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輔國的心中,自己的這個女兒一直都是溫婉賢良的,何曾有過如此聲嘶力竭的模樣?一時怔在了那裡,遲遲沒有出聲。
林暮雪咬着脣,死死地瞪着自己的爹爹,盈盈的眸中滿是倔強和傷痛。
看着如此的女兒,林輔國長嘆了一聲,“暮雪,你跟我去書房,爹爹有話跟你說。”
“說什麼?”林暮雪有些戒備的看着自己的爹爹。
林輔國沒有出聲,而是看了林暮雪一眼之後,快步往書房方向走去。
林暮雪猶豫了片刻,還是邁腳跟了上去。
很快,林暮雪跟着自己爹爹進了書房。
林輔國的書房對林暮雪來說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進來過,但此時此刻,林暮雪沒有心情去觀賞,站在林輔國身後,等着他開口。
“暮雪,你知道這麼多年我爲何一直暗中輔佐五皇子嗎?”林輔國沒有轉身,突然說了一句。
林暮雪秀眉蹙了一下,開口道:“因爲你想讓他坐上龍椅。”
林輔國慢慢轉過身,看着林暮雪,“暮雪,你只說對了一半。不是爹爹想他坐上那個位置,而是他一定會坐上那個位置!”
“爹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暮雪突然有些不安,她隱隱覺得她爹爹後面要跟她說的話是她不願意聽到的東西。
“暮雪,在皇上的幾個皇子中,皇上最喜愛就是太子和五皇子,而論文才武略也非他們兩人莫屬。但這麼多年,誰都看得出來太子根本就無心朝政,皇上更能看得出來。只要太子不與五皇子爭,五皇子坐上那個位置根本是沒有一點懸念。”
聽自己爹爹這麼一說,林暮雪更是疑惑,“爹爹,照你這麼說,皇上是有意把皇位傳給雲逸?但既然如此,皇上不是應該把我指給雲逸嗎,爲何會想讓我嫁給瑞太子?”
“那是因爲皇上對瑞太子還沒有死心,他想讓瑞太子把心收回來放到朝政上。”說着,林輔國停頓了一下,“瑞太子若是能像五皇子一樣兢兢業業勤於朝政,他肯定是皇上心中繼承大統的首選。但以我看來,皇上註定對他要失望了。”
見自己的爹爹明顯的話中有話,林暮雪急忙問道:“爹爹,你爲什麼這麼說?瑞太子不是已經參與朝政了嗎?”
林輔國搖着頭笑了一下,“他是去金鑾殿上了幾日的朝,但今日就以生病爲由告了假,而且還讓春公公把皇上給他處理的公文送去了五皇子的府裡,自己樂得逍遙快活。這樣的一個儲君,皇上能放心把北寧的萬里河山交到他的手裡嗎?由此看來,吾皇子繼承皇位根本就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爹爹,既然雲逸一定會繼承皇位,你爲何還要阻止我和他在一起?你不想做皇親國戚?”說到這,林暮雪頓時想到了什麼,眉頭更是擰緊了一分,“爹爹,你既然都對瑞太子看得如此透徹,你爲何還要逼着我嫁給他?”
看着林暮雪,林輔國並沒有立即出聲,過了片刻,才輕嘆了一聲,“暮雪,之前讓你嫁給瑞太子一方面是五皇子的意思,但爹爹也存了一分私心,希望你能幸福。”
“爹爹,恕女兒愚鈍,我不明白你讓我嫁個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我怎麼能幸福?”
“瑞太子雖然無心朝政,表面上風流倜儻,但他確實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這一點從他對七公主那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一斑。你若能得到他傾心相待,肯定會幸福。”說着,林輔國話鋒一轉,“但五皇子跟他卻是恰恰相反。五皇子勤於朝政,文才武略,是天生的帝王,但他生性薄涼,這樣的男人對百姓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明君,但對他的女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丈夫。更何況,哪個帝王的後宮不是佳麗三千?即使得到恩寵,又有幾個女人能盛寵不衰?後宮裡有的是看不見的腥風血雨,即便得到了盛寵,那也都是紅顏薄命,皇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林輔國的話猶如一盆涼水澆在了林暮雪的心上,林暮雪只覺得渾身上下透心涼!
