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竇燕曉說話做事的灑脫勁兒,舒錦熱爲她絕對不會是那些好事的三姑六婆類的人,她會問出口的問題,那隻會是她自己很感興趣或是很看重的事情。
按說都不是一個輩分的人,她爲什麼這麼好奇江蒼勁的婚事啊?若說是她替自己父親竇子軒打聽的,那可就太牽強了啊。如此想着,舒錦看竇燕曉的眼神就奇特了起來。
竇燕曉就在這樣的目光下變得越來越不自在了。
她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想想自己明明都可以持槍執戟的在戰陣之中衝殺數個來回的,怎麼竟然在個比自己歲數還小的女子面前被看到手足無措?
“呃,你幹嘛這樣看着我啊,我難道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竇燕曉雖然有些窘,卻也沒有躲開,而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舒錦看着她,又停了會兒,才笑道:
“倒是沒什麼不對,不過沒想到你會問這些而已。只可惜,你說的事,我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竇燕曉愣了愣,後來一想也是,就算是江蒼勁想要續絃,在沒有決定之前恐怕也不好跟兒子兒媳多說,他們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竇姑娘似乎,很關心護國公啊?”舒錦問的意味深長,竇燕曉聽出了其中的味道,更窘了,不過這個姑娘卻沒有退卻,想了想,反倒是一咬牙,一跺腳,竟然又擡起頭直視舒錦。
“香唐郡主,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若是你知道什麼消息,勞煩你跟我說一說。實話跟你講吧,我從小學武啓蒙就是江伯伯教的,我一直覺得,他是我認識的最英雄的男子!
小的時候不懂,可是長大了。就越覺得他人好。
我在邊關這麼多年,門當戶對興趣相同的男子也不是沒有,但是我就是看不上,因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是覺得,沒人及得上江伯伯。
我爹現如今總是逼我嫁人,可是,我根本誰都不想嫁,若是可以。我很想給江伯伯當妻子!”
說完,竇燕曉臉都紅透了,但是她眼睛依舊不閃不避的看着舒錦,就等着舒錦回話。
舒錦還真是看出來了點門道兒,但是不過就是問了一句,竇燕曉竟然就把心裡話全說出來了,還是這麼毫無遮掩的說出來,真讓她挺意外的。
都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舒錦是一直無法理解到底什麼樣的姑娘會看上了都快能做自己父親的男子的,不過竇燕曉這種勇往直前的氣魄讓她挺佩服的。
喜歡就要大聲的說出來。這本就沒什麼好羞恥的。
“竇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雖然挺佩服她的,但是舒錦一時其實也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最後出來這麼一句。
“……”竇燕曉一聽,哭笑不得了,“什麼呀,郡主,你說說看,到底怎麼樣嘛!”
“什麼怎麼樣啊?”
“就是,若是我,嫁。嫁給江伯伯怎麼樣啊。”
“這個,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啊。具體如何,你應該去徵詢護國公跟你父親的意見纔對,我們能有什麼意見啊……”
舒錦實話實說道。
一說到這個。竇燕曉一皺眉,泄氣一般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唉,我哪裡敢跟我爹說啊!”
竇燕曉雖然有種勇往直前的氣勢,但是畢竟還是知道自己這想法挺驚世駭俗的,所以根本沒敢跟她爹提起。至於江蒼勁——
“至於江伯伯,我就更不敢提了。他還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呢!萬一把他嚇跑了怎麼辦。”
舒錦看着面前年輕的女子一臉糾結,顯然是陷入愛戀中的樣子。若不是真心喜歡,如何會這般患得患失呢?
“那,竇姑娘怎麼想起來跟我說這事兒?”
其實舒錦挺奇怪這個的。
“因爲你是這護國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了啊!
