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好像青書他……”殷梨亭皺着眉頭,語氣猶豫。
俞岱巖一直纏綿於竹榻,派內之事多數不知,見到六弟這般,不由好奇,問道:“青書怎麼了?”
宋遠橋搖頭,嘆了口氣:“算了,……唉——!依我看,他只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不如早早斷了他的心思,免得越陷越深,將來傷心難過!”
“難道……,青書也喜歡周女俠?!”俞岱巖也是精明之人,聽出其意,忙問。
宋遠橋用力撫了撫長髯,嘆息一聲,點點頭:“周女俠每年會來武當拜會師父,她生得花容月貌,溫柔秀雅,一來二去,青書這孩子便喜歡上了人家。”
“這如何是好?!”俞岱巖不由苦笑,對於這些男女之事,他一向不大理會,只覺複雜異常,難以應付,最終搖頭:“因爲我,苦了青書侄兒了!”
若不是因爲水雲玉液的恩情,這樣棘手的請求,大師兄不會接下來,而一旦答應,青書侄兒則終身與周女俠無望了。
即使滅絕師太不答應,周女俠也不能嫁給青書,否則,水雲派的蕭先生會如何想?這樣的事,大師兄是萬不容發生的。
“這隻能怪青書與她沒有緣份吧——!”宋遠橋長嘆一聲,俞岱巖想到的,他何嘗未想到。
但他認爲,蕭南秋此人心胸開闊,光風霽月,即使事情不成,也不會怨恨,況且,以他高深莫測的武功,加之行事灑脫無羈,很難說不會霸王硬上弓,直接將人搶了去。
青書與這位蕭先生相比,倒也並非一無事處,論相貌,論家世,皆高過蕭先生一頭,若是尋常女子,乍看之下,自是會選擇青書爲婿,但這位蕭先生武功如海,舉止瀟灑飄逸,使人不知不覺中好感大生,女人怕是很難抵擋。
對於峨嵋派這等名門高弟,出身對於她們並無吸引力,而對青書無動於衷,顯然對於外貌也不那般看重,如此一來,戀上那位蕭先生,也毫不出奇,男女之情,最難琢磨,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是如此,自己便成全他們,青書那裡,長痛不如短痛,也讓他死了這份心,重新尋一個好女子便是。
他這一番良苦的用心,卻非外人能夠體會,俞岱巖以爲是因爲自己,大師兄要報恩,所以答應下來,即使是青書也喜歡那位周女俠,心中極是感動。
××××××××××××××××××××××××××××滅絕師太正在金頂大殿中靜坐練功,忽然聽聞弟子進來稟報,武當派的宋大俠,俞三俠,殷六俠登門拜訪,甚感驚異。
這位宋大俠,這些年來,已儼然是武當掌門,處理一切派中事務,罕少下山行走,俞三俠命運多舛,被人以大力金剛指盡折筋骨,前一陣子得贈水雲玉液,已漸康復,這她倒是知道,但那位殷六俠能夠上峨嵋,卻是最爲難得。
紀曉芙之死,幾乎將殷梨亭打垮,他從此閉門練功,欲要殺楊逍雪恥,對於這般行止,滅絕師太是大爲贊同的,奪妻之恨,不能不報,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能夠隱忍,苦練武功,臥薪嚐膽,可謂是男子漢大丈夫之舉。
只是,不知爲何,他們三人竟同時登門?滅絕師太心中疑惑,命人將三人請上殿來。
滅絕師太雖罕下山,與武當派的人甚少見面,卻並非陌生,況且創派祖師郭襄與張三丰的淵源不淺,兩派弟子自然甚是親近。
她特意吩咐,擺上了幾張桌椅在大殿內。
宋遠橋三人登上峨嵋,進了金頂大殿,與滅絕師太寒暄了一番。
並非第一次相見,宋遠橋知道滅絕師太的脾氣,僅是寥寥寒暄了兩句,便不再客套,開始說正事。
他坐在簡樸的木椅中,氣度端凝,緩緩放下茶盞,右手撫髯,呵呵笑道:“師太,宋某受人之託,要做一回月老,……請問,令高徒貝姑娘與周姑娘是否許配人家?”
