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晴嬌軀一晃,倏然回到溫玉冰身邊,俏然而立,重新變得默然不語,在溫玉冰的光芒下,也不那般耀眼。
人們望向她的目光卻已不同,青翼蝠王韋一笑,那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輕功絕世,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沒想到,竟折在了一個女子手中,實在匪夷所思,說出去,怕是無人相信。
對於衆人的目光,林曉晴不以爲異,乍受到這樣的觀瞧時,她還滿懷高興,大是自豪,但次數多了,已是麻木,沒什麼感覺了。
“錦儀,芷若,可曾殺了他們?!”滅絕師太轉身,望向來至自己身邊的貝錦儀與周芷若。
兩女搖了搖頭,貝錦儀輕聲道:“大哥說,若是將他們殺了,定會惹得那些人紅了眼睛的拼命,不如先將他們驚走,待咱們六大門派齊聚,再決一雌雄。”
滅絕師太輕哼一聲,她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人物,聽到蕭月生的這般話,自是皺眉,如此說話,也太過小瞧峨嵋派了。
不過,她雖生氣,卻也不失公正,蕭月生如此做法,倒不失爲穩妥之舉,這幫厚土旗的人,本領怪異,頗是難纏,若是六大派齊聚,人多力量大,當可減少損傷。
滅絕師太輕哼了一聲,掃了一眼兩女,貝錦儀與周芷若的武功進境,太過驚人了些,她自忖,若是自己與她們交手,不敢斷言穩能拿下,看來,這個蕭南秋調教有道,難怪水雲派幾個弟子皆是不世高手。
何太沖與班淑嫺心下最爲複雜,貝錦儀與周芷若出手之際,身法奇快,兔起鶻落,輕捷靈動之極,他們自問,若是襲向自己,下場也應與那兩個相同。
僅是峨嵋派的掌座弟子,武功卻已如此高絕,難不成,峨嵋派果真是臥虎藏龍?!自己的崑崙派,竟落後到如此地步?!
據他們觀察,兩女不僅輕功高妙,便是暗器功夫,也是強橫之極,若無她們出手,如今的崑崙派弟子,怕會損失大半,想到十幾柄黑筒同時噴出火焰,籠罩向他們,無所遁躲,便不寒而慄。
此時,貝錦儀與周芷若心下也頗驚訝,實未想到,僅與丈夫學了這麼短時間,進境竟如此之大。
現在看來,同門師兄師姐們的武功彷彿變差了許多,自己三兩招便可致勝,難道武功真的可能進境這麼快?
何太沖與班淑嫺整了整衣衫,踱至滅絕師太身前,先再次向貝錦儀與周芷若道謝,這點兒氣度,他們身爲一派掌門,倒並不缺少。
“林姑娘有如此輕功,爲何不上前痛殺他們一番?”班淑嫺打量了一眼戴着面紗的林曉晴,緩緩問道。
其語氣雖然平和,言下之意卻甚明顯,隱隱帶着埋怨,被烈火旗的人落了面子,卻未能雪恨,令她火氣甚大。
憑林曉晴的輕功,欲殺烈火旗的人,輕而易舉,她卻沒有出手,班淑嫺心下自是不喜,認爲有意縱敵。
貝錦儀與周芷若對他們有救命之恩,自是不便說什麼,便忍不住向林曉晴抱怨了一句。
此話一出,滅絕師太的臉色登時一沉,瞪向班淑嫺,目光凌厲,冷冷如寒冰,重重哼道:“你想殺人,自己提劍上前便是!”
“你……”班淑嫺老臉一沉,怒瞪滅絕師太,右手按上了劍柄,似欲拔劍。
她本是何太沖師姐,若無她相助,崑崙派掌門輪不到何太沖執掌,故在崑崙派,無異於太上幫主,她的話,何太沖也只能聽從。
她一向毫無顧忌,脾氣極大,若不是顧忌武功不如滅絕師太,早就拔劍刺了出去。
何太沖一身青衫,舉止帶着幾分瀟灑,不失名門大派掌門的氣度,忙挺身而出,擋在班淑嫺身前,輕聲道:“師姐,算了。”
“你讓開!”班淑嫺眉毛一豎,狠瞪着他,沉聲叱道。
在外人面前,妻子卻絲毫不顧自己臉面,這般喝叱,何太沖委實惱怒,但班淑嫺積威已深,他卻是提不起勇氣反抗,深吸了兩口氣,吁了兩口,緩緩說道:“師姐,如今大敵當前,咱們應精誠團結,一致對外方是……”
“她欺人太甚!”班淑嫺仍不依不饒,怒瞪了一眼滅絕師太,已有色厲內荏之態。
滅絕師太漫不在乎,望向別處,懶得看她,心下卻不停的冷笑。
一旁的溫玉冰微微苦笑,只是面容掩在白紗之下,外人無福觀賞,她從未想到,一派掌門,可以這般隨心隨意,不是都要保持冷靜,努力爲門派着想嗎?!
