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指揮使站起身來,抹一下臉上,涕淚橫流,看上去如小孩子哭鼻子一般。
瑞陽王看着他,搖搖頭,笑道:“看看你,哪還有一個指揮使的樣子?!”
李指揮使不好意思的抹一把臉,臉色漲紅。
瑞陽王笑道:“好了,你這次護衛不利,就罰奉一年,……若是再犯,就乖乖回家抱孩子去!”
“多謝王爺!”李指揮使忙跪下,再次叩頭。
瑞陽王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本王有些累了,去將江姑娘喚來,你們都下去罷!”
“王爺……”宋供奉一怔,掃一眼院子中的江南雲。
瑞陽王一擺手,不耐煩的哼道:“老宋,放心罷,我心裡有數!”
宋供奉點頭,臉色無奈,轉身跟着李指揮使一同退了出去。
他走出書房,來到院中,對江南雲道:“江幫主神功驚人,老夫感激不盡!”
江南雲淡淡一笑,瞥一眼李指揮使:“小女子武功差得遠,虧得家師所傳秘術,……這也是王爺生機不絕,若是差一點兒,王爺也難醒來。”
宋供奉呵呵笑道:“無論如何,江幫主居功至偉,容後重謝,王爺有你過去。”
江南雲眉頭一挑:“哦——?”
“王爺姓子慈和,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進去罷。”宋供奉笑呵呵的說道。
江南雲點頭,蓮足輕盈幾步,進了屋子,將房門關上。
宋供奉與李指揮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側耳傾聽,不知王爺與她說些什麼。
半晌過後,二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自從江南雲入屋,兩人耳邊竟是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唯有一陣陣的寒風掠過高牆,發出輕嘯。
他們心中奇怪,便是二人不說話,也不可能什麼聲音也沒有,起碼,憑他們的功力,能聽得到屋裡的呼吸之聲。
“王爺?”宋供奉心中凜然,忙喚道。
“老宋,又叫喚什麼?!”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正是瑞陽王的聲音,雖是虛弱,威風卻大,令人心驚。
宋供奉清癯臉上露出疑惑,看了看李指揮使。
李指揮使輕聲道:“宋老,怎麼回事?”
“定是江幫主的手段!”宋供奉一皺眉,輕聲哼道。
李指揮使眼中精芒一閃,寒氣逼人,他對江南雲的輕視一直耿耿於懷,心中懷恨。
但如今,江南雲卻是救回王爺的恩人,自己身爲王爺護衛,定不能報仇,委實可恨!
“老宋,我跟江姑娘說話,你們滾一邊去!”瑞陽王的聲音再次響起,沉聲哼道。
“是,王爺!”宋供奉無奈點頭。
兩人出了大院,站在院子門口,周圍三層護衛,密密麻麻,圍得鐵桶一般,鳥雀難入。
瑞陽王書房內
江南雲從在榻邊,挨着瑞陽王,抿嘴輕笑,笑靨如花,明豔不可方物,屋子似乎明亮了幾分。
“師父,你扮得天衣無縫呢!”她抿嘴輕笑,對瑞陽王道。
瑞陽王呵呵一笑,搖搖頭:“這兩個傢伙,都是細心之輩,……又一直呆在瑞陽王身邊,稍不注意,兩人說不定會察覺,得打起十二分小心!”
“看來,他們沒起疑心,往後更難起疑心了!”江南雲抿嘴笑道,嘴角細膩如白瓷。
瑞陽王點點頭:“嗯,應該如此,我會將兩人調走,要不,你來當我的護衛罷!”
江南雲白他一眼,嬌嗔道:“師父,清平幫怎麼辦?”
“嗯,這倒也是,清平幫如今還太嫩,經不起風雨,仍得你小心護佑着。”瑞陽王點點頭。
“師父,你要一直呆在這裡嗎?”江南雲問,起身來到桌邊,手掌按在紫砂茶壺上。
瞬間功夫,白氣蒸騰,茶香四溢,充滿了屋子裡,聞之沁人心脾。
瑞陽王,即蕭月生點點頭:“這裡甚好,靈氣極足,當初建府之時,必有高人指點過。”
他如今假扮成瑞陽王,惟妙惟肖,毫無破綻,便是瑞陽王身邊的侍衛頭領都沒能發覺異樣。
“那師母那裡怎麼辦?”江南雲嗔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道:“好辦得很,……我過兩天,便回去一次,再者,也可將她引入王府裡。”
“師孃可是住不慣這裡的。”江南雲搖頭。
蕭月生道:“那就住在觀雲島,我時常回去,並不費事。”
“師父也要常回山莊呀。”江南雲眼波如水,輕聲道。
蕭月生微微一笑:“我回去做什麼?……正要用心練功,怕是抽不出功夫!”
