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晏彷彿瞧不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不客氣的衝嚴錦嚷道:“你怎麼過來了?外頭竟也沒個人通報一聲,你當這是你的後院不成?”
嚴錦看了蘇宛一眼,才淡淡道:“昨日好像有些受寒了,過來找你瞧瞧。”
楚之晏撇撇嘴,他也瞧了蘇宛一眼,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挑眉問他:“用過飯了?可要一起用一些?”
見嚴錦的眼睛往桌上掃了一眼,楚之晏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可惜你來遲了一步,否則就能與我一道嚐嚐蘇兄的手藝了。”
“是嗎?”嚴錦微笑望着蘇宛,在她旁邊落座,“是我沒有口福。”
他側頭瞧向自己帶來的小廝,“蘇兄,這可是你做的?”
那小廝手中捧着的正是先前蘇宛交給小諾的青花瓷盤子,裡面裝着黃燦燦的拔絲地瓜。
蘇宛低頭看小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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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諾心虛的埋下頭去,“我……我不放心,吃不下,就放在門口了。”
蘇宛拍拍他的頭,這纔回望嚴錦,點頭笑道:“這是道甜菜,可惜楚兄不喜歡甜食。”
楚之晏笑眯眯的插嘴,“是呀,我最不喜歡甜的東西。而且,那本來就是做給小諾吃的。小孩子玩意兒,我是沒有興趣的。”
他說完,不出意外的瞧見嚴錦的眉頭揪了揪。
楚之晏就更來勁了,“方纔還沒注意,不過蘇兄弟,一般人怕是做不出這樣好看的拔絲地瓜吧。光是這樣瞧着,連我這樣對甜食不感興趣的見了都食指大動呢。”
嚴錦的目光落在已經放回桌上的拔絲地瓜上,瓜塊大小均勻,色澤鮮豔,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他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
雖然已經極力在忍,那種好想吃好想吃的慾望還是流露了出來。
楚之晏趴在桌上,笑的像是一隻狐狸。
蘇宛雖然面上已經與楚之晏言和了,但她實在瞧不慣楚之晏想看嚴錦笑話的那副德性。
“其實不僅小孩,許多大人也很喜歡這道甜菜的。而且地瓜營養價值很高,具有補中和血,暖胃益氣等功效,還能使人長壽少疾呢。”蘇宛笑着道,喜歡甜食又不是丟人的事情。
很多男性主觀認爲甜食就是女人與小孩愛吃的東西,堂堂男子漢愛吃甜食說出去會被人笑話。
蘇宛卻不這麼認爲,口味跟男子漢有一毛錢的關係嗎?不愛吃甜食就是男子漢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嚴錦一雙好看的鳳眸頓時就亮了,“這地瓜還有這麼多功效,我真是聞所未聞呢。”
豈止聞所未聞,在此之前,他連地瓜這名字都沒聽說過好嗎?
楚之晏翻着白眼在心裡歡樂的吐槽。
地瓜之物本來就是窮苦人家桌上纔有的,在他們這些人眼裡屬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富貴人家哪裡會吃這個,只怕是見也沒有見過。
“嚴兄弟若是喜歡,”蘇宛頓了一頓,纔在嚴錦閃閃發亮的眼神下笑着道:“往後我若有空,再做給你吃。”
嚴錦不住點頭,“我很喜歡。”
楚之晏逮着機會就插嘴,“嘗都還沒嘗過,就滿口的喜歡。萬一嚐了後不是你喜歡的味道,可不是傷人臉面麼。”
嚴錦拿眼風掃了他一眼,淡淡道:“蘇兄做的菜,不用嘗我也知道。”
他這話無疑是最高的讚賞了,蘇宛抿了嘴輕笑。
楚之晏卻撇了撇脣,認真地看了嚴錦一眼。
醉墨適時的出現了,備上嚴錦的碗筷。
蘇宛的目光落在那隻翠玉碗上,那隻玉碗翠綠生輝,成色極佳,那樣碧綠的顏色,彷彿雨後被洗滌過的清透樹葉,綠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她低頭,看了看楚之晏以及她和小諾用的青花纏枝花紋碗,黑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嚴錦與楚之晏都沒察覺她的異樣,嚴錦忙着持筷,夾起拔絲地瓜。
楚之晏仍是懶洋洋的趴在桌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蘇宛拉回自己的思緒,雖也注意着他的舉動,卻也分了大部分注意力在小諾身上,見他眼巴巴的瞧着拔絲地瓜,便笑着給他夾了一塊。
小諾心滿意足的低頭吃起來,“好好吃。”
地瓜才一入口,嚴錦的眼睛不禁愉悅的眯了起來,眼眸輪轉間,光華耀眼。
甜香適口,入口酥脆,吃完後口齒留香。
他忍不住又夾了一塊。
再一塊……
楚之晏皺眉,沒骨頭的身體緩緩坐直,盯着盤中越來越少的色澤金黃的地瓜塊。
小諾也盯着那隻盤子,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
蘇宛很想扶額。
眼前一花,便見楚之晏以蘇宛眼花繚亂的動作搶下了最後一塊地瓜。
“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這可是她付給我的診費!”
