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四兄弟簇擁着陸漫進了大門。陸鑫留在外院招待那些跟來的護衛和小廝、車伕,長公主的下人在陸家也是貴客。其他三兄弟同陸漫一起進了二門,直奔老太太住的院子。
陸老太太此時坐在正廳裡,她的左下首依次坐着大兒子陸放明、二兒子陸放榮,右下首依次坐着兒媳婦、孫媳婦、孫女等人。
她一聽下人稟報二姑奶奶已經進了家門時,故意擡高聲音問道,“死的還是活的?”
下人趕緊說道,“回老太太,活的,活的。”
老太太突然來了氣性,大聲喝道,“呸!老天怎麼沒有收了她!死丫頭,居然跑去長公主府上吊,她是要害死我們一大家子啊。”
陸放明趕緊勸道,“娘快別這麼說,既然漫丫頭無事了,咱們就要想法子把關係修復好。你不是都答應了嗎,怎麼又變卦了。”他很無語,自己的仕途還要靠陸漫呢,老孃怎麼還沒看清形勢。
小陳氏撇嘴說道,“婆婆說的沒錯,那死丫頭就是想把咱們都害死。現在想着我還有些後怕,若那丫頭真死了,咱們豈不是……”
“你給我住嘴!”陸放榮怒目喝道,沒給小陳氏留一點面子。他極是討厭這個粗鄙的表妹加媳婦,只不過母親強塞給他,他不得不要。
他也是氣得要命。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人寫信告訴他,他還是昨天回來後才知道,他的大閨女被嫁進長亭長公主府沖喜,還莫名其妙在洞房裡上了吊。而且,一個多月前讓他帶路深入大漠腹部的姜展唯小將軍居然是他的女婿……
他雖然也害怕陸漫萬一死了,自己一家算是活到頭了,別說升官,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但想到這個閨女是明珠留下的唯一骨血,又有些疼惜她。自己在邊城忙忙碌碌,這麼多年來卻鮮少關心過這個閨女,以致於不知道她爲何小小年紀要上吊,還是跑去洞房上吊。大哥暗示或許跟陳斐有關,卻又不願意多說……
陸放榮皺眉衝陸老太太說道,“娘,漫丫頭那樣做,一定是有什麼排解不開的心事。既然她肯回來,你就不要再罵她了,問問她到底是爲什麼,把她的心結解開。她到底是你的親孫女,我的親閨女。”
老太太冷哼道,“她在家裡吃好喝好能有什麼排解不開的心事。她就是像足了她那個多心思的娘,心眼比針鼻還小……”
老太太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風姿綽約、滿身富貴的麗人走了進來。
若不是她那熟悉的五官,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個美得如仙女般脫塵出凡的年青美人就是那個曾經白胖豐盈、一臉戾氣的漫丫頭。
老太太愣了愣,那滿身富貴,還有同何氏八分相似的眉眼,刺得老太太胸口痛。
這個廳屋陸漫有也印象。小原主在這裡雖有一席座位,可沒少在這裡受到白眼和挖苦。再看看坐在正前方羅漢牀上的老太太,正滿臉戾氣地看着她。
這個老太太,過去對原主沒有一點慈愛之情,之後想拿原主換富貴,原主上了吊,他們便王八脖子一縮,都躲起來了,不管原主的死活。此時卻還用這樣一副嘴臉看着她,覺得是她欠了陸家,害了陸家。
陸漫眼裡冰冷,嘴角上勾,盈盈走上前去。
陸老太太見陸漫走到跟前,恍然間覺得是何氏盈盈向她走來。不屑的眼神和通身的氣派好像在對她說,身外之物你們喜歡就拿給你們,我哪怕被休了,也沒有多少錢財,可依然比你們高貴,比你們自在……老太太胸口堵得難受。
陸漫來到給老太太面前,屈膝施禮道,“老太太。”
她沒叫祖母,這個老女人不配。
這個軟糯又冰冷的聲音把陸老太太喚醒過來。她不是在何任情況下都和順溫柔、雲淡風清的何氏,而是性情大變,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的陸漫。
這個死丫頭,當真變了!
又想着,她再怎麼富貴,再怎麼變,也是那個十五年來都拿捏在自己手心裡的死丫頭。嫁進長公主府又怎地,老駙馬還沒活過來,她還是陸家女。今天若不把她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以後就真降不住她了。
想到此,老太太突然起身,使足了力氣向陸漫的臉上扇去,陸漫向後一躲,老太太沒打到。由於用勁太大,老太太向側一個趔趄,被一旁的丫頭扶着才站穩。
老太太歷聲罵道,“死丫頭,你居然敢躲!”
陸漫冷哼道,“我不躲,還能等着你再打?老太太是覺得我在長公主府沒死成心裡不舒坦,讓我在陸家死了,好如了你的意?”
陸漫帶的幾個丫頭和婆子已經衝過來擋在了老太太和陸漫之間。
老太太沒想到陸漫還敢還嘴,氣得又想衝上前去打人,被趕過來的陸放榮攔住了。
柳芽怒道,“陸老太太,你打的可不止是我家三奶奶的臉,還是長公主府的臉。不妨告訴你,前院還有好些我們府的護衛,若三奶奶真被打着了,那些護衛可不是吃素的。”
杏兒也大聲說道,“昨天長公主還專門說了,讓我們三奶奶不用怕,多帶些護衛,若有人敢欺負三奶奶,先禮後兵。”小丫頭非常聰明地把“後孃”省去,混淆概念。
一身氣派的綠綾還沒來得及表現,柳芽和杏兒就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了,她只得擋在陸漫的面前,意思是要打先衝我來。
陸放明也趕緊過來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勸道,“娘,漫丫頭如今回孃家是嬌客,娘要多多疼惜她纔對。”又對陸漫笑道,“老太太年紀大了,她是氣你不珍惜自己的命,又好些天不回家,愛之深,責之切,這才動了手。”他心裡氣得要命,老孃自諭精明,怎麼現在還看不清形勢。
陸漫慢譏諷地笑笑,說道,“大老爺這話倒是說得好聽。在我印象裡,從小到大,老太太對我只有責,沒有愛。”
只聽一個婦人陰側側地說道,“這回來的可是漫丫頭?變化真大,莫不是我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