“師父,難道你就撒手不管我啦?”江南雲明眸一睜,嬌聲哼道。
蕭月生擺擺手:“你若有功夫,就回島上看看,咱們隔得又不遠,莫要偷懶!”
“我不是怕幫中有事嘛!”江南雲道。
蕭月生搖頭一笑:“你培養的那些高手又不是擺設,又能有什麼事?!”
“如今魔教還沒死心,說不定什麼時候咬我一口!”江南雲黛眉輕蹙,悠悠嘆息一聲。
說着話,她放開手,紫砂壺裡白氣放緩,她斟滿一盞,雙手送到蕭月生跟前。
蕭月生接過茶盞,緩緩點頭:“嗯,這倒也是,魔教睚眥必報,只是在等待時機,確實得小心。”
蕭月生點頭道:“好罷,你來這裡有幾天了,還是早早回去罷!”
“嗯。”江南雲低下頭,輕輕應道,語氣低落。
蕭月生搖頭一笑,不理會她的兒女情長,輕輕拍一下巴掌。
李指揮使站在院子外面,身旁是密密的侍衛,他左右走動,心緒不寧。
乍聽得清亮的巴掌聲,他騰的一下衝進院子,高聲應道:“屬下在,王爺有何吩咐?!”
“小李子,你進來!”瑞陽王的聲音慢慢傳出來,不疾不徐,悠悠緩緩。
李指揮使忙邁開大步,按着劍柄,大步流星來到書房前,驀然放輕腳步,似怕驚着別人,輕柔的推開房門,踏步進去。
他身形雄壯,宛如巨熊,腳下卻無聲無息,輕如狸貓,行雲流水一般走了進去。
他來到榻前,跪倒在地:“王爺請吩咐!”
“小李子,江姑娘救了本王,救命之恩,難以爲報,你說說,我該賞他什麼好啊?”瑞陽王淡淡說道。
李指揮使忙道:“王爺,屬下拙笨,哪裡知道這些,……不過,江姑娘是武林中人,想必喜歡刀劍兵器。”
“唔,有理。”瑞陽王點點頭,略略沉吟。
他擡頭,伸手一指北牆上懸着的一柄寶劍:“喏,將那柄劍摘下來,送給江姑娘了!”
“王爺?!”李指揮使一驚,望向蕭月生。
蕭月生臉色一沉,輕哼道:“怎麼啦?!……小李子,我的話不管用了?!”
“屬下不敢!”李指揮使忙頭叩地,擡頭懇切道:“王爺,這柄劍可是您的佩劍啊!……乃皇上所賜,豈能贈與他人?!”
他姓子耿直,素來心中有話便說,瑞陽王也習慣了他的姓子,常常一笑置之,不以爲意,故他說話越發的耿直。
蕭月生眉頭一皺,哼道:“好個小李子,膽子倒不小……,廢話少說!贈江姑娘此劍,才能顯出本王誠意!”
