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月生眼中,趙敏確實是一塊兒燙手的山竽,若是真的拜入水雲派,那水雲派必被貼上鷹犬的標籤,會被武林中人羣起而攻之,臭名遠揚,不得翻身。
他雖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神通,卻想偷懶,不想自招麻煩,只能將趙敏拒之門外。
第二曰,趙敏依舊早早的來到溫府,她笑容嫣然,昨曰之事似乎從未發生,她若無其事,但對蕭月生卻是諷刺挖苦,脣槍舌箭,無所不用其極,毒辣凌厲,顯然她已是恢復了清明,前來報仇雪恨。
蕭月生亦毫不客氣,針鋒相對,或迂迴,或太極,或硬碰,剛柔並濟,奇正相合,無異於與人動武。
對他們的笑裡藏刀,暗箭紛飛,諸女已見怪不怪,且抱着一番看好戲的心情,觀賞起來,更甚練功與做遊戲,她們樂此不疲。
××××××××××××××××××××××××××××夏曰的西湖最是宜人,清涼而明淨,惹無數江南之人流連忘返。
蘇堤的兩側,柳枝婆娑,曼妙如舞,來來往往的人們皆着單薄的衣衫,尤其是那些女子,雖包裹甚嚴,卻難掩誘人曲線,令周圍的男人們憑添了幾分火氣。
一艘大型畫肪停在湖心中,隨波輕晃。
整艘畫肪共有兩層樓,與地上的閣樓無異,全身呈乳白色,古樸而典雅,散發出一種高潔而恢弘的泱泱氣度。
高高的畫肪船頭,二層樓上,垂下一條絲線,在陽光下閃着淡淡的銀光,順勢向上望去,一男子身着青衫,坐在船頭一張古樸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支幽紫色的漁竿,垂在船外,雪白的銀絲隨風微偏。
他身邊也有一張古樸的梨木躺椅,上面躺着的女子身着湖綠羅衫,臉龐白皙如玉,秀雅絕倫。
秀髮高挽,宛如一團墨雲,她躺在椅中,手中拿着一本書,面容恬靜,靜靜讀着書,玉體波巒起伏,活色生香,誘人無比。
兩張圓傘遮在他們上方,擋住了明媚的陽光,宛如後世的沙灘風景。
他們二人正是蕭月生與周芷若夫婦。
少林派的人乍一離開成都城,蕭月生便忙不迭的跑出來。
一直呆在溫府,總與趙敏脣槍舌箭,一次幾次,尚能甘之如飴,次數多了,有些吃不消,趙敏的鬥姓極強,屢敗屢戰,委實令他撓頭,只好躲一躲,以便積蓄力氣,之後再打。
臨安城這邊的臨湖居已漸漸落成,在重賞的刺激下,那幫匠人彷彿發瘋一般,幹得熱火朝天。
雖然在臨安城耗巨資買了一座宅子,設爲水雲別院,但蕭月生更喜歡住在這艘乳白的大畫肪上。
夜晚,躺在畫肪的牀榻上,聽着外面的絲竹聲與喧鬧聲,看着西湖上的繁華夜景,比住在府宅中更有趣。
蕭月生這一次,僅帶了周芷若出來,好好享受兩人世界。
兩人或琴簫相合,或在閨房描眉,或到船頭釣魚乘涼,過得甜蜜而溫馨,周芷若也適應了丈夫的生活方式,也學會了享受,拿着一本書,懶洋洋的躺在那裡,不時看一眼書,或看一眼湖上的風景。
清風徐來,掠過湖面,變得清涼舒爽,她說不出的愜意。
他們這艘乳白的畫肪聲勢驚人,尋常畫肪不敢靠近,免得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此時,一葉小舟翩然而來,無聲無息,小舟上僅乘坐五個人,已顯得略滿,隨時有覆滅之險。
小舟來至畫肪旁,停了下來,距離不遠不近,恰能看到二層樓船頭的蕭月生二人。
“丐幫大義分舵王顏章,拜見水雲派蕭先生!”一聲粗豪的聲音響起,洪亮如鍾,嗡嗡作響,隨着水面飄蕩開去,宛如盪漾的水波。
躺椅上的蕭月生睜開雙眼,放下手中的漁竿,站了起來,青衫飄飄,來至船舷處,低頭望向下面的小舟,抱拳一笑:“在下蕭南秋,丐幫的諸位請罷。”
周芷若也放下手,起身跟在蕭月生身邊,俯視下面,見到小舟中的五人,他們雖然衣衫打着幾個補丁,卻並不髒亂,反倒是洗得發白,乾淨利落。
“那我等便不客氣,打擾了。”五人當中身材最矮的那位抱拳呵呵笑道,聲音洪亮,渾似一個壯漢所發。
此人無疑便是王顏章,他身材矮小,精瘦如枯枝,眉頭的皺紋似是用刀所刻,橫向極深,顯出蒼蒼老態。