林暮雪張了張嘴巴,依然不甘心道:“爹爹,雲逸說他不想跟瑞太子爭了,他甚至想解甲歸田。”
在林暮雪看來,只要上官雲逸不繼承皇位,那麼他就不需要用女人來平衡朝政,他也就不需要娶那麼多的女人。在愛情面前,絕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林暮雪也不例外,她也想着她愛的男人也會有她一個女人。
“暮雪,不要這麼天真了。作爲皇子,很多東西是命中註定的,由不得他自己。”
林暮雪死死地咬着脣,心已經跌到了谷底,原本以爲只要雲逸接受她了,她就可以和他雙宿雙飛,但此時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
“暮雪,爹爹承認這麼多年,爹爹確實是忽略了你,但爹爹希望你幸福,嫁給一個能陪你白頭到老的男人。”
聽着自己爹爹語重心長中從未有過的慈愛,林暮雪眼中的淚水終究忍不住快速滾落了下來。原來她的爹爹也是愛她的!
“暮雪,你也長大了,爹爹該說的已經說了,你若執意還要去找他的話,爹爹也不攔着你。但你要想清楚了,即便以後頭破血流,都不要後悔。”
林暮雪快速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這才道:“爹爹,我明白了,我會想清楚的。我先回屋了。”
林輔國點了點頭,“去吧。”
林暮雪快速轉身出了書房,林輔國看着林暮雪的背影,輕嘆了一聲。
林暮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間的,她滿腦子都是上官雲逸繼承皇位後他的後宮裡一羣羣爭奇鬥豔的女人,她們爭風吃醋暗中交手日日盼望着上官雲逸難得一次的寵幸,她們表面上風光無比,但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種日子的無奈。她難道也要成爲這樣的一個女人?
林暮雪趴在牀上,頭痛欲裂,她不知道她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趴了半個時辰,林暮雪快速從牀上爬了起來,快速出了房間,她要去找雲逸,他跟她說過他想解甲歸田的,他做農夫,她做農婦,這樣一切都迎刃而解!
林暮雪心中抱着希望,快速出了相府,穿牆躍脊,很快進了上官雲逸的府中。
林暮雪直接去了上官雲逸的紫竹軒,見上官雲逸並不在房間裡,猜想他此時可能還在書房裡批改公文,她不想打擾他,便站在院子裡等着。
耳邊不時傳來竹葉被風吹過沙沙的聲音,林暮雪舉頭看着天空中異常皎潔的明月,思緒一片紛亂。有擔心,有不甘,有彷徨,更有着這麼多年無法言述的癡心不悔!
一炷香的時間後,林暮雪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心猛地跳了一下,慢慢轉身看向院門的方向。
片刻,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踏進了院門,帶着一貫的優雅,一貫的從容,如姣姣明月,頓時便照亮了林暮雪晦澀不已的心。
“雲逸……”林暮雪沒做多想便快步迎了上去。
上官雲逸笑了笑,待林暮雪來到跟前,伸手握上林暮雪的手,劍眉快速皺了起來,“來了怎麼不進屋呆着?瞧你手涼的。”
林暮雪的心頓時一暖,握緊了上官雲逸的手,“我不冷。”
“走,我們進屋。”上官雲逸牽着林暮雪的手慢慢往房間門口走去。
天雷天鷹跟在後面,並沒有上前打擾。
林暮雪轉頭看着上官雲逸俊美的側臉,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渴望,她希望他一直牽着她的手走到天荒地老,走到海枯石爛!
“沒看過?”上官雲逸慢慢轉頭,看着林暮雪笑着說了一句。
林暮雪臉頓時一紅,但依然迎着上官雲逸含笑了眸光,“怎麼?你不願意給我看?”
上官雲逸輕笑了兩聲,沒有接話,牽着林暮雪的手進了房間。
天鷹本打算守在自家爺的門外,但被天雷一把拉回了他們的房間,天鷹這才明白了過來,偷笑了兩聲。
上官雲逸鬆開了林暮雪的手,坐到了一把椅子上,輕輕掃了自己對面的一把椅子一眼,看着林暮雪道:“暮雪,你也坐下。”
明顯感到上官雲逸對自己的感情猶如清水一般,清清淡淡,林暮雪心中有着絲絲縷縷的失落,但她並沒有說什麼,輕輕應了一聲,坐到了上官雲逸的對面。
“暮雪,你今晚來找我有事?”看着林暮雪,上官雲逸問道。
林暮雪撅了撅嘴巴,“雲逸,我沒事就不能來看你?”