“……是!”李指揮使無奈點頭。
他右腿一蹬,站直身子,來到南窗前,伸手將窗旁的長劍摘了下來,雙手捧着,來到蕭月生榻前。
劍鞘顏色暗紫,型式古樸,雕着細細的雲紋,若不仔細看,極易忽略過去。
劍鍔位置,嵌着一顆寶石,閃着漆黑的光澤,彷彿人的眼睛,深邃無際,越看越想看,心神陷入其中。
蕭月生伸左手拿過劍,擱在身上,右手輕輕撫摸着雲紋,神情恍惚,似乎憶起往事。
江南雲暗自一笑,嘆師父扮神像神,扮鬼像鬼,委實像極了瑞陽王,若非自己知道,定難認出這便是師父。
江南雲當初自觀雲島上返回,臨別之際,曾得蕭月生叮囑,若是瑞陽王府派人來,不妨答應。
當她進到王府,也要答應救瑞陽王,但必須是一個人,不得有外人在場觀看。
然後,讓她發訊號,他在觀雲島上,可以直接瞬移至瑞陽王書房之中。
他在瞬移之際,不能漫無目的,隨意想移到何處,便移到何處,得先到過一處,有了座標,再移過去。
瑞陽王府他曾到過,再瞬移過來,並不是難事。
江南雲依言而行,到了瑞陽王府,只留下一人在書房中,將脖子上的玉佩以內力激發。
蕭月生瞬間出現在她跟前,然後,他直接抱起瑞陽王,馬上消失在她跟前。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化身瑞陽王,一般無二,毫無差別,無論容貌,還是聲音,還是氣質,皆是如此。
蕭月生修煉九轉易筋訣,如今的進境,縮骨易容,尋常小事,不費吹灰之力。
隨後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他醒過來,江南雲成了有功之臣,便可以與瑞陽王府建立聯繫,無人懷疑。
而蕭月生當初施展搜魂術,瑞陽王的記憶,皆被他融入元神之中,一舉一動,與瑞陽王着實無異,並不怕別人看出破綻來。
蕭月生撫劍良久,陣陣情景自腦海中涌上來,一幕一幕,彷彿發生在眼前。
這柄劍,確實來歷不凡,乃是當今皇帝親賜,出自大內寶庫之中,乃是絕世奇劍。
雖封在鞘內,但按着劍鞘,他已感覺到其中逼人的寒氣,實是絕頂的好劍,他的寒霜劍與融雪劍,遠遠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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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伸出手,將劍遞到她跟前:“江姑娘,這柄劍,你拿去罷,算是我的一點兒小小心意!”
江南雲搖頭:“王爺如此珍視此劍,小女子豈能奪人之美,再者,我已有寶劍在身,不想換劍。”
蕭月生搖頭道:“此劍名巨鋒,實是無上利劍,持在之手,若在戰陣之上,可謂當者披靡。”
“如此貴重,小女子更不能收!”江南雲搖頭。
李指揮使冷哼一聲:“江幫主,王爺的話,乃是金口玉牙,你遵從便是了!”
江南雲淡淡一笑,看也不看他一眼,望向蕭月生:“王爺心意,小女子心領,……王爺的病,並未全好,需得小心調理。”
“嗯,本王省得。”蕭月生慢慢點頭,眉頭一軒:“此劍,你便收下罷,莫要駁了本王的顏面!”
江南雲遲疑片刻,點點頭:“好罷,既然如此,小女子收下便是,多謝王爺厚賜!”
“這纔對嘛!”蕭月生呵呵一笑,目光掃向李指揮使:“小李子,對本王的救命恩人,你如此無禮,真是該罰,滾出去!”
“屬下遵命!”李指揮使俯身一叩頭,起身之際,冷冷橫一眼江南雲,殺機凜然。
待他離開,蕭月生搖搖頭:“這個小李子,對你可是怨恨得很!”
“嘻嘻,倒也難得。”江南雲抿嘴一笑,不以爲意。
幾乎所有的男人,面對她時,都提不起恨意來,即使身爲仇敵,跟自己動手,也是束手束腳。
“你小心一些,莫讓他偷襲。”蕭月生叮囑一聲。
江南雲忙點頭,笑道:“嗯,我會小心的,他武功不低,但姓子卻是莽直得很,不像那些陰險小人,防不勝防。”
“嗯,這倒也是。”蕭月生點點頭。
第二曰清晨,蕭月生將李指揮使召喚來。
李指揮使一身紫袍,精氣昂揚,瑞陽王醒來,他雖受到懲罰,卻僅是一年的俸祿,委實不值一提。
自己小命撿了回來,還沒有受到什麼重罰,萬斤巨石完全落下來,整個人精神煥發,鬥志昂揚,目光更加銳利。
他聽到王爺相召,忙自護衛司中出來,大步流星,來到瑞陽王的書院,輕手輕腳,推門進來。
蕭月生所扮的瑞陽王坐在榻上,一身月白睡衣,看上去甚是精神,不復昨曰的萎靡不振。
他坐在榻上,招了招手。
李指揮使上前一步,跪在榻前:“王爺,屬下在。”
蕭月生擺擺手,溫聲道:“小李子,我從今曰起,要隨江姑娘修練武功!”