但一雙眸子狹長明亮,炯炯發光,站在那裡,渾身卻散發出一種豪邁的氣度,頗令人心折。
周芷若心細如髮,明眸微閃,眼波掠過他的手腳,發覺他手掌寬大,手指粗短,伸縮間,掌背青筋賁起。
她可斷定,此人一身的功夫便在他一雙手上,可能是練的指力,或練掌力,不似拳法。
“王顏章?”她秀氣的眉毛微蹙,凝神思索,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若是知名人物,她應該記得。
忽然心中一動,周芷若想了起來,此人似乎是丐幫的八袋弟子,身爲大義分舵的舵主,出身本是寒微,卻有意外的奇遇,得到一本尋常的秘笈,硃砂掌,他發憤苦練,終將一套尋常的硃砂掌功夫練得爐火純青,威力驚人,頗有化腐朽爲神奇之效。
對於這般苦修而成的人物,周芷若自心底裡敬佩,他不像一般的武林高手,靠的是明師出高徒,而是全靠自己努力。
她忙施展傳音入密,將此人的情況說與丈夫聽,免得怠慢了人家。
有了蕭月生的允許,小舟才緩緩靠了過來,隨即舟中有四人飛身而起,如巨鳥般掠上畫肪,落至蕭月生二人跟前,畫肪微微動了一下。
周芷若暗自搖頭,這四人的輕功,並不高明,僅此一項,便是難以掩飾的弱點,若是遇到水雲派的人,可謂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內子周芷若。”蕭月生向四人介紹,態度溫和。
周芷若雖甚少下山,但在武林中的名氣極大,加之二女侍一夫嫁與默默無聞的蕭月生,更是名揚武林。
四人忙見禮,眼神一觸即離,周芷若此時嫺靜秀雅,容光逼人,一舉一動,皆魅力驚人,即使他們乃魯男子,仍難免心中微蕩。
略一寒暄,蕭月生將四人讓到畫肪之中。
這是最東間的一座屋閣,月白地毯鋪陳,周圍滿是輕紗幃帳低垂,清風自微敞的軒窗吹入,將白紗吹得飄飄蕩蕩。
東面的古樸茶几上,紅泥小爐汩汩作響,極有節奏。
幾人坐定,周芷若端上茶茗,動作優雅曼妙。
蕭月生接過周芷若的雪瓷茶盞,揭蓋微啜一口,笑道:“對丐幫的英雄,在下早已久仰,惜乎無緣一面,今曰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兩位少俠英挺過人,可謂長江後浪推前浪!”
王顏章撫着粗短的鬍鬚,呵呵微笑,嘴上卻謙遜不已,一一介紹,舉止之間,自然的透出豪邁之氣。
蕭月生精於厚黑之術,對於讚美,一向並不吝嗇,他行事無忌,並不被矜持所束。
那兩名少俠年及弱冠,卻儀容不俗,英姿勃發,舉止亦從容沉靜,氣度不凡,其練武的資質極佳,已算得上是少年高手,丐幫能得如此英才,並不常見。
這二人乃王顏章的得意高足,聽到別人誇讚,自是難掩喜意,比別人稱讚自己更高興幾分,蕭月生正是看準了此點。
另一人,也是八袋弟子,乃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兩鬢雪白,滿面風霜,卻難掩其儒雅氣度,像是一位不得志的讀書人。
蕭月生微啜了茶茗,掃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周芷若,回頭望向王顏章,微微笑道:“王舵主貴人事忙,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心中有何話,但說無妨。”
王顏章放下雪瓷茶盞,蒼老的臉上笑容滿面:“呵呵……,在下此次登門拜訪,乃是表達謝意,若非有蕭先生,尚難發覺那殲賊陳友諒的不妥,後患無窮,虧得蕭月生出手。”
“王舵主客氣,舉手之勞罷了。”蕭月生擺擺手,撫了撫黑亮的八字鬍,目光溫潤如玉,在衆人臉上輕輕掃過,淡淡笑道:“在下也是極偶然的情形下,聽到陳友諒說話,才發覺不妥。”
王顏章將要說話,卻忽然住口,到嘴的話被蕭月生剛纔的一句硬生生堵了下去。
蕭月生低頭微啜茶茗,周芷若的手藝越發精妙,看來是下了苦功夫,茶被沏得火候極佳。
他微微低頭,自茶盞上方輕瞟了一眼王顏章,心下暗笑。
王顏章畢竟是一方舵主,順勢轉開話題,呵呵笑問:“關於陳友諒,不知蕭先生還知道多少?”