“宋大俠從何處來?”滅絕師太微動了動倒吊眉,目光一閃,宛如寒電,凜凜逼人。
宋遠橋知機的一笑,知道她搶先一步,留下轉寰的餘的,心中鬆了口氣,知道並未許配人家,緩緩道:“我等剛自水雲派離開,受溫掌門所託。”
滅絕師太聞聽,暗中點頭,大舒了口氣,自桌上慢慢拿起黑瓷茶盞,輕呷了一口。
慢悠悠放下茶盞,滅絕師太可有可無的點頭:“唔……,錦儀與芷若皆未許配人家,……難不成,宋大俠還受另一人所託?”
身爲女方,自然要矜持,否則,會自降身價,也損了峨嵋的顏面。
宋遠橋不由苦笑,收斂表情,硬着頭皮,盯向滅絕師太似闔未闔的雙眼,鄭重的說道:“水雲派的蕭先生,想要娶貴派的貝女俠與周女俠,……還望師太成全!”
“嗯——?!”滅絕師太頓時睜眼,眼光似電,橫掃宋遠橋鄭重的臉龐,忽然嗤的冷笑一聲:“宋大俠莫不是開玩笑吧?!”
“宋某字字屬實,……還望師太成全!”宋遠橋神情不變,目光清正的迎向她,鄭重回答。
滅絕師太默然不語,只是冷笑。
殿內頓時冷了下來,唯有盞中熱氣與清香裊裊上升。
宋遠橋心中苦笑不已,但此事既然接下,便只能努力促成,三妻四妾,並非什麼稀罕事。
但對於武林中人而言,卻很罕見,在人們眼中,峨嵋派的高足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子,如今,竟要與他人分享自己的男人,那個男人不能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卻仍眼巴巴的送上門,豈不大損峨嵋派的顏面?!
茶盞只留餘溫,宋遠橋忍不住開口:“師太……”
滅絕師太一直微闔雙目,似是老僧入定,聽到宋遠橋說話,一擺手,雙目睜開,輕哼一聲:“宋大俠不必再說,這樣三心二意的男人,不要也罷!”
宋遠橋暗暗一咬牙,緩緩說道:“要不,先問問貝女俠與周女俠,若是她們也不願意,那宋某轉身便走,再不提此事,……師太意下如何?”
滅絕師太目光冷冽,看了看他,略一猶豫,還真的生怕兩個弟子一時犯糊塗,答應下來。
“天色不早,待吃過午膳再說罷!”她忽然擡頭,望了望殿外的屋檐影子,轉身說道。
宋遠橋氣息一滯,胸口發悶,這個滅絕師太,果然是一點兒縫隙也不留,實在難纏。
他心中已明白,這一次,怕是真的會碰一個硬釘子,無功而返了…………午膳吃得很簡單,與在水雲派相比,天差地遠,宋遠橋三人不以爲異,武當派也與這裡差不多,水雲派那裡,委實太過奢侈。
峨嵋派有早午晚三課,吃過午膳,宋遠橋三人被送去客房精舍人休息,滅絕師太趁機將貝錦儀與周芷若喚來。
××××××××××××××××××××××××××××金頂大殿明媚的陽光自窗戶映入,變得柔和朦朧,金身佛像隱隱發光,檀香瀰漫,殿內寧靜而神秘。
“師父!”“師父!”
貝錦儀與周芷若同時進殿,嫋嫋而至,抱拳躬身,嬌聲喚道。
滅絕師太坐於金色蒲團上,睜開眼,擺了擺手。
兩人輕快的起身,解下腰間長劍,坐於她前面兩旁的蒲團上,長劍放於身邊,盈盈明眸靜靜望向師父。
兩人皆是一身月白的羅衫,剪裁合體,將窈窕的身材襯出,卻又並不過分凸顯,她們嬌軀筆直,坐姿挺拔,端莊淑儀,令人心動。
她們自衛素心處學得儀態之學,如練武功一般施行,已是頗得其中三昧,一舉一動,皆帶着風情。
“今曰,爲師遇到一件荒唐事!”滅絕師太緩緩開口,冷冷說道,寒電般的目光掃過二人的嬌顏。
貝錦儀柔聲問道:“師父,聽說宋大俠他們來了,不知爲何突然造訪?”
滅絕師太瞪了她一眼,目光如電,嫌她打叉,最終卻仍開口回答:“我要說的便是此事!”
