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素扭身便走,進了廚房,開始做飯,一會兒功夫,香氣四溢,充滿了小茅屋中。
蕭月生細細品茗,覺得些茶極佳,比起外面那些茶館酒樓,真是天壤之別,喝得此茶,也不枉這一行了。
沒一會兒,程靈素自屋裡出來,手上托盤端着三菜一湯,放到桌上,煎豆腐、鮮筍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還有一碗鹹菜豆瓣湯。
“全是素的,沒有肉麼?”蕭月生皺了皺眉。
他對吃喝東西極爲挑剔,面對這程靈素時,自然有一股親切意味,彷彿鄰家女孩,毫無顧忌。
程靈素斜他一眼,冷冷道:“山野之地,哪來的肉?!委屈了蕭大掌門,真是對不住,算了罷,不敢辱了你的口!”
說罷,端起托盤,起身往回走。
蕭月生忙道:“等等!”
程靈素轉身斜睨他,明眸燦然瑩瑩,自有一股嫵媚意味,不耐煩的哼道:“又怎麼啦?!”
蕭月生微笑道:“菜既已做好,若是不吃,豈不太過失禮,……來來,咱們快些吃飯罷,挑了幾擔水,真有點兒餓了!”
程靈素哼道:“蕭大掌門挑這幾擔水,功勞大過打一口井!”
蕭月生身心放鬆,不理會她的嘲諷,直接伸手,拿下托盤,擺下飯菜,笑道:“色香已全,不知味道如何。”
說罷,拿起木箸,挑一口草菇煮白菜,送入嘴裡,咀嚼兩下,眉頭舒展開,笑道:“廚藝不俗,不錯不錯!”
程靈素冷着臉,不理會他,拿起木箸,開始吃飯,心下卻甚是喜悅。
兩人吃飯,皆是慢條斯理,不瘟不火,講究細嚼慢嚥,溫暖的燈光照着,靜靜小屋裡只有咀嚼之聲,流動着溫馨氣息。
蕭月生平常飯菜甚是講究,何玉姝的廚藝,確實不如程靈素,這四道家常小菜,吃得格外有滋味。
稍頃,他吃得胃飽肚圓,甚是愜意,撫着肚子嘆道:“好——!”
三菜一湯,吃得精光,他搖頭嘆道:“唉……,也不知胡兄弟他們現在如何了。”
程靈素收拾着碗筷,哼道:“算你還有點兒良心!……放心罷,他們死不了!”
蕭月生笑了笑:“胡兄弟姓子良善,又是去懇請救人,與那毒手藥王無怨無仇,他不致無故施辣手。”
“你可見過毒手藥王?”程靈素收拾好碗筷,淡淡問道,一邊往裡走,開始洗刷。
“無緣一見。”蕭月生搖搖頭,目光一閃,瞥一眼她削瘦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隱隱覺得,要尋毒手藥王,還得落在這個程靈素身上。
藥王莊附近,有人種着藥圃,顯而易見,必與藥王莊有關聯,即使不是毒手藥王本人,或是他徒弟,或是與他有淵源。
對於這位神秘莫測的毒手藥王,蕭月生並不覺得他一定是老人,或一定是男人,說不定,這個名號,是代代相傳,師父死,徒弟繼承,否則,不會有這般多的傳說,變得神秘莫測。
但他洞徹世事,明白世事總喜出人預料,說不定自己錯了,胡兄弟他們去,真能尋到毒手藥王。
自己在此,並非怕他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卻是存了另一份心思,自己在此,隱隱拿程靈素當人質。
這其中幽深心思,胡斐單純,縱使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
程靈素動作麻利,很快拭了手出來,端了兩盞茶出來,送到蕭月生跟前,淡淡道:“你那胡兄弟,來尋毒手藥王,是爲了救人,你來尋他,卻是爲何?”
“我是來登門請教的。”蕭月生微笑道。
“嗯——?”程靈素眼波一閃,似是凝住:“請教?”
請教之意,可正可反,正之乃是心有疑難,誠意請教,反之,則是登門挑戰,要動手。
蕭月生掃她一眼,燈光下,她明眸閃閃,宛如陽光下一望無垠的洞庭湖水,他淡淡道:“我派中弟子,中了劇毒,前來向毒手藥王打聽一二!”
“中了什麼毒?”程靈素明眸閃動,好奇的問。
蕭月生道:“鶴頂紅,孔雀膽,還有碧蠶毒蠱,三者混合!”
程靈素臉色一變,細細眉毛蹙起來,低頭若有所思。
蕭月生微笑道:“程姑娘聽說過?”