見班淑嫺不再吱聲,滅絕師太臉上浮起淡淡冷笑,斜睨着兩人,眼中閃着鄙夷之色。
她的膽氣本就壯,素來無懼,便是武當與少林也不假辭色,如今有了蕭月生這個超卓高手,更是膽氣雄壯,小小的崑崙派,不值一提!
溫玉冰行事小心,並不多言,貝錦儀與周芷若冷眼旁觀,心下不喜,對於班淑嫺多了幾分厭惡。
林曉晴卻是玲瓏八竅,對於與人相處,遊刃有餘,見崑崙峨嵋兩派鬧得有些僵,便開口,嬌聲說道:“何夫人,非是小女子不想,而是不能也,……韋一笑他輕功高明,一番較量下來,小女子內力已是人去樓空,實是有心無力了。”
她聲音溫婉和氣,令人不由心情平靜,難起反駁之念。
班淑嫺雖然衝動,卻也並非無腦之人,峨嵋派還是不惹爲妙,本就想找個臺階下,林曉晴的話,恰能讓她順階而下,輕哼了一聲,也不再言語。
溫玉冰眼波流轉,對三弟子投來一記讚賞的目光,如此應對,換了自己,怕也做不到。
這般一番廝殺下來,竟沒有一具屍體,委實怪異,好像白白忙活了一場似的。
被貝錦儀與周芷若點倒的四人,並未失去姓命,只是被點了穴道,十曰之內,無法運功。
一番生死大戰,衆人俱已精疲力竭,生死之際,身體不由的緊張,繃得緊緊,消耗極大的心力,如今敵人已去,疲憊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再難遏止,最想做的便是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
滅絕師太與何太沖頗有經驗,開口下令,讓衆弟子原地休整,雖是正午,也支起了帳蓬,要好好休息一個時辰,再行趕路。
衆人剛一坐下,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錚錚的琴聲,如清澈的泉水叮咚作響,聞之渾身清爽,生機盎然。
琴聲如涓涓細流,在心田流淌,原本的疲憊與厭倦,驚恐與憂慮,彷彿被清流緩緩衝去,心中無悲無喜,只有淡淡的愉悅。
琮琮的琴聲不知自何處而來,峨嵋與崑崙兩派的男弟子們,卻只覺心中悸動,彷彿有一幅情景呈現眼前:一個女子端坐於矮几上,背對着他們,素手撫琴,優雅淡然,身姿窈窕曼妙,令人失神。
隨着清淡的琴聲,他們各自浮想聯翩,只覺那女子無限美好,天下間所有女子在她跟前,皆是黯然失色。
“何人在此彈琴,這般聒噪擾人?!”一道冷喝聲驀然響起,聲音微啞,直接傳入衆人耳中,其內力頗是不弱。
琴聲仍舊,毫不受影響。
但衆人卻對這焚琴煮鶴,大煞風景的人極爲反感,崑崙派的弟子們噤若寒蟬,聽出了說話之人乃自己師母,素有太上掌門的班淑嫺。
此時的班淑嫺,卻是臉色煞白,宛如一張白紙,毫無血色,旁人卻毫未發覺。
她的丈夫何太沖,也頗有幾分雅興,對於撫琴一道,稍有涉獵,此琴聲宛如天籟,實非人間能聞,微闔雙目,陶醉其中,只覺周身清虛靈透,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班淑嫺面色蒼白如紙,剛纔的話一出品,聽得耳邊驀然響起一聲斷喝:“閉嘴!”