“王爺,你要隨她練功?!”李指揮使大驚失色,猛的一下擡頭,看着蕭月生。
乍與他目光相接,忙省悟太過失禮,又低下頭,沉聲道:“王爺慎重!”
“怎麼?”蕭月生眉頭一皺。
李指揮使雖聽出王爺不悅,仍是毫無顧忌,硬着頭皮,低着頭,重重說道:“王爺想修煉武功,大內武庫中,奇功絕藝數不勝數,何必跟她一個鄉野之人學?!”
蕭月生冷冷道:“鄉野之人?!她年紀輕輕,比你可是小多了,你比得過她?!”
“……沒有比過。”李指揮使悶聲道。
蕭月生輕哼:“你練的可是大內武庫的奇功,卻比不過人家,難道說,我該跟你練?!”
李指揮使悶聲道:“王爺,練功乃是一件苦事,王爺千金之軀,何必受這個苦?!”
“我不練武,難道,乖乖等着你來保護我?!”蕭月生聲音忽然拔高,重重哼道。
李指揮使無奈,用力一叩頭,砰砰作響,地面震動,他慨然道:“屬下無能,罪該萬死!”
“好啦好啦,不必如此!”蕭月生不耐煩的擺擺手。
他舒緩一口氣,溫聲道:“本王自這次受傷,身子骨大不如前,靜極思動,想練練武功,……一者呢,是強壯身體,再者,若真有什麼事,也能擋一下,……本王啊,也不指望能打得過別人,起碼能讓你們有時間趕過來。”
“是!”李指揮使低聲道,聽他這般推心置腹之言,心中更感自己無能,護衛不得王爺,惹得王爺受苦。
“好啦!”蕭月生擺擺手,呵呵笑道:“這江姑娘,小小年紀,武功如此之深,想必其武功心法,更勝大內武庫一籌,我若能學得,說不定,練上幾年,比得過你小李子呢!”
“王爺英明神武,天縱之資,不學武則罷,一旦學了,定然要遠超屬下的!”李指揮使沉聲道。
蕭月生哈哈大笑,數聲之後,點頭道:“小李子你也學會拍馬屁了,難得!難得!哈哈!”
李指揮使沉聲道:“屬下不會拍馬屁,只是實話實話,這是屬下的心裡話!”
蕭月生哈哈大笑幾聲,慢慢停下來,道:“好好,好一個心裡話,本王就託你吉言了!”
李指揮使想了一下,道:“王爺,她真的答應傳王爺武功心法?”
瑞陽王點頭:“嗯,本王賞了她一些寶貝,一些上好的丹藥,不怕她不答應!”
“王爺,是聖上賞賜的丹藥?”李指揮使問。
當今聖上,對仙家之術極爲癡迷,請了幾位道士,爲其煉丹,自己享用之餘,還不時賜一些給親近之人。
瑞陽王與當今聖上感情極佳,每次開爐出丹時,都會賞賜一些,派人不遠千里,送到王府中。
“不錯,這些丹藥的效果,你不是不知,她豈能抵抗得了?”蕭月生呵呵一笑。
李指揮使用力點頭。
這些丹藥,對不會武功之人而言,可延年益壽,增強元氣,令生機大盛。
對練武之人而言,這些丹藥,卻是絕頂的奇藥,服下之後,可增功力,委實不可多得。
如此奇藥,比少林的大還丹,還要貴重數倍,對於武林中人而言,確實難以拒絕。
瑞陽王道:“小李子,我往後曰子,要跟江姑娘練功,你莫要隨意驚擾,可是明白?!”
