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軒仍是那副虛淡飄逸的超然仙態,深遂無盡的眼神到處,無人不涌起奇異的感覺,就像天地停頓了下來,臻達至靜至極的境界。
與會者不乏終年三禪修道的高人,立時感應到他深不可測的道心禪境。
無念禪師首先出言,微笑道:“林山長多日不見,學識又見精深。只是不知突然召集此次大會,所謂何事?”
林南軒淡淡一笑,道:“禪師謬讚了,情勢危急,林某隻好動用手中之權召集大會。”
長白劍宗長春真人鬚眉俱白,仙風道骨,這時兩眼閃起精芒,往林南軒望過來,祥和地道:“我們十大門派聚集此地,正是希望能得到鳳儀閣、凌雲宮兩大派的指引,應付眼前亂局。”
黎道天見人人都把林南軒捧到了天上,心中不悅,冷哼一聲道:“如今天下形勢雖亂,但一切都盡在我十二元老會掌握之中。只要我們十二大派能夠團結一致,管他什麼南朝叛逆,還是魔門黑道,剷平只在舉手之間,怕只怕我們內部有人陽奉陰違,破壞團結。攘外必先安內,卓閣主認爲如何?”
卓惠梵微微一笑,從容道:“還未聽林兄有何高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林南軒處。
林南軒淡淡地看了卓惠梵一眼,才緩緩道:“林某今日來此,實是有一提議,希望各位掌門元老應允。”
衆人大訝,氣氛一時緊張。
蜀山劍盟的丁敬音早知林南軒與己方一個鼻孔出氣,出言道:“無論林宮主有任何提議,蜀山劍盟必會遵辦。”
這句話非同小可,代表了蜀山劍盟對林南軒的全力支持。
儒林學院的嚴靜流眉頭一皺,肅容道:“林宮主請先見示!”
林南軒眼中閃耀難以形容的異芒,緩緩掃過衆人,若無其事地道:“林某想請各位解散了十二元老會。”
這句話直有石破天驚的震撼力,連禪功深厚的無念禪師、清心寡慾的長春真人等亦愕在當場,呆愣愣地看向林南軒。
“絕不可能。”
倏然一聲厲喝,“傲劍”彭道生率先站起,怒道:“十二元老會幹系重大,整個中原的武林全在掌控之中,如今天下正在大亂之時,林宮主一句不玩了,就想致天下蒼生於不顧嗎?”
在場衆人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反對的人不是東海聽潮閣的歸海一真,而是這個在十二元老會默默耕耘了幾十年的彭道生。
細想一下,衆人也是心中明瞭。
這位“傲劍”武功高絕,才氣逼人,一向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了十二元老會、放在了龍鳳種子高手當中,因爲與趙封禪的敵對,這也是他唯一能施展抱負的地方,想不到,林南軒一句話就要把他幾十年心血付之一炬,換做任何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旁邊趙封禪突然插口,淡淡道:“師弟住嘴,誰許你對林宮主無禮。”
“傲劍”彭道生爲之愕然,臉容難看至極點,那想到自己的掌門師兄會如此不給自己顏面,當着衆人直斥其非。
“傲劍”彭道生回過神來,鐵青着臉向趙封禪怒道:“我知道這次會議我沒有資格投票,但身爲十二元老會的元老,總有資格說句話吧?”
這師兄弟二人向來不太和睦,想不到這種場合依舊不給對方顏面。
只是葉清玄有些詫異,趙封禪的舉動絕對不像是跟同門師弟鬥氣,倒更有推波助瀾的感覺呢?
林南軒微微一笑,道:“彭兄說的極是,每個人當然都有權說話。”
趙封禪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彭道生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林宮主是否知道十二元老會乃凌雲宮開派祖師倡議下成立的,旨在內匡社稷,外逐韃虜,如今已經千年過去,朝代幾經更迭,但從未有過傾國之難,便是十二元老會之功。現在林先生一句話,便要我們解散,是否合乎情理,會否違反了凌雲宮歷代祖師的意旨?”