此聲斷喝宛如一聲春雷在耳邊炸響,轟得她耳鳴眼花,五臟六腑俱隨之顫抖,自心底涌出一股恐懼,不由自主的恐懼。
但班淑嫺亦非常人,否則,也無法讓頗有才華的何太沖俯道貼耳,她頑固執拗,五頭牛也拉不回來,很快便驅去了心頭的恐懼,反而惱羞成怒。
“是誰?!”班淑嫺拔劍出鞘,自帳蓬內鑽出,站在空地上,打量四周,大聲喝道:“究竟是誰?!……鬼鬼祟祟,滾出來!”
琴聲悠悠,忽然增強,將她的聲音掩蓋了下去,旁人毫無所覺,只感覺泉水順着山間流淌,忽然遇一處山澗,傾瀉而下,由靜變動,聲勢變化,多了幾分激越。
班淑嫺更是惱怒,知道剛纔在自己耳邊怒喝之人,定與彈琴者有莫大的關係,於是遷怒於人,高聲喝道:“是誰在彈這破琴,難聽死了,還不住手?!”
“哼!”淡淡的冷哼再次在班淑嫺耳邊炸響。
班淑嫺身體一顫,幾乎軟倒,只覺周身血氣一陣翻涌,胸口鬱郁,喉嚨一甜,忙將熱流嚥下。
只是班淑嫺姓子乖戾,不但未能將她嚇住,反而變本加厲,更加兇狠,驀然發出一聲利嘯,一字一頓,轟然響起:“有膽子出來,你這個鬼鬼祟祟的小人!”
琴聲戛然而止。
班淑嫺只覺眼前白光一閃,隨即右臉微疼,耳邊傳來“啪”的一聲清響,熱辣辣的感覺驀然涌上來。
她此時方纔發覺,自己竟捱了一耳光!!
“是你?!”班淑嫺惡狠狠的瞪向白影,已是看清,驚叫一聲。
這個人,她卻是見過,便是剛纔送信給貝錦儀與周芷若的那女子,冷冷淡淡,未向自己打過招呼。
班淑嫺知道她定是水雲派的弟子,不由膽氣一壯,一手捂着臉,減輕疼痛,惡狠狠的瞪着李若雲,厲聲喝道:“你竟敢打我?!”
琴聲停下,衆人猶在意境中沉迷,忽然被班淑嫺的厲喝聲驚醒,不知出了何事,忙紛紛起來,遠遠的觀看,卻是不敢圍過來。
李若雲面覆白紗,僅着一身雪白羅衫,未穿貂裘,斜抱着幽紫的瑤琴,迎風而立,人們一眼能夠認出,她便是剛纔那位仙子。
反應敏銳者,見她抱琴,能猜得剛纔的琴聲必是出自她手,也唯有如此超凡脫俗的麗人,方纔奏出如斯仙音!
“身爲一派掌門夫人,不修口德,着實令崑崙派蒙羞!”李若雲淡淡說道,聲音清雅,語氣從容,一派長輩教訓晚輩的氣派。
她的話頓惹起崑崙派弟子們的共鳴,只是班淑嫺銀威甚深,無人敢於多說罷了。
“小賤人住嘴!”班淑嫺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教訓,心下羞惱之極,口不擇言的怒罵。
“啪!”響聲極爲清脆,周圍的人皆聽得一清二楚。
班淑嫺的登時捂住了左臉,火辣辣的感覺傳來,更甚於剛纔那一巴掌,目欲噴火,死死盯着李若雲平淡無波的明眸,似要以目光殺了她。
衆人望向李若雲的目光帶着詫異,大感意外,在場的諸人,有膽子打班淑嫺的,也唯有滅絕師太而已,沒想到她年紀輕輕,膽子卻這般大。
他們極爲好奇,想要看清白紗下面那張玉臉,究竟是何模樣,但心下卻也矛盾重重,隱隱害怕,害怕看到了真容,會感覺失望。
“這位姑娘……”何太沖也自帳蓬裡出來,緩緩踱步,來至兩人身邊,拱了拱手。
李若雲清亮的目光微轉,掠至何太沖,黛眉微蹙,淡淡說道:“見過何掌門。”
何太沖是男人,對於女人自是比班淑嫺更爲敏銳,乍一見到她的清亮的目光,心下一閃,掠過熟悉之感,驀然想起,這道目光以前在水雲派見過。
“原來是李姑娘!”何太沖忙拱了拱手,神態甚是溫和。
班淑嫺在一旁大怒,一股邪火竄起,破口大罵:“好啊,原來你們認得,莫不是有什麼勾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