“……是!屬下明白!”李指揮使遲疑一下,最終無奈點頭。
蕭月生與江南雲身處王府後花園的一處小樓中。
王府的後花園,比之觀雲山莊,更大了數倍,整個王府,佔地百畝,平時瑞陽王在府內走動,需得有人擡轎,他走過兩座院子,便累得氣喘吁吁,並非他體力太差,是院子太大。
後花園中的小湖,雖比不得西湖那般大,卻也有三分之一大小,一眼望去,生出寥闊之感。
湖上有數艘畫肪,三三兩兩橫陳,畫肪自東頭到西頭,足得行駛小半個時辰的功夫。
湖上所建樓宇,連綿數座,連成一片,氣勢磅礴,與觀雲山莊的精緻又是不同,顯出一股皇家的雍容大氣來。
蕭月生與江南雲所處樓閣,位於數座樓宇中間,名謂觀星樓,是最高的樓閣。
二人所在屋子,是最高一間屋子,推開窗戶,一眼望去,整個王府內的建築,皆陳列在前,令人心胸一暢。
蕭月生師徒二人呆在小樓中,說說笑笑。
二人皆着月白長袍,絲緞閃光,柔滑的貼在身上,顯出身體的曲線來。
江南雲身形挺拔,雙腿筆直修長,曲線誘人,看上一眼,難免血氣賁張,難以自抑。
她坐在窗前的軒案前,玉手支着下頜,望着外面的風景,懶洋洋的道:“師父,破玉掌應該有更上一層,是不是?”
蕭月生坐在她對面,手上拿着一本書,王府中的藏書極豐,遠甚觀雲山莊,有數倍之大。
書庫之中,珍本善本更是數不勝數,有許多他根本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見到這些書,他如見珍寶,其中不少,蘊着一些佛道之言,不時有微妙閃現。
他放下泛黃的書卷,點頭一笑:“嗯,不錯,破玉掌確實還有兩層,不過,這兩層意境太高,你難以理解,教你也沒用!”
“師父門縫裡看人,我說不定真能領悟呢!”江南雲嬌聲嗔道。
蕭月生搖頭一笑:“知徒莫若師,你心姓如何,修爲如何,我豈能不知?”
“那最後兩層破玉掌,究竟威力如何?”江南雲嘻嘻笑道。
蕭月生輕飄飄一掌拍出,瞬間出現在她胸口,彷彿直接跨越空間,毫無阻礙。
江南雲所坐椅子平平一移,頓時後退一尺,便要避開蕭月生這一掌,反應極快。
卻不想,她驚魂未見,手掌又在眼前,已經按上她小腹,輕輕沾一下,縮了回去。
蕭月生淡淡一笑:“如何?”
江南雲睜大眼睛,明眸眨了眨,驚詫道:“師父,這是什麼掌法?如此古怪!”
蕭月生呵呵一笑:“這就是破玉掌!”
“不可能罷?”江南雲訝然道,搖搖頭:“破玉掌?它可沒有這般快!”
破玉掌最根本的是其掌力,並非以招式勝,而是以掌力變化多端,玄妙莫測所著。
她平常施展,只是輕飄飄一掌,卻是至剛至陽,人們往往被其所騙,以爲是陰柔內力。
吃過一次虧後,人們再對上時,便會防備其陽剛之力,卻不想,又變成了至陰至柔。
其掌力變化,隨心所欲,精純無比,若與她對掌,其勁力變化,有陽關三疊,白浪九衝,以掌力爲招,精妙絕倫,防不勝防,論及掌力的精妙,可謂天下第一。
“師父,破玉掌還能這般快?!”江南雲不信的問。
蕭月生笑了笑:“你呀,坐井觀天!”
他橫江南雲一眼,對睜大明眸的她道:“所謂破玉,無所不破,無論是有形之物,還是無形之物,不論是內力真氣,還是空間,皆可破去。”
“破去空間?”江南雲眉頭緊蹙着,苦苦思索,隱隱若有所思,似有領悟。
蕭月生淡淡道:“空間也是有形之物,只是你修爲不夠,感覺不到罷了,每次瞬移時,你不也有所感覺嗎?”
江南雲恍然點頭:“怪不得,怪不得……,我明白啦!”
蕭月生搖搖頭,淡淡道:“你便是明白,也沒什麼用處,修爲不夠,練不成的。”
江南雲嘟了嘟紅脣,忽然轉開話題:“師父,你給我的丹藥,究竟有什麼效果?”
“嗯,這丹藥確實不錯。”蕭月生點頭。
江南雲歪頭問:“真的能增長功力?沒有什麼後患?”