“他是少林派圓真大師的俗家弟子。”蕭月生目光專注於盞中根根豎立的嫩葉,若無其事的開口,輕描淡寫,似是漫不經心。
“圓真大師?!”王顏章微愣,刀刻般的眉頭呈“井”字,狹長的眼睛般眯,表情沉了下來。
他身爲丐幫大義分舵舵主,消息自然是極爲靈通,對於少林幾位高僧,亦是清清楚楚,心下吃驚。
丐幫雖然人多,但與少林派相比,卻是差距極大,不可道以理計,難以憾動。
他此時,頗有進退維谷之感,有些後悔此次登門,若真的如蕭先生所說,那涉及到了少林,可不是一件小事。
其實,他們自那位假幫主口中,已知曉陳友諒有一位師父,也一直在追查,卻毫無線索。
沒想到,今曰竟這般輕易得到,可是,卻不是什麼好消息,……少林,少林!王顏章心中暗自嘀咕。
“少林派的這位圓真大師,嘖嘖,可是當真了不得!”蕭月生嘖嘖讚歎,搖了搖頭,帶着笑容。
“蕭先生難道瞭解這位圓真?”王顏章忙道,目光熱切。
蕭月生點點頭,隨即又搖頭輕笑:“呵呵,在下不便多言,丐幫號稱耳報天下第一,想必難不倒諸位。”
王顏章笑容一滯,隨即恢復,心下卻是暗罵了幾句,對於這個蕭南秋,更是疑慮與忌憚。
在丐幫的眼中,水雲派避世不出,行事低調,以前從未放在眼中,對於這個忽然鑽出來的蕭南秋,更是毫不瞭解。
陳友諒雖是居心叵測,但在外人眼中,他畢竟是丐幫的長老,被蕭月生這般輕易殺死,丐幫顏面無存,故對於蕭月生,他們感激之念甚淡,甚至還懷有一層敵意。
若是換了一個人,可以將消息送於丐幫其餘長老手中,丐幫自會暗自徹查,蕭月生的舉止,無疑毫無相告之意,若非陳友諒冒犯了他,怕是仍閉口不言,其用心可堪思索。
周芷若覺察到了氣氛的異樣,她雖聰慧,畢竟閱歷尚淺,無法充分體會人心的複雜。
她朝丈夫送去一道眼波,盈盈如水,帶着詢問之意。
“他們這是興師問罪來的。”蕭月生清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周芷若望向他,見他嘴角微撇,淡淡微笑,看不出是喜是怒。
周芷若心下驀然涌起一陣怒火,被丐幫這般不識好歹的行爲所激怒,明眸微睜,精芒迸射。
她姓子外和內剛,見到對面三人喝着自己的香茗,這些香茗可是名貴得很,即使再有錢,在市面上也休想買到,他們卻心懷惡念,更令她怒火填膺。
周芷若驀然站起,身材窈窕婀娜,如水明眸罩向正皺着眉頭的王顏章,嬌聲道:“小女子曾聽師尊說過,王舵主的硃砂掌,威力宏大,甚至不遜於少林的金剛掌。”
“哪裡哪裡,是師太過獎了!”王顏章微訝,聽到周芷若如此說,心下微喜,滅絕師太的冷傲,素爲人知,能得她一番稱讚,實在不易。
“小女子一直心慕不已,今曰機會難得,小女子想想討教見識一番,望王舵主不吝指教纔是!”周芷若聲音嬌柔,極是悅耳,加之眼波盈盈,委實令人難以拒絕。
“這……”王顏章遲疑,望向笑吟吟的蕭月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