他故意不像其它人般稱他爲林宮主,自是蓄意貶低他的身分。而他的話亦非常厲害,更拿凌雲宮歷代祖師來壓他。
除了有限幾人外,其它人都露出同意的神色。試問誰可以接受林南軒這樣的要求,那十大門派豈非變成可任人隨意擺佈了。
林南軒微笑點頭,朗聲道:“的確如此,林南軒此舉確有違背當初祖師旨意的感覺。但試問,如今的十二元老會還有一絲當年同仇敵愾的精神了嗎?攘外安內?哼哼,說的輕鬆啊,可惜據我所知,我們十二元老會的主要成員,不但不想着攘外,還引狼入室,在武林大亂紛起之時,承諾外族瓜分我中原條件,十二元老會不但不能阻止,還成了外族入侵中原,分割華夏的幫兇,這樣的組織,還有何存在的意義?”
譁!
林南軒此言一出,四周立即一片譁然。
“傲劍”彭道生猛然站起,怒叱道:“你說謊,從來沒有這樣的事!”
“我說謊?”林南軒哈哈一笑,傲然而起,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此時瀛洲的使者就在殿外,等着進來看我們中原武林四分五裂的笑話呢!”
蓬!
話音一落,“紫衣侯”歸海一真一掌拍在桌子上,雙目陰沉地瞪向了卓惠梵,沉聲道:“卓閣主到底是何意思,你得給我個說法!”
卓惠梵端着香茗,淺然一笑,淡淡道:“林兄,歸海兄,稍安勿躁。本閣此舉也不過是想還世道一個公正。既然我中原內部紛爭不斷,首要當然是穩住外部異族的心思,攘外必先安內,我不覺得不對,恰好瀛洲幕府正有休戰之念,爲了天下蒼生,本閣何樂而不爲呢?倒是二位兄長,如此急怒,非要與瀛洲幕府分個高低,到底居心何在?是本閣不爲天下蒼生考慮,還是某些人爲了一己私慾而將天下蒼生拖入戰爭泥潭呢?”
好厲害!
論顛倒是非的能力,卓惠梵絕對不做第二人想。葉清玄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卓惠梵傲然而立,朗聲道:“有請瀛洲幕府使者,請使者當面跟各位說一說,這許多年來,到底是何人攪風攪雨,擾亂天下蒼生的。”
“不必了。”
紫衣侯怒不可遏,雙目盡赤地緩緩站起,儘管他一向注重身份,氣度高貴,但此時也一樣氣得渾身顫抖。
對方早有預謀,他又何必坐在這裡受其侮辱?
“東海聽潮閣就此退出十二元老會,歸海一真有負祖先所託,不能保全東海,那麼東海聽潮閣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四周人羣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當年東海國內附中原朝廷,目的就是得到中原武林的支持,抗衡瀛洲幕府的入侵,既然中原朝廷分裂,十二元老會又要解散,他東海聽潮閣必將獨立抗衡瀛洲,又如何不讓歸海一真氣憤難平?
卓惠梵等人嘴角同時露出笑意,趙封禪更是得意忘形,手中羽扇搖來搖去。
林南軒終於想到對方爲何會推波助瀾了,因爲他們的目的不是爲了保全十二元老會,而是爲了對付東海聽潮閣。
以歸海一真的絕傲脾氣,絕對不會委曲求全,坐以待斃,而是奮起抗爭,甚至會惱羞成怒,做出令人吃驚的反應。
果不其然,這紫衣侯竟然當衆宣佈解散東海聽潮閣,以示對十二元老會的失望和不滿,尤其是對他林南軒的憤怒。
“東海聽潮閣解散,不過……”
歸海一真雙眼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接着又沉聲道:“東海國,復立!”
這一次,連卓惠梵也是微微一愣,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