川發現,有慕容笑塵保護楚楚,他和翎兒聯手一定能拿下百里川!
藍翎一直都在注視着這間屋子的動靜,燕驚寒出來,藍翎自然看得非常清楚,但她並沒有動,而是等着燕驚寒來到她的身旁。
僅僅是眨眼之間,但藍翎卻感覺到她等了一萬年!
“翎兒……”燕驚寒在心中呼喚着,把藍翎緊緊擁進懷裡,不斷地收緊手臂,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他的翎兒就在他的懷裡。
藍翎輕合着眼簾,雙手緊緊地摟着燕驚寒的勁腰,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感受着他懷抱的溫暖,藍翎漂亮的剪水秋眸中慢慢地覆上了一層霧氣。
這些天以來的心如刀絞徹夜難眠心急如焚終於都過去了,她的驚寒安然無恙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再也不要跟他分開!
盈盈的月光灑落在院子裡,獨獨漏了在草垛後面的一對人兒。
見燕驚寒出去了,慕容笑塵就想緊跟着也出去,但不想楚楚卻突然擋到了窗前。
“讓開!”慕容笑塵壓低聲音,不悅地開口,眉頭更是深深地皺了起來,他一點都不想跟這樣的女人多呆一刻鐘!
楚楚自然看得出來慕容笑塵對自己的敵意,以爲是因爲她公主身份的原因,並沒有太在意,而是開口道:“慕容,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你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慕容笑塵話語中滿是不屑,說着突然想到了玉佩的事情,隨即朝楚楚伸出了手,“把你偷我的玉佩還給我,快點!”
一聽,楚楚咬了咬牙,她救了他一命,他竟然還說她“偷”了他的玉佩!
混蛋!
楚楚很想把慕容笑塵炮轟一頓,但一想到她肚子裡有了寶寶,她一生氣會影響到她的寶寶,楚楚立即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心境。
“我要跟你說的事情跟玉佩有那麼一點關係,而且你必須要聽。”
“必須?”慕容笑塵眯了眯眼睛,“告訴你,在我的字典裡,沒有‘必須’兩個字,不要以爲你是什麼公主就可以如此跟我說話,我若想對你動手的話,易如反掌!”
“快點,把玉佩還給我,少說廢話!”慕容笑塵緊跟着又加了一句。
楚楚磨了磨牙,這混蛋竟然連話都不讓她說,他完全就是欠扁!不過,她現在懷了寶寶,不能動不動就用武力解決問題,她得用其他的辦法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