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嬤嬤在宮裡權勢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被先太后倚重的同時,史家那個小孩也在張家健康長大,考上了舉人,還通過關係當了官。怕暴露,都在偏遠地方,官也不大。但史嬤嬤非常感激碩親王,一直暗中幫他辦着事……
先太后薨了以後,史嬤嬤知道王皇后爲了滅口不會讓自己活下去,便在先太后的靈柩去皇陵的路上“投了河”,實際上是被碩親王派人救了。
張大人非常狡猾,知道自家一直在碩親王的監視之下,也總怕自家有一天會被滅口。特別是碩親王已經用不上史嬤嬤了,他的子孫沒有順利登上大位,那麼自家就更危險。所以他悄悄讓自己的一個丫頭懷了孕,又藉口這個丫頭犯錯趕出去嫁了人。其實,“嫁”的那個人是他安排的心腹,他的親生兒子一直生活在另一個地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他手裡有一封信,裡面詳細記述了碩親王救史家子弟,以及交待史嬤嬤做的所有事情。另外,還說了幾個碩親王在宮裡的釘子,其中兩個嬤嬤現在還在宮裡當差……若是自家慘遭滅門,那麼那個孩子和其“養父”就要想辦法找到太子的人,把這封信和一些證據呈上。
張家那個後生和養父已經被姜展唯帶回來,並安排在京郊一個健銳營勢力範圍內的秘密別院。但光憑他和張大人留下來的信和證據還不能完全定碩親王的罪,還要有時機。他們正在想辦法,希望那個“時機”早日到來。
陸漫唏噓不已,那史嬤嬤就是一個雙面間諜。這麼長又這麼複雜的過程,像是一本精彩的話本。
姜展唯見陸漫眼珠轉動着想心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說道,“這些朝堂大事你莫要多想,好好把身子調養好。還有,何承和綠綾你已經帶出來了,即使身子養好也儘量不要給人看病,除非推辭不了的。”
陸漫看看眼前這個男人,他非常的大男子主義,若他一直守在她身邊,自己不一定能那麼隨心所欲地做所有自己喜歡的事。他跟長公主不同,長公主雖然是封建大家長,但她頗有些女權思想,喜歡能幹的女人。而這個男人,他不願意自己妻子過多地出現在人前,除非實在推脫不掉,或是對他仕途有利……不說這個封建社會,就是在現代,能幹和強勢的男人大多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太過能幹。
他們夫妻哪怕放下以前的怨氣,包容彼此,但有些觀念還是到不了一條線上。只有隨着相處增多,多勾通,多瞭解,繼續相互包容和理解吧……
姜展唯看到陸漫沉吟着沒吱聲,又說得更明白了一些,“我不願意別的男人多看你,更不高興他們看了你以後有什麼企圖。漫漫,你長在深閨,不知道外面複雜,人心險惡。”
這傢伙,還是在吃宋明的醋。
陸漫應付道,“好,若能推得過,我儘量推。有人養着我,我也樂得當個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米蟲,什麼事也不做。”
姜展唯哈哈笑出了聲,說道,“只有你想的稀奇古怪,居然把自己比作蟲子。雖然很貼切,也不好看啊。”又道,“你男人天天在外勞累奔波,就是爲了好好養活你。”
陸漫特別喜歡看姜展唯這種直達眼底露出大白牙的笑,特別燦爛,而且也特別少。對別人從來沒有過,在家裡也不多。
她伸手摸着他眉心中那幾根淺淺的皺紋,他再高興,這裡也不平展。她心疼地說道,“現在,那邊所有的人都從心裡接納你和尊重你了,你的願望也都實現了,有些事就不要一直記在心裡了。生別人的氣,自己也不好過。活在世上,開心最重要。還有,祖父有些觀念不對,但他現在得了病,也左右不了你的一切,對玖兒、悅兒又是真心疼愛,你不要跟他計較了吧。”
姜展唯的笑意收斂了起來,把她的手從眉心拿下來輕輕握住,澀澀地說道,“我也不想記。但是,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二老爺冷漠的眼神,祖父冰冷的眼神,他們隨時都在罵我是拎不起來的庶子,恨不得把我的自尊踩進泥裡。除了五弟對我和別人沒有兩樣,其他人都是漠不關心。還有我姨娘的眼淚,展魁玖兒懵懂的目光,唉……這些伴隨着我長大。我知道我跟這個家是一體,榮辱興衰,我都會跟這個家共進退。但是,讓我放開心思,坦然面對所有人,除了五弟和不懂事的九弟,以及幾個小侄兒,其他的人我都做不到……”
陸漫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時間能治癒一切。”
姜展唯又問,“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望着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這就是一個缺愛的大男孩,今年剛剛二十三歲。陸漫伸出另一隻手抹着其間的那幾根皺紋,搖頭道,“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揹負太多,想你開心快樂。”
姜展唯又笑起來,笑容直達眼底,露出白白的兩排牙齒。他把她的手拿在脣邊吻了吻,說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開心。”
晌午,姜展玉抱着一罈酒來了東輝院,他的說辭是,“許久沒看見三哥了,想跟三哥喝幾盅。”
姜展唯知道這個同父異母弟弟是在跟自己拉關係,以期自己能減少對二老爺夫婦的怨念。雖然他覺得自己對二老爺的怨氣不可能減少,對二夫人更談不上什麼怨不怨,但這個弟弟溫潤多才,品行高潔,他還是敬重的。
陸漫又讓廚房多弄了些下酒菜。她同幾個孩子吃了飯後就走了,留下他們兄弟繼續喝酒。
她走之前,還是提醒姜展唯不要讓姜展玉喝多了。
姜展玉笑道,“嫂子放心,我不會多喝,三哥喝兩杯,我只喝小半杯。”
看到姜展玉臉上那抹明媚乾淨的笑,他哪怕跟陸漫說話再隨意,姜展唯也沒有一絲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