“當然能。”上官雲逸笑了一下,沒再繼續追問。
看着上官雲逸臉上如春風細雨般的淺笑,林暮雪心中突然充滿了巨大的勇氣,快速站起來,把椅子搬到上官雲逸的跟前,緊靠着上官雲逸坐着,隨後抓住上官雲逸的手,急切道:“雲逸,我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好不好?在那裡,沒有人認識我們,你也沒有處理不完的公文,只有我們兩個人如神仙眷侶一般雙宿雙飛,雲逸,你說好不好?”
上午天鷹給林暮雪送解藥的時候已經跟林暮雪說了那解藥是瑞太子給的,爲此,林暮雪猜想雲逸肯定是答應了對秦玉嬈既往不咎,如此一來,瑞太子和雲逸之間的恩怨算是一筆勾銷了。既然如此,雲逸解甲歸田的話,瑞太子應該不會再對雲逸動手,此時她再勸雲逸解甲歸田,秦玉嬈所說的情況就不會再發生。而且雲逸若是真的解甲歸田了,他就只會是她一個人的男人,她爹爹擔心的事情也更不會發生,她當然要嘗試一次。
上官雲逸確實沒有想到林暮雪會突然勸他解甲歸田,看着林暮雪並沒有立即出聲,過了片刻,這才笑着開口:“暮雪,你怎麼了?誰跟你說了什麼?”
林暮雪非常清楚她之所以想讓雲逸解甲歸田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不想跟許多女人一起分享雲逸,其實也就是“妒”。“妒”乃“七出”之一,男人最厭惡的就是妒婦,她不能也不敢把她心中所想告訴雲逸。
“你那天晚上不是說想解甲歸田,你做農夫,我做農婦嗎?怎麼,你忘了?”林暮雪快速把身子趴進上官雲逸的懷裡,避開他審視的目光。
上官雲逸一眼就看出林暮雪這是在敷衍他,心中有着一絲的不悅,幽幽道:“我說過嗎?我倒不記得了。”
林暮雪猛地擡頭,雙眸中帶着明顯地難以置信,心中失落無比,更是一時失了聲音。
“暮雪,你知道我以前爲何不喜歡女人嗎?”上官雲逸看着林暮雪突然問了一句。
“爲何?”林暮雪的心提了起來。
“因爲她們在我眼裡不是貪圖榮華富貴愛慕虛榮,就是肚子裡有一大堆的小心思。暮雪,我不希望你跟她們一樣,明白嗎?”
上官雲逸話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林慕容頓時感到一陣羞愧,她在雲逸面前玩心眼無疑就是班門弄斧!
“雲逸,對不起……”林暮雪咬了咬脣,瞅着上官雲逸,弱弱地說了一句。
“說吧,爲何想我解甲歸田?”
“我,我不想你做皇帝,我不想和後宮的一大堆女人分享你,我只想你是我一個人的!”說着,林暮雪猛地抱住了上官雲逸。
林暮雪知道她這樣很自私,但在愛情面前,她做不到那麼大公無私。
上官雲逸沒有出聲,任由林暮雪緊緊地摟着。他從小在皇宮裡長大,見多了他父皇的那些女人人前風光人後悲涼的日子,但他從不同情她們,在他看來,那些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林暮雪跟她們相比,似乎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上官雲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其實,那個位置對他來說已經是沒有那麼重要了,可以說是可有可無。但慕容笑塵說的也對,人活着不能隨心所欲,他作爲皇子,骨子裡流着的是上官家的血,解甲歸田只是說說罷了,他做不到只顧着自己享樂而置北寧的萬里河山於不顧。
以後不管是坐在那個位置上,還是僅僅是一個皇子,他都不可能只有林暮雪一個女人,皇家的婚姻向來都是利益的結盟,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爲了她不顧一切。她想做他的女人就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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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上官雲逸推開林暮雪,淡淡地說了一句。
上官雲逸雖然說得含蓄,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林暮雪的眸中頓時覆上了一層霧氣。
林暮雪死死地咬着脣,看着上官雲逸沒有出聲。
“暮雪,做女人有女人的難處,但做男人也有男人的不易,特別是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家子弟,人們只看到我們風光無限,但有誰看到我們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千難萬險九死一生。既然有一種皆大歡喜的辦法可以避免很多風險,我們中的很多人都不會拒絕,我當然也不例外。暮雪,對不起,我要讓失望了。”說完,上官雲逸慢慢站了起來,往牀邊走去。
看着上官雲逸薄涼的背影,林暮雪眸中的淚珠快速地滾落,猛地站了起來,吼道:“寒王爺只有寒王妃一個女人,他可以,你爲何不可以?”