程靈素嘆了口氣,道:“這三種毒,無一不是劇毒,想必你那弟子已經沒命了。”
蕭月生搖頭:“還好,敝派護心丹,尚有幾分效力。”
程靈素舒了口氣,道:“謝天謝地。”
蕭月生似是淡淡望着她,漫不經心,心神卻凝聚於她身,她的心跳與血流皆清晰可察。
顯然,這個程靈素,果然與毒手藥王大有關聯,他心中暗歎可惜。
他展顏一笑,心中卻感寂寥,索然無味,笑道:“夜色已深,我睡哪裡?”
程靈素正盯着油燈出神,忽然一驚,擡頭望他,怔了怔,道:“哦,山野人家,沒有待客之所,委屈蕭掌門在長凳上睡罷!”
說着,轉身便走了屋子,關上門。
屋內沉寂下來,溫馨的氣息彷彿也消散了。
蕭月生看着她的背影,搖頭一嘆,若真是她下的毒手,說不得,只能辣手摧花。
這實是一件慘事,如此靈慧女子,甚是少見,雖然容貌不美,一雙眸子卻極動人,足以令人忽略其容貌了。
對於所謂美人兒,他見得多了,反而沒有什麼感覺,在他眼中,容貌美醜,無甚分別。
正在此時,馬蹄聲隱隱傳來,越來越近,一會兒功夫,來到近前,停下來,腳步聲接着響起,傳來敲門聲。
胡斐的聲音傳來:“姑娘,道長,可在裡面?”
蕭月生忙起身,朝裡面低聲道:“程姑娘,胡兄弟他們來了,可讓他們進來?”
“請進罷。”程靈素淡淡聲音傳來,房門拉開,她衣衫齊整,鬢髮不亂,顯然也未躺下。
蕭月生跨出裡間,到外間拉開房門。
月光之下,胡斐與鍾兆文蹲在花圃旁,似是在嗅着花香,兩人臉上露出陶醉神色。
蕭月生笑道:“深夜聞香,不亦樂乎,胡兄弟,好雅興!”
胡斐起身,撓了撓頭,苦笑道:“道長莫要取笑,……咱們中了毒,沒想到這美麗的花卻能解毒,真是神奇!”
“可尋到毒手藥王了?”蕭月生笑問,跨步出了茅屋,上前一探他手腕,笑道:“無妨無妨。”
“進屋歇一下罷。”程靈素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淡淡道。
胡斐抱拳,慚然道:“深夜叨擾姑娘,實在過意不去。”
程靈素淡淡一笑,轉身進去,不見了影子。
蕭月生招呼二人進去,拉了兩張長凳坐了,問起他們所遇情形。
鍾兆文一直冷眼相向,看也不看蕭月生一眼,本就朝天的鼻孔,朝天翹得更厲害。
蕭月生拿壺倒了一盞茶,遞給胡斐,又去廚房,想再拿一個茶盞,卻見程靈素正在做飯。
他微微一笑,這程靈素真是面冷心善。
程靈素給他一記白眼,不理會他,蕭月生直接出了廚房,坐下來,幫鍾兆文倒了一杯茶。
鍾兆文輕哼一聲,沒有動面前的茶盞,閉上了三角斜眼。
胡斐早已乾渴,一飲而盡,讚歎一聲“好茶”,接着道:“道長,咱們找到了藥王莊,可莊外面佈置着毒藥,咱們中了毒,虧得有那位姑娘贈的藍花,沒有毒倒,……咱們不敢多呆,便跑了回來。”
蕭月生點點頭,道:“好,既已尋到藥王莊,我去看看!”
胡斐忙道:“使不得!……道長,那裡處處都是厲害的毒,着實去不得!”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道:“胡兄弟放心,我不畏毒,去看看無妨,倒要見識一下毒手藥王的風采!”
胡斐這才放下心,他既說不畏毒,便不畏毒,絕不至說謊,只恨自己沒有這番本事。
程靈素端一個托盤出來,盤上擺着兩菜一湯,旁邊還有一個小木桶,盛着雪白的米飯。
她將托盤放下,淡淡道:“菜已經吃完了,只有這些,粗茶淡放,怠慢莫怪。”
“姑娘客氣了,有口飯吃,已經感激不盡!”胡斐忙道,拿起木箸,便要開始吃。
那鍾兆文卻是一動不動:“我不甚餓。”
正在此時,忽然隱隱傳來淒厲的狼嗥聲,夾雜着幾聲羊叫,在這寂靜的夜裡,頗顯怪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