再說,長度城裡多的是名門貴族的嬌嬌女,她們嫌我粗野,我也嫌她們矯情,只有你不一樣啊,你是女官,有自己的買賣,見過世面,你一定不會跟她們一樣用哪種眼神兒看我。”
“……”你說的挺有道理的。舒錦想。
“其實,我也是想過,江伯伯如今只有世子一個嫡子,若是他想要再娶,總要問一問世子爺的意見吧?若是你跟世子都不反對,我也能少一重顧慮。”
“我覺得,旁人的意見倒是真不重要,還是要看護國公他本人的意思。不過,依我看,他似乎依舊是把你當孩子似的……”
舒錦話未盡,不過意思很明顯了。看在竇燕曉是個實誠姑娘的份兒上,她也把看出來的東西說說,看那日擬市上,江蒼勁一口一個兒的叫竇燕曉,雖然親暱,但是絲毫不參雜旁的感情,明明就是一種長輩對小輩的疼愛嘛。
“我知道啊!”竇燕曉很乾脆的道,“不過,這個是因爲我們多年不見啊,他對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時候,雖然感慨我長大了,但是,他對我的看法,想法都還跟原來一樣啊,不過,就因爲這也我才更有機會接近他不是嗎?”
說着,竇燕曉面色泛紅,雙目晶亮的看着舒錦:
“郡主,既然你不反對我日後可能會成爲你的長輩,那,你可不可以幫一幫我?”
舒錦一聽,眨眼,竟然想拖自己下水啊。
“不言語就是同意了?”
“我能怎麼幫?”
“其實,也不用你做什麼啦!
恩,其實這一次我爹回京述職,本意就是想讓我在長都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可是那有什麼合適的人選?現如今回京述職的人都走了,我爹也是因爲牽掛我所以沒有立刻離開。但是他終究是要走的,你說是吧?
我是這樣想的,我爹跟江伯伯算是老交情了,我又一直在他跟前說關於你的事情,那,我就說同你一見如故,現在跟我爹商量,讓他同意等他離開長都後。我就住到護國公府來,若是我爹回頭問起你再幫我圓個謊,你看成嗎?”
剛剛是誰說着姑娘衝勁十足,耿直實誠的?
這明明是有勇有謀啊。人家連計策跟理由都想好了你看到沒!
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啊這是。
這竇燕曉最厲害的就是,她把自己的想法跟算計都攤在你面前,就看你是幫還是不幫了。
那舒錦幫是不幫呢?
這還用說嗎?江蒼勁續絃與否對於她來說還真沒那麼重要,可是若是當真要續絃,那她寧可新來的是個竇燕曉這樣痛快直白的女人。而不是想謝婉茹那種擺着嫺淑的架勢,卻整日裡滿肚子算計,逢人就口蜜腹劍的主兒。
於是舒錦想了下,道:
“行啊。”
“真的?”竇燕曉一下就笑了,興奮的問道。
舒錦點頭,竇燕曉就跳了起來:
“郡主,多謝!此事日後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承你的情了!啊,咱們年歲相當,你也別一口一個的叫我竇姑娘。我也不叫你郡主,你就喊我燕曉,我喊你舒錦,你看怎麼樣?”