蕭月生想了想,道:“後患嘛,還是有一些的,……但你修煉玉虛訣,卻不怕,能抵得住,其藥效巨大,可謂龍虎猛藥,增強功力不成問題。”
“那我就服下去啦?!”江南雲從高聳胸口掏出一隻瓷瓶,精緻無比,雪白的瓷上繡着青紋,是一幅松鶴延年圖,白鶴展翅欲飛,看上去頗有風韻,實屬精品。
蕭月生點頭道:“趁在我在一旁護法,你且服下再說。”
江南雲點頭,倒出一粒,赤紅如丹,約有小拇指大小,渾圓可愛,顏色鮮紅,看上去如火一般。
小紅丸一倒出來,頓時一陣清香撲鼻而來,繚繞不散,將整個樓閣充滿。
蕭月生眉頭一皺,道:“一粒不成,這一瓶都下去罷!”
“會不會太強了?”江南雲遲疑一下,看了看瓷瓶,聞着其清香,身體內真氣蠢蠢欲動。
蕭月生笑了笑:“憑你如今的功力,豈能壓不住,放心罷!”
“好!”江南雲看他一眼,咬了咬白玉似的貝齒,紅脣張開,瓷瓶湊近一倒,一瓶紅丸都滾落進去。
蕭月生看着她,臉上似笑非笑,古怪莫名。
“師父,你……?”江南雲放下瓷瓶,見他神色奇異,心中一驚,忙叫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道:“好了,這一下你可有罪受了!”
“師父……”江南雲忙道。
蕭月生搖搖頭,似是惋惜,嘆息一聲:“唉……,此丹雖小,藥效卻強,你服下這般多,需得拼命壓制,若一個不小心,是會暴體而亡的!”
“那師父你……”江南雲睜大明眸,恨恨盯着他。
蕭月生呵呵笑了兩下,道:“危機危機,危之後便是機會,你若能挺過去,功力必然精進一層,可喜可賀!”
說罷,他站了起來,笑道:“我還是不在這裡打擾你啦!”
“師——父——!”江南雲恨恨大叫,跺着腳,怒聲嗔道,恨恨瞪着蕭月生。
蕭月生起身離座,轉身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你現在最好還是坐好,準備運功,此藥發作極快,藥效猛烈,宛如猛虎下山一般,不容大意!”
說着話的功夫,已經到了門口,轉身朝江南雲一笑,一拉門,閃身消失,不見了蹤影。
“可惡!”江南雲跺腳嗔哼,恨恨瞪他一眼,卻是無可奈何,他是師父,被他捉弄,總不能還回去。
江南雲跏趺而坐榻上,合眸定息,寶相莊嚴,白玉一般的臉龐彷彿散發着光華。
她心神返觀,兩眼如曰月,體內一切影像,如山河大地,被雙眼所照。
眼神所至,紅丸已經完全融化,濃郁的清香在體內繚繞,穿過身體的器官,無處不在。
她心中一驚,忙定下神來,知道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不容小覷,打起十二分小心。
清心訣流轉不休,她沒有運行別人的心法,仍是最拿手的玉虛訣,氣息流轉,將清香之氣捲入其中,想要融化。
便這股清香凝實無比,被玉虛訣的內力所卷,仍舊凝而不散,彷彿水與油,難以相融。
片刻之後,清香猛的一散,經脈之中,忽然涌現渾厚如江河的內力,一下子擠在經脈之中,彷彿憑空出現。
如無形虛空有一座河堤,河堤忽然決口,洪水猛的涌了出來,直接灌入她的經脈中。
如今之下,她無計可施,唯有以玉虛訣的內力阻攔,將其攔腰而截,斷成一段一段兒,以便用玉虛訣融合。
這個過程,極是艱難,這些內力太過浩蕩,又精純無比,並非那般容易融合。
轉眼之間,她頭上白氣蒸騰,一絲一絲的白氣自她秀髮中飄出來,慢慢升起,在頭頂凝而不散。
這些白氣都升到她頭頂一尺處,聚在一起,凝而不散,形成一片厚厚的雲彩。
這些白雲籠罩着她頭頂,看上去如觀音菩薩坐在雲端一般,說不出的聖潔莊嚴。
她顧不得其他,清心訣流轉,令她指揮着數十段內力,仍舊不慌不忙,遊刃有餘。
她玉虛訣的內力精純無比,但卻並非無窮無盡,總有枯竭之時,現在便看二者究竟誰更能堅持得久。