楚之晏一邊皺眉,一邊猶豫着咬了一口地瓜,心裡卻腹誹着,這玩意兒當真有那麼好吃?本來是他不愛的甜食,但爲何瞧着嚴錦吃的那樣香甜,他就那麼不爽呢?
蘇宛沒空理會楚之晏與被搶食的嚴錦的眉眼官司,她正小聲安撫小諾,“等回家我就給你做好不好?”
小諾眨了眨黑潤潤的眼睛,乖乖地點了點頭。
那廂楚之晏成功攔截了最後一塊地瓜,一嘗之後,眉眼頓舒,瞧着筷子上自己咬過一口的地瓜,忍不住問蘇宛:“你這糖是如何熬的?怎的一點都不苦?”
楚老饕有着一般人無法企及的敏銳味蕾,他不愛吃甜食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總覺得糖不是甜的而是苦的。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吃到不苦的糖。
“火候是關鍵。熬糖時若把握不好火候,熬出來的糖就容易發苦。”蘇宛隨口回答。
嚴錦盯着空了的盤子看了半晌,慢慢將銀筷放下,緩緩擡眼,盯住了楚之晏。
楚之晏一點不心虛,一個勁的痛悔惋惜,“早知道這個一點都不苦,這地瓜我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你啊。”
嚴錦不說話,仍是盯着他。
蘇宛只是埋頭與小諾一道使勁吃飯。
楚老饕家的廚娘們,能夠進府來伺候他這張嘴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蘇宛與小諾吃的紅光滿面,腰滾肚圓。
楚之晏瞧着嚴錦抿脣肅穆的表情,不但不收斂,伸出手指衝他勾了勾,“我先前得了個好東西,說是四百年前的古物,你一向眼光如炬,來幫我掌掌眼吧。”
嚴錦便起身跟他進了屋。
門一關,嚴錦便冷笑一聲。
楚之晏渾不在意,笑嘻嘻的道:“爲了塊地瓜與我置氣,至於嗎?”
嚴錦盯着他,深黑色的瞳孔暗沉沉的。
楚之晏眯眼:“你不會是聽說了她在這裡,專程跑過來的吧。”
嚴錦仍是不說話。
他這種沉默的姿態看在楚之晏眼裡,自然就是默認的意思。
楚之晏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斂了,“這母子兩個不簡單。”
嚴錦挑眉,“哦?”
“小傢伙會下棋,會寫字,有着良好的教養與禮儀。”楚之晏頓了頓,又道:“那孩子告訴我,這些都是他娘教的。尋常農婦可沒有這份能耐。”
“所以?”
“你起過他們的底了?確定人沒有問題?”
嚴錦淡淡道:“還在查,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楚之晏笑:“這麼自信?”
嚴錦瞥他一眼:“她會冒死救我,所以就算她有什麼問題,也並沒有存害我之心。”
楚之晏盯着他,他們站得很近,近到不會忽略對方任何一個細微反應。“若你存了什麼心思,儘早告知我一聲,我也不必花費力氣醫治她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嚴錦臉色發沉。
“她是個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沾上你,她還有活路?你打算怎麼安置她?側妃?侍妾?你能給她哪種名分?”楚之晏掀脣,目光凝定,不避不讓的與他對視,“你別忘了,你未來的太子妃,並不是有着容人之量的人,她可是什麼狠毒事都做得出來的。與其她以後死在別人手裡,還不如別浪費我的力氣。”
嚴錦的嘴脣有些薄,所以抿緊的時候就很有些單薄嚴厲的樣子。而此刻,他輪廓美好的叫人驚歎的側臉被漏進屋裡的陽光蒙上一層陰影,讓楚之晏都感覺到一絲淡漠的涼。
“你想多了。”最後,楚之晏聽見他言簡意賅的說。
“但願是我想的多了。”楚之晏看着嚴錦的目光,有種洞察的瞭然。他就此打住,不再糾纏於蘇宛與小諾的問題,轉而問道:“你什麼時候啓程回京?”
嚴錦墨色沉沉的眼眸輕閃:“此間事一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楚之晏點頭,頓了下才道:“那對母子,離開柳城前,我會盡力照拂一二。”
嚴錦淡淡的唔了一聲,也丟開不再談論蘇宛母子,只問他:“你婚期將近,當真不回去?”
楚之晏嗤笑,眉眼間便染上了狂妄之色,“這門親事誰定的,誰就娶,關我屁事!”
嚴錦嘴角一翹,“我來之前,楚老太君已經下了死令,命出來找你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在正日子前將你帶回去。這一次,老太太是不打算再由着你了。與其有空閒操心我,不如多操心你自己!”