舒錦自然答應,接下來,兩人又開始聊起了別的。
竇燕曉人是夠直率,但是顯然不傻,同舒錦一起時,她一直試着找兩人都會感興趣的話題來聊天,後來發現舒錦似乎真的挺好相處的。也就慢慢放開了。到最後兩人倒是真的聊得越來越投機。
而舒錦也發現,這個竇燕曉說喜歡江蒼勁倒不是假的。
她在護國公府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是對於護國公府裡每個人的喜好還不是很瞭解。當然,這跟她不怎麼關心這些也有關係。但是,竇燕曉多年不在長都,竟然還是能隨口說出不少江蒼勁的喜好來,足可見她是有多喜歡江蒼勁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雖然舒錦不是什麼君子,但是既然竇燕曉是真心喜歡江蒼勁。那幫個忙也沒什麼,反正對於舒錦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也不損失什麼。
竇燕曉這邊跟舒錦說好了,到用過了午膳就興高采烈的回去找她爹商量去了,而舒錦等江端玉回來,也跟他說了下這個事兒。
江端玉知道這個事情後,也挺驚訝的。
“其實,若是她真的能成事,有她居中調和,沒準兒你同你爹感情也會融洽一些。”
舒錦說着。
雖然江端玉一直表現的對於父子關係的處理都是被動又消極,但是,他們畢竟是血脈相連的父子。能夠重新聚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若是因爲謝婉茹這種人的關係讓本來還算融洽的父子關係疏遠了,挺不值的。
舒錦自身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但是並不代表她就希望她身邊的人也都同她一樣的孑然一身。
所以,就算是江端玉對於他自己的父親都有懷疑跟不信任,更是表示只要有個舒錦就夠了,但是她還是希望事情過了,就過去了,他們父子間不要發生太大的嫌隙。
江端玉聽了舒錦這話,擡手握了握她的手,最後笑了笑,說:
“恩,你說的對,若真如此也挺好。”
對於她的心思江端玉自然理解了,也因此他很開心。其實若是父親續絃,誰都一樣。如今是個舒錦不討厭的也挺好的。
正月二十日,皇帝祁焱在宮內舉行御寶開封儀式,把封了的玉璽重新請出來,由此開始,早朝議事等恢復正常。這之後,各地官署也都開印,開始了新一年的政事。
各國使節都離開了長都,而回京述職官員最後一批也都趕往任上了。
竇子軒就是最後一批離開長都的官員之一。
就像竇燕曉計劃的那樣,當她一說日後先住在護國公府的時候,他父親稍微遲疑了下便同意了。
他同江蒼勁是過命的交情,自己女兒放在他的護國公府斷然不會受什麼委屈,更何況,有江蒼勁照應着,興許竇燕曉還能早日解決終身大事,於是,就懷着這樣的美好願望,竇子軒踏上了回邊關的歸途。
舒錦惡作劇般的想過,若是竇子軒知道自己這一次是把女兒送給人做續絃了會不會後悔?
不過,顯然此時竇家的父女倆還都是挺滿意的。
舒錦跟江端玉江蒼勁幾人隨着皇帝恢復辦公也開始各自忙碌起來,該做的事情自然不會因爲住進來了一個竇燕曉就變得有什麼不同。
舒錦事先也說了,她最多也就是能幫忙說說讓竇燕曉住進來,到底能不能把江蒼勁的想法扭轉,讓他同意娶竇燕曉這都是要靠她自己努力的。至於她如何努力,這個就不在舒錦的責任範圍了,這也算是他人**,舒錦也不打算干涉。
不過,因爲竇燕曉的入住,江蒼勁如今倒是每日無事就早早回家,舒錦跟江端玉時常能聽到或者是碰到江蒼勁跟竇燕曉兩人在花園切磋武藝或是在廳中下棋。
水滴石穿。竇燕曉顯然知道直接告白的法子不可取,竟然採取了這種若磨硬泡的招數。看江蒼勁每日那麼開心的樣子,舒錦覺得,似乎竇燕曉成功的機率還是蠻大的。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三月到了,祁媛的婚期已經提上日程。從筵九過後,舒錦便再沒見過她,甚至連皇宮都沒進過。羅國迎親的使臣在三月初就到了長都,大演這邊會在欽天監選定的吉日吉時時派專人送公主祁媛以及接親的使者一同上路,趕往羅國。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到達羅國,然後羅國的那個皇子會在邊境迎接送親的隊伍,然後兩人趕回羅國國都完婚。
公主結婚都是有一定的規制的,所以好多東西並不用特意準備,一切按照規制來就是了,又因爲是兩國聯姻,嫁妝太少不好看,太多了則又成了平白送給旁人,所以嫁妝除了規制範圍內的部分,也引起了朝中的一些爭執。
不過,最後一切依舊塵埃落定了,當祁媛的送嫁隊伍駛出了長都城時,舒錦想,若是沒有意外,這輩子不會再看到這個女孩兒了。
三月將過,又到了一年的春播之時,舒錦手下的生意依舊賺的盆滿鉢滿,在這一段時間裡,她的星火也不斷的擴大着規模,似乎一切如常。
就在這個時候,隨着春播的來臨,朝堂之上引發了新的一輪爭論,而爭論的核心則是兩個字——
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