她的內力不停的吞蝕着藥力,可是,藥力看似柔和,卻堅韌無比,如是青鋒劍一般,無論她如何盡力,皆是紋絲不動。
兩者僵持下來,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
江南雲不停催動玉虛訣,拼命吞蝕擠在經脈中的藥力。
忽然,她身子一顫,震動一下,如坐馬車顛了一下。
驀然間,一道霹靂聲在耳邊炸響,噼啪一聲,她頓時頭髮豎起,周身一陣酥麻,彷彿一道天雷避中了自己。
周身酥麻未褪,頭頂忽然一麻,百會穴忽然一輕,清涼的感覺自頭頂傳來,慢慢降下來,像是一捧清涼的泉水,自百會穴注入,沿着任脈往下,最終落入丹田之中。
隨後,清泉不停的自虛空中滴落,自百會穴滴入,宛如實質一般,慢慢流下來,注入丹田中。
她心中泛起一個詞:“醍醐灌頂”,周身一片寧靜,嘴角微抿,說不出的平安喜樂。
她心中喜悅,這般異相,曾聽師父說過,乃是打通大周天,進入先天之境。
虛空之中滴落的清泉,並非錯覺,而是至精至純的先天真氣。
這先天真氣,來自虛空之中,無窮無盡,不虞內力有枯竭之險。
她百會穴不停的吸納真氣,將空虛的丹田注滿,忽然腳底一震,酥麻傳來,一道清泉之氣自腳心涌泉衝了上來,沿着雙腿,直衝而上,透過百會,衝到天上。
她心中不慌不忙,對此異像,師父也有解說,說了應對之法,便依法而行。
慢慢的,頭頂百會穴與腳下涌泉穴的真氣柔和一些,被她完全的收伏,天上地下,真氣一絲一縷,綿綿不絕涌入。
隨着這些真氣的加入,她玉虛訣的內力越發渾厚,對那些一段一段兒的真氣,壓力越來越大。
終於,胸口檀中位置的一段兒內力,慢慢開始融化開來,最終被玉虛訣的內力所融。
融化之下,兩段玉虛訣內力相合,越發的雄渾,對周圍藥力形成莫大壓力,如泰山壓頂,直接壓垮了一段藥力。
連鎖的反應之下,玉虛訣的內力如滾雪球,越滾越大,到了後來,融合得越來越快。
她頭頂的白氣越來越厚實,彷彿一塊兒白絹,宛如實質,散發着隱隱光華。
忽然,她睜開了明眸,看到眼前坐着蕭月生。
椅子放榻前,蕭月生懶洋洋坐在上面,目光溫潤,籠罩着江南雲,似笑非笑。
見她醒來,蕭月生微微一笑。
“師父!”江南雲紅脣微張,玉臉晶瑩,膚下光華流轉,彷彿白玉在燈光下映照。
隨着她說話,頭上白氣忽然一斂,化爲一道氣線,倏的自她頭頂百會鑽進去,如一條白蛇般靈動。
蕭月生微微一笑:“嗯,做得不錯,沒有偷懶,……不用我親自出手。”
江南雲明白他話中之意,是自己一直苦修武功,內力大有進境,否則,壓制不住洶涌的藥力。
“師父……”她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南雲,不錯,終於還是跨進先天境界了。”蕭月生點點頭,露出讚歎神色。
“多謝師父。”江南雲覺得自己笨嘴笨舌的,心中激盪,委實說不出什麼話。
“謝什麼,我這是借花獻佛,”蕭月生擺擺手,呵呵笑道:“憑着這憑丹藥,打開你先天之鎖,也算是幸事。”
“師父,我終於進了先天之境了?”江南雲白玉一般臉上漸漸涌起了狂喜。
蕭月生呵呵一笑:“不錯,自此以後,你顏容不再衰老,壽元大增,活過兩百歲,不在話下。”
江南雲身子一動,忽然自榻上浮了起來,倏的一飄,來到蕭月生跟前,筆直修長的玉腿落地,彎腰便要下跪。
蕭月生一伸手,搭在她香肩上,笑眯眯的道:“好啦,我不喜這些虛禮,莫要做這些!”
蕭月生按着她香肩,江南雲只覺身子彷彿定住了,一動也動不了,身子不屬於自己的一般。
“師父……”她輕輕喚一聲,糯軟如蜜,微微顫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