貝錦儀薄薄的朱脣閉上,笑盈盈的望着師父,似是不好意思。
“他這個堂堂的武當大俠,這回卻是當起了月下老人!”滅絕師太語帶諷意,輕哼了一聲。
“月下老人?!”貝錦儀大覺好奇,忽然玉臉一變,望向周芷若,轉身問道:“難道是替宋青書?!”
周芷若也不由嬌顏色變,嬌軀前傾,神情緊張的望向師父。
“不是!”滅絕師太輕輕搖頭,令周芷若大鬆了口氣,重新坐回蒲團,恢復了平靜。
滅絕師太心中暗歎,若是嫁給宋青書,兩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最好不過,可惜小弟子根本不喜歡宋青書,她不忍勉強,卻沒想到,竟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見兩徒弟明亮的目光緊盯着自己,她收懾心神,冷笑着哼道:“他是替蕭南秋做媒!……他竟能不嫌臉紅的說,要同時娶你們兩個!”
“啊——?!”兩女同時嬌呼一聲,彼此對視一眼,皆是面紅耳赤,羞不可抑。
這一刻,兩人心頭的滋味,複雜得難以盡述,她們自己也難以分清,到底是喜是怨。
若是隻娶自己一人,自然是幸福驚喜,但看他平曰對待自己的情形,知道對兩人都有情,最終選擇哪一個,都會傷到另一人。
兩人姐妹情深,不想對方受到傷害,但情之一物,本就自私,想要自己默默退出,卻是欲罷不能。
聽到他要娶兩人,心中百感交集,實在說不出是何滋味。
“這樣的混賬話,他也敢說出口?!……而且,竟請來堂堂的武當大俠陪着一起荒唐!”滅絕師太倒吊眉抖動,越想越氣,目光電射,似是須發皆豎。
二女毫不懷疑,若蕭大哥真的在這裡,師父定會破口痛斥,甚至動手教訓。
“這次不是姓宋的,若換了一個人來,我一句話也懶得說,直接轟下山!”滅絕師太恨恨的說道,重重一掌拍在地上。
“此事爲師斷不會答應!”滅絕師太見兩女滿面紅暈,目光發亮,不由怒哼了一聲:“今後,也不準再去水雲派!”
“師父……”貝錦儀不由一急。
“勿再多言,出去吧!”滅絕師太沉下臉,怒瞪她一眼,兩眼迸出寒光,用力一揮手,趕兩人走。
看到她們嬌羞的樣子,她怒氣陡生,看樣子,若自己同意,她們兩個也不會反對,真是氣煞人也!
那個蕭南秋也就武功高明一點兒,再無別的吸引人之處!她們竟會被迷住,實是不爭氣!
兩女出得殿來,彼此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失望與沮喪,默然無語,不知如何說話。
師父一言九鼎,一旦決定,斷難更改,她們的心不斷的下沉。
今後不能再去水雲派,便是不能再見蕭大哥,看不到他瀟灑的身影與溫潤的面容,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兩人黛眉漸漸涌上一片愁雲,再次對視一眼,無言的嘆息了一聲,仍是無語以對。
當宋遠橋獨自一人來到金頂大殿,滅絕師太直接冷冷說道:“宋大俠,水雲派的那位蕭大俠,我們峨嵋派高攀不起,……宋大俠還是請回吧!”
“師太……”宋遠橋微微一怔,沒料到她說得這般直接,絲毫不留半點兒餘地,不由抱拳苦笑:“貝女俠與周女俠……”
“不必多言,此事太過荒唐,斷不能成!”滅絕師太擺了擺手,斬釘截鐵的說道。
宋遠橋見滅絕師太臉沉如鐵,眼瞼微闔,似是欲要入定,顯然不想再聽自己說話,難免感到一絲難堪,更多的卻是無奈。
但他既接下了這件事,自是不會輕易放棄,權當作沒看到對方的臉色,語氣懇切的說道:“師太,這位蕭先生,也是一位奇人,足以做峨嵋派的女婿了。”
滅絕師太眼瞼微闔,默然不語,似是沒有聽到他說話。
“若是貝女俠與周女俠願意,師太何不誠仁之美,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是一段武林佳話!”
滅絕師太雖然心中冷笑,卻仍舊沉默以對,要逼宋遠橋自己閉嘴。
最終,宋遠橋仍是未能如願,滅絕師太頑固如鐵,豈是三言兩語便可說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