“暮雪,翎兒妹妹的本事你根本沒有見過一分,但我可以告訴你,在這世間根本沒有哪個女人能與她相提並論,你跟她來比,你只會自取其辱。”上官雲逸並沒有回頭,淡淡地說一句。
林暮雪頓時感到一陣錐心刺骨之痛!捂着胸口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原來她在他心中是這麼的沒用!
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滾落,林暮雪再也呆不下去了,捂着嘴快速跑出了房間。
紫竹林沙沙的聲音此時都變成了極盡的嘲笑,林暮雪發瘋似地往外奔去。
天雨就守在院子裡,把自家爺和林暮雪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個飛身躍進了自家爺的房間,張了張嘴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去跟緊她,看着她不要做傻事。”上官雲逸來到窗前,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對天雨吩咐了一句。
“是!”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林暮雪穿梭在黑暗的街道上發瘋似地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的腦中不停回放的是,林暮雪,你就是在癡心妄想!你沒用!很沒用!
天雨緊跟在林暮雪的身後,見林暮雪就要出城,正想飛身攔住她,不想一支不知從哪裡來的飛鏢突然射向了他,他趕忙閃身躲過,等他再往前看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林暮雪的蹤影,天雨心中頓時一陣着急。急忙上前尋找。
林暮雪飛身出了城,又狂奔了一會,猛地停下了腳步,這才發現自己出了城,還來到了一片陰森的樹林裡。
看着地上樹影婆娑,林暮雪快速冷靜了下來,不禁有些害怕,就想轉身回城,這時突然聽到了一道清涼的聲音傳了過來,“姑娘,你沒事了?”
林暮雪心中一驚,順着聲音看去,就見一個白色身影雙手環胸斜倚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他的容貌她看不真切,但從聲音上看,他應該是一名年輕的男人。
“你是誰?想幹什麼?”看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子,林暮雪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戒備之色。
“無名小輩而已,說出來姑娘恐怕也不知道,不說也罷。只是剛剛看到你那麼傷心的模樣,怕你想不開,一路跟着你過來了。”雲乾南擡腳慢慢走到林暮雪的跟前,他當然不會告訴林暮雪,她和上官雲逸爭吵的時候,他就在上官雲逸的院子外面,他可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頓時就想出了一個好好整整上官雲逸的方法。
“謝謝你,我沒事。”見雲乾南眉眼清明,並不像作惡之人,林暮雪放下了一些戒心,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姑娘,恕在下冒昧,你剛剛爲何那麼傷心?誰欺負你了?”雲乾南故意問道。
瞅了雲乾南一眼,林暮雪轉身往京城方向走,“是我自己不好。”
“恕在下直言,看姑娘的神色,在下猜想一定是被一個男人傷了心了。其實,男人有時候也是口是心非,姑娘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雲乾南跟在林暮雪的身旁。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他的心中根本就沒有我。”林暮雪覺得若是上官雲逸心中有她,他一定能像寒王爺一樣只會娶一個女人,說來說去,歸根結底只是他心中沒有她罷了。
雲乾南心中一笑,又道:“姑娘,一個男人心中有沒有一個女人並不是看他說什麼,而是看他怎麼做。姑娘,在下有個主意,你想不想聽聽?”
林暮雪轉頭看了雲乾南一眼,心中突然燃起了一抹希望,但還是猶豫了片刻,才道:“你說。”
隨後,雲乾南把早已想好的主意對林暮雪說了一遍。
聽完,林暮雪的秀眉快速皺了起來,“這能行嗎?”
“這只是在下的一家之言,姑娘看着辦,我走了。”說完,雲乾南一個飛身消失在了林暮雪的眼前。
雲乾南前腳剛走,林暮雪就見天雨快速奔了過來,頓時覺得剛剛那人的主意似乎挺不錯的。
“林小姐,您沒事吧?”來到林暮雪跟前,天雨急切地問道。
“放心好了,他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
“……”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